第1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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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洛曇深做的紅糖冰湯圓,在意別人送給洛曇深的新年禮物——小機器人,甚至因此送了一對袖扣給洛曇深,當做新年禮物。 他很是驚訝。 當時,他只是無意中指著圖片說了一句,“先生您看,這對袖扣配您這套西裝怎么樣?唔,不過這顏色好像更適合洛先生?!?/br> 聽到前半句時,單先生并無表情。而到了后半句,單先生視線突然一頓,“那就買下來,給他送去?!?/br>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確認了一遍。單先生說:“作為新年禮物吧?!?/br> 他認知里的單先生,從未給誰送過新年禮物。 不久,洛氏年會。 在場的人幾乎都以為單先生突然出現(xiàn),是為了傳達一個信號——洛氏有靠山。 但當時,單先生只是一時興起,想去看看洛曇深有沒有佩戴那對袖扣。 從會場離開后,他分明察覺到,單先生心情不錯。 洛曇深是獨一無二的。 可如今,洛曇深卻不想繼續(xù)活下去。 明氏經(jīng)歷了一番旁人不知的動蕩。想要興風作浪的旁系被單先生處理,而明靖琛在徹底失去翻盤希望后,大病入院。 單先生暫時無法離開原城,他每天通過視頻電話匯報洛曇深的情況,都感覺得到對方情緒非常糟糕,處在失控的邊緣。 本來,在生命體征穩(wěn)定后,洛曇深應當回國進行后續(xù)治療——這也是單先生所希望的。 但洛曇深不愿意回國,執(zhí)意留在g國。 g國的醫(yī)療條件不輸國內(nèi),他將洛曇深的意思轉達給單先生,單先生立即雇了一支醫(yī)療團隊,從旁協(xié)助治療。 用藥、護理,圍繞著洛曇深的都是最好的,但洛曇深本人,卻似乎根本不需要。 他嘗試與洛曇深說話,洛曇深卻連眼珠都不動一下,毫無反應,像靈魂已經(jīng)丟了,留在病床上的只是一個空殼子。 當了這么久的助理,他頭一次感到不知該怎么辦。 “又愁眉苦臉?!币幻聿捻犻L,長相清雋的男人走過來,“這不像你?!?/br> 男人眉眼間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公子。 沒人能想到,此人正是“孤鷹”那位手上沾滿鮮血的首領。 “救活一個人的命容易?!鼻剀幬膰@息,“但救活一個人的心,這太難了。” “傷他心的不是你,你不用過分自責?!蹦腥说馈?/br> 秦軒文輕輕搖頭,“我只是覺得,他現(xiàn)在這樣,真的太可憐了?!?/br> 男人往病房的方向看了看,意味深長道:“可憐?” 三名護士走進病房,進行例行的檢查、換藥。 洛曇深認人擺弄,不抗拒,卻也不配合,像個做工精良的人體醫(yī)療模特。 護士們已經(jīng)習慣了,最初還勸他兩句,現(xiàn)在只在離開病房后相互感嘆——這人魂兒都丟了,活著也是遭罪。 洛曇深聽不到別人的議論。這些日子以來,他記憶里最清晰的聲音,就是單於蜚那句“隨你”。 明明是輕飄飄的兩個字,卻壓得他再也站不起來。 在廢樓時,他一度認為自己快死了。 但秦軒文將他救了回來。 單於蜚把他丟出去,又讓人把他拉回來。 他寧愿自己已經(jīng)死了。 他是單於蜚放出的誘餌,如果最終死去,單於蜚是否會有一點難過、內(nèi)疚? 總是想不出答案,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累了。 走不下去了,也熬不住了。 他時常強迫自己想想洛宵聿——他答應過洛宵聿兩件事,一不能受困于情,二要扛起洛氏。 他一直在努力,此時卻只想撂擔子。 洛氏太沉,他扛不起來了。至于“鳳皇”,謝羽逍有股份,將來說不定謝家會接手。 他的心力已經(jīng)枯竭,不主動尋死是唯一能做的。 單於蜚一直沒來g國,想也知道,明氏現(xiàn)在離不了最高決策者。 他慶幸單於蜚沒有來。 現(xiàn)在別說是見到單於蜚,就是想一想,他都感到難過。 難過得近乎窒息。 原來他感受到的溫存都是假象。單於蜚丟給他一把自殘的刀,他卻當成寶物,用力抱在胸口,抱得那么緊,被劃破了胸膛,戳穿了心臟,也甘之如飴。 他這一生,活得太過失敗。 那么多人想要他死,這世界上竟是沒有一個人盼著他好好活著。 這副身軀就算養(yǎng)好了,那又能怎么樣? 風波已經(jīng)平息,單於蜚坐在會議室的主位上,聽一個項目的負責人做匯報。 他很少在工作時走神,近來卻越發(fā)難以集中精力。 秦軒文留在g國,洛曇深每一天的治療、康復情況他都知道,也知道洛曇深不說話,不怎么配合醫(yī)生。 “先生?!鼻剀幬脑陔娫捓镎f:“我認為您應該抽空來一趟。洛先生情況不太好。” 他來到g國時,離那場綁架已經(jīng)過去整整兩個月。 洛曇深的生日在春天,而現(xiàn)在,空氣里已是夏天的氣息。 病房很寬敞,洛曇深坐在窗邊,無聲無息地看著窗外的樹葉。他走過去,洛曇深轉過身來,看到他的一刻,像是沒能分辨出他是誰一般,過了許久,才輕聲道:“單先生。” 他眉心近乎本能地皺起。 秦軒文說洛曇深不太好,他看過照片與視頻,有心理準備,但是真正站在洛曇深身邊,才體會到秦軒文所說的“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洛曇深身上已經(jīng)沒有半分生氣,不惱不怒,不悲不喜,眼神是死的,并非“眼如死水”,而是眼里連死水都沒有了。 醫(yī)生說,洛曇深不愿意離開病房,雖然已經(jīng)能夠下地行走,卻長時間躺在床上。 他將洛曇深抱起來,發(fā)現(xiàn)洛曇深輕得出乎他的意料。 洛曇深沒有掙扎,由他抱著往樓下走。 秦軒文準備好了輪椅,他放下洛曇深,推著輪椅在樹蔭下緩慢行走。 到了一塊沒有任何阻礙物的地方,他停下來,扶住洛曇深的手臂,“起來走走?” 洛曇深抬眼看他,兩秒后,搖了搖頭。 “你應該多走動?!彼紫聛?,捏住洛曇深的手,“來,站起來?!?/br> 洛曇深將手抽回來,“單先生,你回去吧。” 他眼色一暗,嘴唇緊抿。 “你不需要這樣,真的。”洛曇深說:“我都明白。” “你明白什么?” 洛曇深頓了許久,聲音極輕,“我是誘餌?!?/br> 這話像一枚沒有重量的針,不聲不響地扎入他的胸口。 洛曇深與他都是聰明人,洛曇深猜到自己是誘餌,他也早已知曉洛曇深的想法。 可當面聽洛曇深說出,還是感到一陣始料未及的空茫、失重。 “所以你不需要這樣?!甭鍟疑畹溃骸皢蜗壬?,你不用出現(xiàn)在這里,也不用陪我?!?/br> 我……已經(jīng)不再需要。 他站起來,斟酌接下去該說什么。 “你來看我,是因為秦助理告訴你,我情況不好,是嗎?” 他喉結滑動,卻沒有出聲。 “我也沒別的不好。”洛曇深雙目無光地看著林蔭道,“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對了……” 說著,洛曇深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枚袖扣,“我本想托秦助理還給你,但你既然來了,我還是親手還給你吧。只剩下一枚了,你拿回去隨便處理掉。” 他接過傷痕累累的袖扣,想起洛氏年會時,它們在洛曇深禮服上熠熠生輝的模樣。 那時的洛曇深也是容光煥發(fā),集萬千光亮于一身。 “我曾經(jīng)以為,它們真的是你送給我的新年禮物?!甭鍟疑盥曊f:“我很珍惜,總是帶在身邊。單先生,我以前不知道你送它們給我的真實用意。現(xiàn)在我知道了,再看著剩下的一枚,就感到害怕?!?/br> “它們……”他想要解釋,話卻堪堪堵在喉頭。 有什么立場去解釋? “單先生,我想,將來我們沒有必要再見面了,所以有些話,我想趁今天和你說清楚。”大約是很久沒有說過大段大段的話,洛曇深顯得有些吃力。 “我是個很壞的人,有意無意傷害過很多人,包括你,也包括其他人?!?/br> “我自作自受,并不值得同情。” “明昭遲早晚會報復我,你是否利用我,結果都一樣?!?/br> “其實我應該謝謝你,你救了我?!?/br> 洛曇深停下喘氣,蒼白的臉上滲出些許冷汗。 “曾經(jīng)我想要補償你,彌補我對你造成的傷害。我甚至奢望過,你會再一次愛上……” “不,哪怕是對我有一點喜歡也好?!?/br> “是我得寸進尺了。” 洛曇深低頭,手指輕輕碰在一起,片刻后,長長吸了口氣。 “到現(xiàn)在,單先生,我欠你的,應該已經(jīng)全部還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