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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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做夫君,他按說也是不錯的,沒虧待過她沒委屈過她,四年無出依然待她如初,不納妾不收房,別的女人他也沒怎么正眼看過,而且平時小玩意兒小東西,想要什么,都給。 便是好不容易從石頭里挖出個滿綠的翡翠,也巴巴地做成了玉戒指一人一個。 這種夫君,能說他不好嗎?所以顧嘉一直覺得,齊二是個好人。 可就是好人,他也會辦壞事。 最后自己都病得厲害了,他不是也沒多說什么就匆忙跑了嗎? 對對對,他必是忙著家國大事,必是因了三皇子剛剛登基朝堂混亂,她心里恨,但也能理解。 可是現(xiàn)在呢?這輩子呢? 不要告訴她說,之前他心儀自己,現(xiàn)在突然不心儀了,所以不搭理自己了? 也不要告訴她說,她招待不周,所以得罪了他齊大人,所以他不搭理了。 這些理由都是站不住腳的。 他就是莫名不其妙地不搭理他了! 便是沒什么心儀,看在兩個人往日認(rèn)識的份上,她病成這樣,他也該來探探不是嗎? 顧嘉本來是躺著的,終于氣鼓鼓地坐起來。 “不行,我得把他叫來,親口問問他,憑什么風(fēng)一陣雨一陣,當(dāng)我是什么?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當(dāng)下顧嘉硬撐著就要從病榻上爬起來。 上輩子,齊二走了后,她躺在榻上想了很久。 心里明白他應(yīng)該是朝堂政事太忙,□□乏術(shù),可是心里終究不舒坦,恨他冷情。又想起婆家娘家,怕是一個個都盼著她能早死,好給后面的新人騰地方。 只恨當(dāng)時她太笨,也太怯懦,竟不敢過去問問。 如今重活一世,他竟然還是老德性,顧嘉再也顧不得了,她就要問到他臉上。 若他說就是不想理她,那好,從此后,他走他的陽關(guān)道,她走她的獨木橋,若是他再敢說一個“心儀”,直接給他一巴掌,讓他滾得遠(yuǎn)遠(yuǎn)的。 顧嘉想明白了這個,就要起身,怎奈剛下了榻,便覺頭重身子輕,險些栽倒在地。 小穗兒慌忙過去扶住她:“姑娘,你可消停下吧,再這么折騰下吧,平白這病養(yǎng)不好!” 顧嘉重新躺在榻上,氣喘吁吁的,算是明白如今自己的身體了,真是不能逞強(qiáng)。 那怎么辦呢? 顧嘉命小穗兒拿來紙筆,修書一封給齊二。 小穗兒看顧嘉倔強(qiáng),無可奈何,少不得拿來筆墨紙硯,研了墨,攤平了宣紙,伺候顧嘉寫信。 顧嘉本身身子虛弱,頭暈眼花,不過還是硬撐著寫了一封信給齊二。 信里面,說話很硬氣,要求齊二趕緊過來莊子,她有事相商。 寫完信后,她送了口氣,之后眼前一黑,直接暈倒在地上了。 小穗兒嚇了一跳,趕緊叫來管事,又請了大夫,好一番兵荒馬亂,最后大夫只說這是氣急攻心,病越發(fā)重了,趕緊地重新開藥抓藥熬藥。 至于那信,一直到了晚間時分,總算消停了,小穗兒才想起來。 猶豫了一番,她還是讓管事幫著把這封信送到那位“齊大人”府上去。 齊二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正在考慮著自己要不要去拜訪下顧二姑娘。 今日她命小丫鬟過來找自己,自己沒見,她現(xiàn)在是什么感覺?沮喪,失落,擔(dān)心自己的鹽引? 若是時候一長,她會不會干脆生了自己的氣? 那自己還是趕緊去見一見她,若是她生氣了,就哄一哄? 正糾結(jié)著,就收到了顧嘉的來信。 收到來信的時候,他心幾乎漏跳一拍。 自己沒見她的丫鬟,她著急了,想自己了,恨不得馬上見到自己了?還是說根本就怕自己不給她鹽引了,想趕緊拉攏下自己? 萬般滋味在心頭,齊二捧著那封信,先洗手過后,再取來一盞香茗,鄭重其事地打開了。 打開后,上面只有潦草的幾行字,讓他過去莊子,說她有事。 說實話,齊二是有些失望的。 但是失望過后,望著顧嘉的那字跡,他又有些小小的寬慰。 至少她不見到自己確實是想著自己的,也不要去管到底是為了自己還是鹽引,左右自己是不能缺的。 這么安慰著自己的齊二趕緊取來了最近做的新衣袍,又把前幾日才取來的那對玉戒指裝在紅檀木小盒子里放好了,仔細(xì)地揣在懷里,然后過去顧嘉的莊子里。 投了拜帖,被一個還算體面的管事請進(jìn)去。 一進(jìn)去莊子,他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 上一次過來這莊子,前后樹木修剪整齊,屋舍前后也無雜物,利索別致,井然有序,便是旁邊忙碌的奴仆也都個個規(guī)矩。 可是這次再來,人變了,物變了,感覺也變了。 倒像是……主人家偷了懶無人打理的樣子。 齊二微微皺眉,問那管事:“莊上如今竟看著大不一樣?” 那管事聽聞齊二問,嘆了口氣:“沒辦法,如今人心浮動,大家都各自想著自己將來前程,便是有那忠心干事的老實人,也抵不過其中一些偷懶?;摹!?/br> 其實這莊子里干活,誰能把活當(dāng)成自己家的天天賣力氣,還是得有人監(jiān)督,有個獎賞懲罰,這樣心里有奔頭,才能更加勁地干,莊子里主事的姑娘病了這么久,底下的奴仆自然就懈怠了。 齊二聽這話,更加皺眉了:“你們姑娘不管事嗎?她如今在忙什么?” 那管事見他竟然這么問,也有些意外:“大人不知道?我們姑娘病了一些日子,一直不曾出門的?!?/br> 病了? 齊二聽得這話,呆了半晌。 他想起今日那個叫小穗兒的丫鬟去自己府中尋自己,當(dāng)時門房來報,他只說自己總不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便特意地拿樣了。 如今想來,竟是為了顧嘉病了的事? 她病了,重病,不能起。 這個意思開始他都有些沒能懂的,后來細(xì)想,終于想明白了,她病了。 明白的那一刻,頭上猶如五雷轟頂,心口仿佛被萬蟻噬心,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冰封。 他想邁開腿,趕緊跑去看看顧二姑娘,可是卻手腳不聽使喚。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眼前一陣陣發(fā)黑,而就在那眼底的一片黑暗中,他甚至覺得,這一幕仿佛曾經(jīng)發(fā)生過,在哪個夢里,或者是過往的哪一世,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苦痛發(fā)生。 那管事從旁看著齊二,見齊二臉色煞白,仿佛紙片一般,也是唬了一跳,忙小心問道:“齊大人,齊大人你沒事吧?你……要不要給你叫大夫?” 管事心里苦,家里才病了一個,莫名又來了一個不行的? 齊二聽得管事的話,深吸幾口氣,吐納一番,讓身體慢慢地從那種苦痛煎熬中掙扎出來。 之后他面無表情地望著那管事:“帶我去見你家姑娘?!?/br> 管事只覺得這齊大人的眼神冷森森的,慌忙點頭:“好好好,這就去?!?/br> 若是平時,按照規(guī)矩來說,自家姑娘病重,自然是不能見外客的,可是……現(xiàn)在家里也沒個主事兒的,好不容易來了一位算是姑娘的朋友,且是個當(dāng)官的,那就……那就讓他先看看怎么辦吧! 此時的小穗兒正愁眉不展地另外幾個丫鬟一起伺候著顧嘉,幫著擦身子,喂水,可是顧嘉昏迷不醒,又高熱不退,神志不清的,擦身子倒是可以,喂水卻是艱難的,只弄得個打濕衣被,卻沒能喂進(jìn)去幾口。 正在這時,就見齊二來了。 小穗兒之前求見齊二,卻被齊二的門房嘲笑挖苦一番,心里是存著惱意的,如今見了齊二,冷笑一聲,嘲諷道:“這不是齊大人嗎?你來這里做什么?” 齊二卻仿佛根本沒聽到似的,徑自走到了顧嘉榻前。 榻前的顧嘉,完全沒了往日的鮮活,她仿佛被抽干了水分的花瓣,蒼白單薄,安靜地躺在那里。 齊二僵直地站在那里,掙扎了許久,才緩慢地伸出手來,顫抖著手,探在了她的鼻前。 他總覺得,一不小心,也許她就消失了。 ************************** 此時的顧嘉,正徘徊在一間寢房之中。 這房子的擺設(shè)太過眼熟了,靠墻處是一紫檀木百寶架,上面擺放著各樣小玩意兒,墻上掛著一些字畫,都是顧嘉平時看慣了的,就連那窗欞上的紗,還是她病之前命人糊上去的碧霞紗。 顧嘉睜大眼睛看過去,卻見那北邊書桌上還有一些字帖,那是她平時用來練的字。 這不就是她上輩子在孟國公府的寢房嗎? 她就是死在這間屋子里的。 顧嘉吃了一驚,她想著,難道自己竟然又回去了,回到那個絕望痛苦的時候? 正想著,她就看到有人急匆匆地走進(jìn)來了,接著一大群人都來了,其中有幾個妯娌,也有容氏,甚至還有自己的母親彭氏。 大家都抹著眼淚,看上去十分哀傷。 彭氏更是哭著說:“前幾日才看過她的,瞧那模樣也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沒了呢!” 說著大哭起來。 顧嘉更加驚訝了,她這才明白,原來她已經(jīng)死了。 那現(xiàn)在的自己呢,自己在哪里? 她仔細(xì)看了一番,明白自己是飄在半空中的。 自己成了阿飄? 成了阿飄的顧嘉松了口氣。 她是寧愿當(dāng)鬼,也不要當(dāng)上輩子的那個顧嘉,太過沉郁,日子也不好受,連個底下的丫鬟都可以嘲笑她是不能下蛋的雞,種不出莊稼的鹽堿地,活著有什么意思呢? 倒是不如當(dāng)阿飄自在,還可以飄在這里繼續(xù)看她們?yōu)樽约嚎奁?/br> 她望著彭氏的眼淚,心說自己活著的時候病了,可沒見她為自己擔(dān)憂半分,如今死了,倒是哭得厲害。 彭氏哭著的時候,容氏帶著兒媳婦便勸彭氏,勸著勸著,也都哭起來。 哭了好一場,終于一個族里年長的幫著勸說:“哭得也差不多了,還是問問二少爺,看看什么時候能回京,畢竟這邊媳婦沒了,他不回來終究不好看?!?/br> 確實是哭得差不多了,也算對得起她顧嘉,所以在那年長媳婦這么說后,大家都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停止了哭泣,彭氏也跟著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