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恭喜你醒啦?！?/br>
    “廢話少說，我問你，我都成植物人了還能醒，我啥時候運氣有這么好了？還有，我本來是落水了，一不會水，二看不見，怎么還恰好被人所救，而救我的人應(yīng)該就是這兩個中的一個吧，得，因禍得福，見到親人了！”

    軟萌系統(tǒng)簡直呆若木雞，它大概是沒料到殷素月會仔細想這個。

    就在系統(tǒng)閉口不言的時候，殷素月又吐槽不止，“沒記錯的話，我當(dāng)初穿來的時候是個十八線女配，出場就死。雖然我代替了她，可我啥時候有這逆天的狗屎氣運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穿成女主了呢?！?/br>
    系統(tǒng)沉默片刻，才試著道：“月月，此一時彼一時?，F(xiàn)在后臺評論也不都是差評，有讀者提議換女主……”

    “停！你什么意思？”殷素月忽然有不好的預(yù)感。

    “所以這……打算換我上？男女主不來電，換成我強制完成劇情？不不不，我覺得你們再考慮一下，依我之見，這男主袁牧云好像無心情愛，意在江山社稷，將來是個好皇帝。我怎么能去給他添一筆艷情呢？再說我也不喜歡他。”

    “月月，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系統(tǒng)有些著急。

    殷素月等了半天，也沒聽到系統(tǒng)解釋，她干脆道：“不能說就算了。不過我給你們提個意見啊?！?/br>
    “你說。”

    “這愛情呢？我覺得合適的才是好的。不一定就是配對好的必須在一起。你看女主這性格就是那種恬淡與世無爭型，真讓她以后進宮跟著男主，看起來是風(fēng)光，可不一定適合她啊。反而是男二顧淮南與她脾性相投，江湖歸隱，做一對神仙眷侶。你覺得呢？”

    “月月，你別想給我洗腦?！?/br>
    “再見?！?/br>
    *

    半月之后，殷素月睜開了眼睛，盡管她看不見。

    “小月，你果然醒了?！笔悄莻€舅舅的聲音。

    殷素月試著起身，卻發(fā)覺雙腿沒有知覺，但是胳膊能抬起來。

    “唉！都怪我，都是舅舅不好，你本來溺水受了寒氣，我?guī)慊貋淼臅r候又是翻山越嶺，一不小心將你掉下山崖，腿摔斷了?！?/br>
    那男子說的一本正經(jīng)，聽聲音也似乎平靜無瀾，可殷素月就是能聽出來那聲音中的促狹之意。

    所以這是腿斷了嗎！也太不靠譜了。先前她還覺得有女主氣運呢，這……

    她久不發(fā)聲，嗓音干啞，試著開口：“舅……舅舅……”

    “哎?！蹦侨苏Z氣一揚，專門答應(yīng)一聲。隨后就端一碗水喂殷素月喝。

    先前和系統(tǒng)在腦海中交流不覺得，現(xiàn)在嗓子跟生銹了似的，“你……你怎么……認出我的？”

    這人說是她舅舅，她的印象里也從沒有這號人，尤其這人從江水里救了她，忽然就認出她是外甥女了？

    誰知那人語氣含笑，“說起來咱們從前還有過一面之緣呢，但那時候我沒認出來。這次你溺水被江中碎石劃破皮膚，我才發(fā)現(xiàn)你血液不同尋常，與我梅巫山一脈羈絆頗深。”

    梅巫山……又聽到這個詞，殷素月這會也沒法細究，就問他：“一面之緣？”

    “哈哈哈，那還是好幾年前的事兒了，當(dāng)年我云游至永昌國風(fēng)雨閣，應(yīng)意閣主所托還給你治過眼睛。”

    風(fēng)雨閣？治眼睛？

    “神……神醫(yī)！”殷素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因為這曾經(jīng)的一面之緣，而是這個人本身！且不說當(dāng)時她能看見，睜大了眼睛瞪他，他竟然熟視無睹說她是瞎子，關(guān)鍵是這個人的長相！

    他是男人沒錯，山羊胡子，體型略胖，可他的臉，分明就是從前住她對門那個神神叨叨的大嬸，連胖肚腩都一模一樣，潑她一盆狗血導(dǎo)致她穿越的人！

    長一樣的臉卻是個男人，現(xiàn)在還成了舅舅！

    “對對，就是我，小月你還記得舅舅?！蹦侨祟H為自得。

    “你，你可曾潑人狗血？”殷素月伸手摸索，拽住那人的胳膊急切問道。

    那人瞬間不樂意了，“你這孩子，怎么見面就問我潑人狗血？舅舅再說一遍，我沒潑人狗血，也沒被人潑狗血。小月，你是遇到什么事，認錯人了么？”

    殷素月十分無奈，“可能我是真認錯了。”

    *

    山中不知歲月，一晃將近三年。

    這三年里，殷素月總算是弄明白，他們現(xiàn)在住在梅巫山上梭羅族的寨子里。而這梭羅族在劃分上屬于平?jīng)隹?，但卻因梅巫山綿延萬里，與世隔絕，歷史以來均不受朝廷干涉，族人生活自由，喜占卜之術(shù)和神秘巫術(shù)。

    大概還有一樣習(xí)俗讓殷素月覺得這簡直是一片世外桃源，梭羅族奉行一夫一妻制，年輕的男女熱情奔放，可自由戀愛。不過這里約定俗成的是男不外娶、女不外嫁。

    原本她這身體的母親殷舜華一直住在平?jīng)隹さ某擎?zhèn)中，后來袁牧云的母親被接進宮后，她就回了山上的寨子。至于那位舅舅殷不離，多年來云游四海，只是最近這三年因為她的腿疾，也一直沒出門。

    說起殷舜華，她一直以為當(dāng)初殷素月和袁牧云去嶺南做客，后來被顧相帶去了京城。中間幾年的遭遇，可能殷不離知道一些，但并未告訴她。

    前些日子殷不離卻對她說殷素月曾經(jīng)被人用靈蛇讀取記憶，十歲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這事說來巧合，本身殷素月沒有原主的記憶，這下有了合理的解釋。至于靈蛇讀取記憶，殷素月回想剛穿來那時，言域曾給她喝過一碗湯，后面就不記得了，難道那時言域在讀取她的記憶？

    將近三年，每過一天，殷素月就心中焦急，她想出去。

    其實她是想見言域，他們?nèi)隂]有書信來往，當(dāng)初又掉進水里，就這樣突兀失蹤，會不會都以為她死了。

    可這一切的身不由已皆因為她的腿，殷不離說當(dāng)初帶她回來，路途遙遠，回梭羅山寨需要翻山越嶺，不慎將她掉下山崖，腿骨碎裂。

    再加上八個月臥床不起，如今，殷素月每次摸自己的胳膊，都覺得硌得慌。

    她比從前瘦了太多，當(dāng)初掉進冷水中受了寒氣，如今尤其畏冷，腿骨雖然接好，卻并未完全愈合，暫時不能長時間走路，殷不離給她做了一個木質(zhì)輪椅，殷舜華每天推她出門，寸步不離。

    殷舜華對她傾盡一個母親的細致入微，這讓她感動的同時也十分內(nèi)疚，這畢竟是原身的娘親。尤其是得知她跟隨顧相被貶去南夷，后又遭此劫難，更是不想讓她再出去。

    但時日一久，她看出殷素月心中的焦躁不安，后來便對她說，要想出去就等腿徹底痊愈。

    *

    平熙三年春，容安郡花開滿城，南來的暖風(fēng)熏然似酒。

    京城內(nèi)一派歌舞升平，尋常百姓皆出門賞花游春，皇城腳下，最不缺的就是富貴閑人，聽曲看戲，喝酒吃茶。仿佛一個虛幻的盛世祥和之景，沒人愿意醒來。

    可是出了京城，山河破碎，家國飄搖。

    城外半山腰的停云客棧里，二樓雅室，一個玄衣青年臨窗而坐，執(zhí)起面前的酒盞，輕啜一口，轉(zhuǎn)而眉頭輕皺，看向?qū)γ嫱嵬嵝毙笨吭谲浺紊系哪凶印?/br>
    一身暗紅衣袍，領(lǐng)口都被酒液浸濕，仍是拎著酒壇往嘴里灌。

    “你最近越發(fā)頹喪了，性情也愈見乖戾。京城相關(guān)事宜，大意不得?！?/br>
    紅衣人哂然一笑，丟了手里的空酒壇，轉(zhuǎn)而又拎過一壇，“信王殿下心憂天下黎民，哪里會懂我這樣痛失所愛的失意之人?！?/br>
    “言域，你不要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殷jiejie已經(jīng)死了！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哪里還有一點昔日右相家公子的風(fēng)采。”袁牧云放下酒盞，忍不住痛斥。

    “右相家的公子？呵，當(dāng)我稀罕么。你所圖是這大啟國萬里江山，而我，不過只圖一個阿月罷了?！毖杂蜞托σ宦?，又開始拎過酒壇痛飲。

    袁牧云無奈，只好道：“我前些時候一直在各郡縣查看將士收編，如今得先回去九云山，不然皇上起疑，京城那里，還需你多盯著些?！?/br>
    “我明日離京?！毖杂騺G了手里的酒壇，站起身，也不解釋，直接出了停云客棧。

    武安侯府中，沈元夕聽了言域明日要去梅巫山，有些難以置信。

    “公子，且不說梅巫山地勢險峻，與世隔絕。就算是梭羅族人會占卜之術(shù)，也算不出……”已死之人在哪里啊，沈元夕不忍說的直接，公子這幾年已近瘋魔。

    言域一身蕭然，站在滿園春光之中，二十四歲的年紀(jì)，鬢邊已生幾絲華發(fā)，微風(fēng)拂過，墻角一架新生的葡萄藤輕輕搖曳，他聲音有些恍惚，

    “聽說梭羅族的寨子里有一棵神樹，誠心許的愿望都會靈驗?！?/br>
    第73章 重逢

    平?jīng)隹て哟髥髂弦挥? 城郡人口稀少, 相比繁榮的北方郡縣，這里的居民大多自給自足，阡陌田園，寧靜安逸。

    而梅巫山綿延萬里，仿佛一座天然屏障橫亙在平?jīng)隹ぞ硟?nèi), 隔開了城鎮(zhèn)和山那邊與世隔絕的梭羅族人。

    梭羅族人的寨子基本都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房子, 沿山腳湖泊而居。

    外面艷陽和暖, 耳邊是唧唧喳喳的鳥鳴，微風(fēng)不燥, 花香襲人。

    殷舜華將殷素月推出來曬太陽, 殷素月靠在木質(zhì)輪椅的椅背上, 那里早鋪了厚厚一層狐毛軟毯，她往上一趴, 頓時被狐毛掩蓋，露出的手腕細瘦蒼白，被微風(fēng)一吹，又青了幾分。

    她自己看不見, 只是摸出胳膊腿都瘦了許多，不似從前健康圓潤, 一動不動躺了八個月, 腿還斷了。從來不病的人經(jīng)此遭逢, 元氣大傷。

    殷舜華坐在一旁, 看著她那張清瘦的臉, 眉宇之間依稀幾分英氣，有些怔然。

    “母……母親?！币笏卦潞暗钠D難。

    娘親她喊不出口，過于親昵，這不同于“父親”，“哥哥”，可能“母親”這個稱呼天生就是不同的，無形中有一種宿命的羈絆。

    殷舜華伸手握了她一下。

    “我十歲前的事都不記得了，連母親的樣子都忘了，母親你……一定很漂亮吧?！边@是殷素月很早就想問的事，她從來沒有見過殷舜華的樣子。原主的記憶她沒有，現(xiàn)在她看不見?？蛇@些時日相處，這個女人聲音秾麗清婉，對她細致入微，她想，這一定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

    握住她的那只手顫了一下，隨后就聽殷舜華笑道：“娘老了，還什么漂亮不漂亮的，小月你都快二十歲了?！?/br>
    “怎么會老！”殷素月連忙反駁，都怪她看不見。

    結(jié)果下一句卻聽殷舜華笑道：“你的情郎怎么還沒來？”

    “母親你說什么呢？”殷素月一把扯開了被握住的手。

    “你都這么大了，若是在你父親那里，早已成親，都能做娘了。這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天天摸的那個玉像，不就是你的情郎么，長的倒是俊。不過要想娶你，可一點也不容易，娘還想等他來，考驗一番呢?！?/br>
    殷素月被她說的臉色泛紅，“做……做娘……這太遙遠了，我沒有準(zhǔn)備……”

    殷舜華見她一臉窘迫，就不再揶揄她，“晚點成親也好，長大一點就懂事的多，看人也看的清。若有人因為你年紀(jì)大不愿意等，那這樣的人也不值得你付出真心?！?/br>
    “可……可我沒說成親呀?！币笏卦滦÷暦瘩g，這多個娘，終身大事忽然也cao心上了。

    殷舜華忍不住笑，“成親是大事，確實不能cao之過急?！?/br>
    殷素月本還想再說，忽然意識到繼續(xù)這個話題，就總跑不掉成親。  不過她又在心里暗想，要是成親的對象是言域，這……忽然有絲隱秘的欣喜，然后穿書任務(wù)也完不成回不去了，好像也能接受。就是眼睛一直看不見，不知言域會不會介意。

    她有些患得患失，眼睛瞎了這事她一直看得開，自己不在意自然以為別人也不在意?？扇羰浅捎H這樣的事，以后生活肯定不便，不是人人能接受的。

    “又走神了。”殷舜華伸手在她額頭上戳一下。

    殷素月坐直，伸個懶腰，身上蓋的毯子就掉到了地上，殷舜華撿起來從新給她蓋上，隨后對她說：“明日是一年一度的朝山盛會，尤為熱鬧，我?guī)闳マD(zhuǎn)轉(zhuǎn)，有什么想要的，告訴你舅舅，沒有他買不到的東西。”

    朝山盛會殷素月知道，梭羅族人信奉神山、神樹，每一年三月十五都會舉辦這樣的盛會，全族出動，除了祭祀祈福的儀式，還有各種年輕人的活動。

    殷素月問的卻是另一件事：“母親，舅舅他……有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比如喜歡摸骨看相？或者他對以前的事都還記得嗎？”

    殷舜華一愣，有些好笑，“小月，你怎么總是好奇你舅舅的事？都跟我打聽多少回了。他呀，雖然性子散漫，四處云游，可記性好得很，他醫(yī)術(shù)高明，怎么是摸骨看相？又不是江湖術(shù)士?！?/br>
    “嗯，我就是……崇拜他……”

    殷素月找個蹩腳的理由，這殷不離是她舅舅不錯，可是一想到那張臉，她簡直沒法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