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莊凡心的聲音傳來。

    顧拙言停頓腳步，才發(fā)覺沒想好說什么，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莊凡心疑惑道：“喂？顧拙言？你在聽嗎？”

    “我在?！鳖欁狙耘码娫拻鞌唷?/br>
    聽到回應(yīng)，莊凡心說：“你在學(xué)校打電話嗎？別讓轉(zhuǎn)班的老師發(fā)現(xiàn)。你知道嗎，我上一輪真的和法國人一組，不過我們順利晉級了。今天回爺爺奶奶家拿點東西，我奶奶養(yǎng)著一條牧羊犬，感覺比邦德聰明好多??！我一回家它就給我叼拖鞋！”

    顧拙言聽著莊凡心絮絮叨叨，仿佛能看見莊凡心生動的表情，他靠著墻，終于知道要說什么，又像是控制不住語言神經(jīng)脫口而出——“莊凡心，我想你了?！?/br>
    手機(jī)里戛然安靜，莊凡心遲鈍地回應(yīng)：“你是不是在學(xué)校里有點孤單，你找齊楠玩兒吧，他人很好的?！?/br>
    一片落葉飄進(jìn)來，顧拙言俯身拾起，目光盯著葉片上的脈絡(luò)。他忽然有點信心不足，莊凡心喜歡他什么？他配得上莊凡心的喜歡嗎？

    “德牧也很聰明?！鳖欁狙哉f，“等你回來，我們一起訓(xùn)練邦德好不好？”

    莊凡心高興道：“好啊?！?/br>
    顧拙言想問，那你什么時候回來？至少還有一個月，心知肚明，但抵不住牽腸掛肚，他最終忍住沒問。

    放學(xué)后，顧拙言在校門口的文具店買了本日歷，每天劃掉一格，耐心地等候。許是比賽越靠后越緊張，莊凡心打來的電話變少了，只偶爾發(fā)消息告訴他晉級情況。

    月末，莊凡心要決賽了，同學(xué)老師都在群里加油，顧拙言混在里頭鼓勵了一句。

    一直到十一月的第一個周五，下午第一節(jié) 課，顧拙言回答完問題剛坐下，手機(jī)振動，他悄悄打開看，是莊凡心發(fā)來的航班信息，飛機(jī)將在半小時后起飛。

    “我cao！”

    全班震驚地回頭，夏維在講臺上把書一摔：“顧拙言，你怎么回事兒？！”

    顧拙言滿臉寫著高興：“莊凡心要回來了！”

    夏維吼道：“人家回來你那么激動？！還在課堂上講臟話？拿上書，去走廊里清醒清醒！”

    顧拙言跑出去罰站，老是笑，氣得夏維罰他站到放學(xué)。

    熬到第二天，顧拙言早早叫司機(jī)去機(jī)場接人，他獨自進(jìn)航站樓，盯著出口，下午四點鐘一批乘客陸續(xù)出來，像一片緩慢的浪潮。

    在十幾米外的人群里，顧拙言看見了莊凡心。

    他驟然急迫，想讓沉悶一個月的心思大白于人來人往中，想要發(fā)泄一腔翻滾的情緒，想對著那道身影大聲地喊——

    莊凡心，我他媽喜歡你。

    第32章 是你原來的女朋友么？

    人潮中顧拙言高大的身影格外明顯, 莊凡心看見, 腳步頓了頓, 隨后一只鳥似的撲騰著奔了過去。

    顧拙言張開胳膊，在莊凡心近在眼前時躬身一抱，捕捉到懷里, 連人帶包一并抱起來轉(zhuǎn)了一圈。當(dāng)著這么多人，當(dāng)著人家爹媽好友的面，他合該克制, 可莊凡心自己都撲來了, 他哪還克制得住。

    莊凡心激動道：“我回來了！”

    顧拙言苦盡甘來般：“你可算回來了?！?/br>
    莊凡心哈哈直樂，松開手, 高興得不知要怎么表達(dá)，在顧拙言肩膀上砸了一拳。顧拙言也有點意猶未盡, 伸手揉莊凡心的頭發(fā)，把人從頭到腳瞧一遍, 瞧見褲子上沾著點灰。

    “怎么弄的？”

    莊凡心的笑容摻一絲難為情，下飛機(jī)就跑，在接駁廊橋上摔了個跟頭。不知是不是受到感染, 顧拙言的嘴角揚得都酸了, 俯身拍一拍那土，哄孩子似的說了句，當(dāng)心點。

    他攬住莊凡心的小身板朝外走，走出航站樓，裴知被外婆接走了, 他們也坐上越野車回家。

    算算日子其實比賽剛結(jié)束，顧拙言記得莊凡心說過，比賽結(jié)束要陪爺爺奶奶待幾天，莫非提前回來了？莊凡心點點頭，這兩年他爺爺奶奶年紀(jì)大了，尤其是爺爺身體不太好，還要料理公司的事務(wù)，哪還有精力陪他玩兒。

    況且臨近期中考試，莊顯煬怕兒子在外面跑瘋了，索性訂機(jī)票早早回來補課。

    沿途經(jīng)過市中心，莊凡心的手機(jī)響了，他接聽，咋咋呼呼地聊起來。打來的是齊楠，惦記著莊凡心回國，迫不及待地要為同桌接風(fēng)洗塵。

    結(jié)束通話，莊凡心說：“齊楠和班長找我，我不回家了！”

    趙見秋問：“把你擱哪兒？”

    “路邊就行，他們等會兒過來?！蓖＼?，莊凡心拽著顧拙言一起下來，溜達(dá)到一商場門口，有噴泉，倆人坐在噴泉旁邊等。

    剛下飛機(jī)時的激動勁兒漸漸消散，莊凡心揣著外套口袋，一開一合地輕輕晃腿，有一下沒一下地撞顧拙言的腿。他問：“這陣子怎么樣？”

    顧拙言答：“還行?！?/br>
    “回家那幾天呢，陸文的演唱會人好多啊，都是同學(xué)？”問出口有些后悔，莊凡心猜想，見到前女友了嗎？

    顧拙言說：“全班都去了?！?/br>
    莊凡心倏然抿住嘴唇，那是見到了，他用眼尾偷看顧拙言的神情，淡然放松，似乎沒什么不同。這大概說明顧拙言已經(jīng)放下初戀，如今只喜歡秦微或是王楚然？

    他想問，準(zhǔn)備什么時候告白？又不想問，心底似乎不太想提告白這件事。

    莊凡心心生猶疑，連藏在兜里的雙手都握成拳頭，默了會兒，顧拙言反過來撞他的腿，問比賽期間有沒有發(fā)生什么好玩兒的事情。

    要說值得一提的，也就是裴知在茶水間接吻了。

    莊凡心絕不會嚼朋友的舌頭，自然不提，正不知回答什么的時候臉頰一涼，水珠順著脖頸流進(jìn)衣服里。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又潑來一捧，齊楠和班長在噴泉邊站著，甩甩手：“瞧你倆跟搞對象似的！”

    顧拙言沒繃住，嘴角顫動，還配合地抹掉莊凡心臉上的水滴。手掌撫過面頰，莊凡心莫名緊張，不敢抬眼睛，腦海中是“搞對象”三個字，畫面是裴知和男的接吻。他渾身一激靈，羞愧，怨自己胡亂想象顧拙言這個唯一確定的直男。

    莊凡心忙說別的掩蓋：“你們爬過來的啊，慢死了?！?/br>
    “我靠，你這白眼狼?！饼R楠拎著四大杯奶茶，一人發(fā)一杯，“我親手煮的紅糖珍珠，慢工出細(xì)活懂不懂？”

    顧拙言吸一口：“我怎么沒有？”

    齊楠說：“你不是不愛吃甜的嘛，換成椰果了?！?/br>
    這一個月里，齊楠已經(jīng)對顧拙言照顧出了感情，一開始受人所托單向輸出，慢慢發(fā)覺顧拙言看似高冷，其實挺有心有肺的，重點是經(jīng)常借他作業(yè)抄。

    莊凡心咬著吸管，觀察到同桌和鄰居之間不倫的同學(xué)情愫后，感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試圖挽回：“我好想你們啊，我在洛杉磯吃飯的時候，就想起咱們在食堂一起吃飯。”

    班長說：“那你今天請我們吃飯吧?！?/br>
    齊楠說：“好主意啊。”

    說好的接風(fēng)洗塵變成了打秋風(fēng)，莊凡心倒不怵，拍拍褲兜跟個款爺似的。比賽拿獎掙的可是美金，他原本想請全班同學(xué)搓一頓，今天先請這幾個鐵磁來一餐。

    他們進(jìn)商場覓食，牛rou鍋吃得多了，見著一家重慶火鍋便想試試。四個人，三個不太能吃辣，點個鴛鴦，看見那紅油后嚇得莊凡心又點了八瓶涼茶。

    邊吃邊聊，班長講學(xué)校的事兒，什么美女化學(xué)老師結(jié)婚了，籃球隊參加省賽失利，某天放學(xué)，路上看見體委和林小安一起等公交。

    莊凡心在鍋里撈鴨腸：“?。渴裁匆馑?？”

    班長說：“你傻啊，倆人有情況唄！后來我們就起哄，他們也不澄清，估計沒多久體委就脫單了?！?/br>
    齊楠一臉憧憬：“咱們?nèi)嘟K于要誕生一對情侶了嗎？都高二了，我一度懷疑咱們班男生女生都是沒有情感學(xué)習(xí)的機(jī)器?！?/br>
    莊凡心終于夾到一截鴨腸，蘸蘸香油碟，吃進(jìn)嘴里時偷偷瞄顧拙言一下。他控制不住，說：“除了體委和林小安，不久還會有一對情侶誕生?！?/br>
    齊楠和班長立刻八卦是誰，莊凡心越來越剎不住車：“一個課代表?！?/br>
    一杯涼茶見了底，顧拙言有些燥，莊凡心的話落在他耳中，催他呢？還是試探他？他夾一顆蝦滑給莊凡心，故意低聲刺激：“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br>
    莊凡心一赧，也覺得自己八婆，便埋頭吃東西不說話了。齊楠和班長還在猜是哪位課代表，兜轉(zhuǎn)一圈輪到英語課代表，二人齊齊看向莊凡心。

    齊楠問：“同桌，不會是你吧？”

    班長問：“你剛才是在自曝嗎？”

    顧拙言噗嗤笑出聲，說：“我覺得像?！?/br>
    莊凡心捏著筷子瞪著眼，好他媽窘，嘴巴張張合合仿佛失了聲，情急之下從紅油鍋里撈一片菠菜葉，掛著guntang的辣油吃進(jìn)去，眼淚一瞬間就飆了出來。

    他活像被釣上來的鮮魚，直蹦，又燙又辣還嗆著嗓子，側(cè)身彎著腰猛咳。

    顧拙言摩挲莊凡心的脊背，辣得狠了，那截子后頸都緋紅起來，他勾住莊凡心的下巴一托，擦掉臉上的淚和汗，喂進(jìn)去半杯涼茶。莊凡心淚眼婆娑地看著他，眼簾一撩一合，又滾下兩顆淚珠子。

    守著鴛鴦鍋，伴著辛辣的熱氣、葷素?fù)诫s的味道，對面兩只電燈泡，周遭俱是用餐的陌生人。如此混亂，顧拙言瞧著莊凡心的慘狀卻心猿意馬，那點心思也像浮了一層guntang嗆人的紅油。

    好半晌緩過勁兒，莊凡心直起身，帶著滿面殘紅生吃胡蘿卜，一點點壓下肺腑內(nèi)的燒灼感。之前的話題斷開，班長忽然問：“哎呀，還不知道你比賽第幾名呢！”

    齊楠嚼著rou：“就是！要是不理想，你就喵一聲。”

    莊凡心總算有機(jī)會找補面子，壓著興奮回答：“運氣好，珠寶設(shè)計組第一?！?/br>
    “我靠！”齊楠拍案，碗碟咣當(dāng)亂響，“我同桌好牛逼啊，天哪！”

    班長端起杯子：“熱烈祝賀我班莊凡心同學(xué)在國際賽事中獲得驕人成績！身為一班之長我為他自豪，這頓他請了！這杯我干了！”

    他們浮夸地碰了個杯，莊凡心怪不好意思的，他實力不俗，但本次有些運氣的成分在。有一位強勁對手從比賽初期就很引人矚目，也比較drama，一直是珠寶組的話題中心，沒料到在決賽時突然退出，更是一下子出了名，利益角度看，似乎比比賽拿獎更有好處。

    莊凡心不在意其他，他既無在美國出名的欲望，對達(dá)人新秀也無興趣，喜歡設(shè)計所以參賽，踏踏實實熬紅一雙眼，亮亮堂堂捧回屬于他的獎杯。

    從火鍋店出來，都很撐，旁邊有電影院和電玩城，勾引得人走不動道，齊楠奔著投籃機(jī)就去了，顧拙言自覺地挽袖子，跟上應(yīng)戰(zhàn)。

    哐哐一通投，齊楠落后二十分，喊道：“莊凡心！你他媽別傻站著看我輸??！”

    顧拙言嗤一聲，心說病急亂投醫(yī)，莊凡心那球技能幫什么忙？陡地，腰間一陣酥癢，莊凡心湊過來妨礙他，抱著揉搓，環(huán)住亂晃。他投歪兩球，余光一瞥，莊凡心笑成花兒似的沖著他樂。

    分?jǐn)?shù)已經(jīng)被反超，顧拙言無奈地邊笑邊投，忍夠了，把莊凡心拽到身前圈起來控制住，開始奮起直追。

    “你向著他還是向著我？”顧拙言撞莊凡心的后背。莊凡心只顧著湊熱鬧，一株快樂的墻頭草罷了，

    叮，時間到，二者分?jǐn)?shù)打平。齊楠好不服氣：“我本來能贏！”

    顧拙言氣樂了：“都用美人計干擾我了，你贏個頭?。俊?/br>
    話音落地，那仨人同時一愣，齊楠和班長看向莊凡心，都是男的，怎么就美人計了？莊凡心自己也有點懵，推顧拙言一把：“美你個頭啊！”

    投籃沒分出勝負(fù)，顧拙言和齊楠又去騎模擬賽車，莊凡心和班長搖搖頭，競技傷感情，倆人挽著手去踩跳舞毯了。顧拙言從摩托車上下來時瞅見莊凡心的舞姿，慌亂中透著婀娜，擺動中藏著笨拙，令人心煩意亂。

    四個人典型吃飽了撐的，玩兒一圈下來汗水涔涔，顧拙言請吃冰淇淋，一人一盒哈根達(dá)斯。班長環(huán)顧四周，尋找下一個項目時發(fā)現(xiàn)角落一排抓娃娃機(jī)，頓時回憶起什么。

    報到那天顧拙言當(dāng)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說過，擅長抓娃娃，一抓一個準(zhǔn)兒，班長和齊楠起哄架秧子，非要讓顧拙言露一手，看是否所言非虛。

    莊凡心一臉大事不妙，擋著路：“大小伙子抓什么娃娃??？”

    他怕顧拙言觸景傷情，想起曾經(jīng)的初戀，齊楠一把搡開他：“大小伙子怎么了？人家本人都沒不樂意?！?/br>
    莊凡心對顧拙言說：“你不樂意就拒絕，不用理他們！”

    顧拙言道：“沒啊，我給你們展示一下真正的技術(shù)。”大步走過去，掃個碼，先支付二十塊錢的，“抓哪個？”

    班長指著：“那個輕松熊?！?/br>
    抓鉤移動，降落，穩(wěn)準(zhǔn)狠地抓住輕松熊，一次成功。等熊掉出來，顧拙言隨手扔給班長：“送你了?！?/br>
    齊楠來勁：“我要那個豬吧，那個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