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凡心心煩地把臉扭一邊，這人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還有一年他就成人了，連虛報的兩厘米能不能長上都不確定。他考慮著，要不改天去醫(yī)院測測骨齡？

    唉……青少年測骨齡，中年人看脫發(fā)，是最可憐的了。

    車內氣氛不尷不尬的，顧拙言沒招兒，索性閉嘴當一個沉默寡言的帥哥。突然莊凡心的手機狂響，他掏出來一看，班主任剛剛在群里叮囑大家，校服?？ǎ罴僮鳂I(yè)，準時到校，后面跟著一堆同學的回復。

    緊接著，班主任又發(fā)一條通知：本學期我班加入一名轉學生。

    由于莊凡心提前泄密，一眾男生幾乎沒有反應，只有班長虛偽地發(fā)一個“鼓掌”，莊凡心舉著手機給顧拙言看，說：“夏老師給你官宣了?！?/br>
    “嗯。”顧拙言吭一聲，反應比較平淡。

    莊凡心憋不住話：“其實我之前告訴班里的男生了。”他想起當時大家的反應，忍不住笑道，“他們都希望是女生，哈哈?！?/br>
    看顧拙言依然不咸不淡，身為當事人卻仿佛事不關己，莊凡心推推對方的手臂：“轉學生，你能不能給點反應??？”

    顧拙言配合道：“wow。”

    沃你個頭……莊凡心無奈了，又把臉扭回去看風景。顧拙言也扭臉看向車窗外，沒那么堵了，路上掠過許多學生的身影。

    半晌，他忽然問：“那你希望是女生么？”

    不知是不是錯覺，莊凡心覺得顧拙言是不經意問的，但又好像有些認真?！拔覜]有?！彼?，“而且我本來就知道你是男生?！?/br>
    七點半準時到校，顧拙言和莊凡心隨著人潮進去，一個去辦公樓找老師，一個去理科樓的教室。

    他們在甬道上暫時分手，莊凡心說：“那我在班里等你。”

    顧拙言往辦公樓走，周遭都是年紀相仿的高中生，一個暑假再見免不了吵嚷打鬧，那些陌生的笑臉與他一路擦肩。這里的人、教室、圖書館，甚至是課本、甬道旁的一棵樹，于他而言都無比的陌生。

    但唯獨有一個莊凡心，提前陪他考試，路上夸他校服嶄新，在一切一切的陌生與未知中，親切又熟稔地說，在教室里等他。

    他走得快了一些。

    整棟理科教學樓又吵又亂，高二三班也不例外，在走廊盡頭都能聽見里面的歡聲笑語。突然，莊凡心背著書包沖進來，喊道：“夏老師來了！”

    所有人同時一驚，兵荒馬亂地撲到自己的座位上裝蒜，打開書，眼神做賊似的瞥向門口。十幾秒鐘過去，門前安靜空蕩，再一瞧莊凡心，那倒霉玩意兒捂著臉笑得發(fā)抖。

    大家怒不可遏，殺過去將莊凡心的小身板按趴在桌面上，拉扯校服，把那一頭柔順的毛揉搓得好像觸電。

    這時又嚷嚷著沖進來一人，是齊楠：“一楠今日開學打八折，美不美妙！”

    莊凡心聽見哼哼道：“別打廣告了……先救我……”

    齊楠定睛一瞧：“我靠，你們對我的小同桌干嗎？！”

    大家異口同聲：“施暴！”

    齊楠氣道：“為什么不等我來了一起！”

    教室比之前更亂，男女生無陣營混戰(zhàn)，碰得桌椅歪三扭四，莊凡心趴在桌上喘了好一會兒工夫，被欺負得都出汗了。

    等大家鬧得累了，安生些，莊凡心頂著一頭絨絨的亂毛說：“交英語作業(yè)，沒寫完的趕緊補一下噢。”

    各科課代表都扯開嗓子收作業(yè)，跟收廢品差不多，莊凡心默默做家政，將窗邊放卷子的桌椅搬到最后一排，然后用抹布來來回回擦洗干凈，到時候顧拙言直接坐就行。

    同學們陸續(xù)到了，早讀鈴聲一響大家自覺地回座位，生活委員領雜物回來，揚言班主任正帶著轉學生徐徐靠近，這次消息是真的。

    “轉學生帥嗎？”有人問。

    生活委員猛點頭：“帥??！”

    “比莊凡心好看？”

    “比莊凡心man??！”

    莊凡心豎起耳朵，聽到回答后十分羞惱，但公民有言論自由，他便警告道：“你們小點聲，別讓我聽見！”

    班主任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全班同學頓時噤聲，莊凡心的面前擱著一摞英語作業(yè)，他雙臂環(huán)抱住，下巴枕著，以一副老實聽話的模樣坐好。

    夏維環(huán)顧一圈清點人數(shù)，哪一排桌子沒對齊，角落的哪個拖布沒放好，再挑挑刺。沒什么問題了，他清清嗓子：“升入高二了，咱們理科三班要加入一名新同學，現(xiàn)在請新來的同學亮個相，和大家認識一下?！?/br>
    顧拙言在門口立著，夏維說完他聽見熱烈的鼓掌聲，還有一陣陣歡呼，走入教室的那一刻有種登上春節(jié)晚會大舞臺的錯覺。

    他邁上講臺，正面迎接全班四十多雙眼睛投來的目光，被注視打量，從頭到腳地接受掃描。

    齊楠碰碰莊凡心：“他帥還是我?guī)洠俊?/br>
    莊凡心說：“有些人你不必等，有些問題也不必問?！?/br>
    一般老師站在講臺上，下面誰說話都能發(fā)現(xiàn)，顧拙言此刻敏銳地發(fā)現(xiàn)莊凡心和齊楠的動靜。他的視線緩緩掃過，最終停在莊凡心身上，第三排，發(fā)色比別人淺些，手臂比別人的細一圈，正偷偷摸摸地講話。

    莊凡心說完抬頭，對上顧拙言望來的目光，有點嚴肅，甚至是有點冷。他誤以為顧拙言緊張，于是伸出兩根食指戳在嘴角，輕輕往上一推。

    顧拙言看懂，然后慢慢地笑了。

    他開口：“我是顧拙言，很高興進入三班?！?/br>
    全班靜待片刻，才確認自我介紹已經結束，夏維說：“別不好意思，再詳細點，讓同學們多了解了解你?！?/br>
    顧拙言轉身在黑板上寫下手機號碼，粉筆往盒里一丟，矜持又老派地說：“敬請惠存，有事兒聯(lián)系?！?/br>
    大家紛紛記下號碼，這間隙，夏維問：“其他方面呢，都可以和大家說說，比如你有什么擅長的？”

    這種問題一般出現(xiàn)在入學調查卷里，是對學生的科目興趣、競賽方向、文體活動等方面有個了解。顧拙言心想，擅長什么？回答學習顯得書呆子，擊劍？好久沒練了，樂器，萬一以后文藝匯演喊他表演節(jié)目怎么辦。

    考慮后，他回答個最無關痛癢的：“我特別擅長抓娃娃?！?/br>
    大家出乎意料，夏維問：“是從娃娃機里抓娃娃么？”

    “是?！鳖欁狙哉f，“一抓一個準兒?！?/br>
    大小伙子擅長那個，刻板印象也好，氣質不搭也罷，反正夏維很好奇：“為什么會擅長抓娃娃？經常抓？”

    顧拙言笑笑：“給小姑娘抓得多了，就擅長了?！?/br>
    下面的男生壓抑不住興奮，齊楠歪頭靠住莊凡心，有些心神蕩漾地說：“哎，怎么沒有小姑娘讓我抓呢？”

    沒等莊凡心說話，夏維先出聲敲邊鼓，大意是現(xiàn)階段學業(yè)要緊，不提倡戀愛。顧拙言走下講臺，經過莊凡心時忍不住手欠，抬手碰了一下人家的發(fā)梢，誰料莊凡心也候著他，在他大腿外側猛戳了一指頭。

    九點鐘開始大掃除，老師走后所有人自覺去打掃，各科課代表收齊作業(yè)送到教室，莊凡心是英語課代表，就他呆著沒動。

    顧拙言將新領的教輔資料放進桌兜里，一抬頭，瞥見莊凡心擰巴著身子。

    “同桌?！鼻f凡心解開第一顆紐扣，“讓你看個好東西?！?/br>
    齊楠慌著補英語作文，敷衍道：“干嗎啊，換手機了？”飛快地看一眼，見莊凡心解開三顆紐扣，露出一小片潔白的胸膛，“我靠，你那么熱嗎？”

    莊凡心神秘地勾勾手：“過來過來！”

    顧拙言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知道，莊凡心在顯擺文身，如同扯開衣服湊近給他看一樣，此刻解開扣子給齊楠欣賞。

    他就這般相隔三四排距離看著那二人，靠著椅背，指間翻來覆去地把玩一支水筆。只見齊楠靠近莊凡心，頭抵住莊凡心的頸，臉幾乎埋在莊凡心的頸窩，目光自然是朝校服下的肩膀窺探。

    “怎么樣？”莊凡心得意地問，“好看吧？”

    齊楠反問：“不是貼的吧？”

    “當然不是！”

    “疼不疼？”

    “不疼不疼?！?/br>
    兩個人嘰嘰咕咕，咔噠，顧拙言褪下筆帽。他想，就那么一顆小小的心，看三秒鐘都多余。如此想著，不禁彈指一揮，筆帽不偏不倚地打在齊楠的后腦勺上。

    “哎呀，誰啊！”齊楠大叫，和莊凡心一起舉目四顧。

    顧拙言偏頭望向窗外，假裝風景這邊獨好。

    時間緊迫，齊楠繼續(xù)補作文，莊凡心在一旁等著。他從座位下?lián)炱鹉莻€筆帽，黑色的，粘著一顆星星的滴膠貼紙，記得顧寶言曾在額頭貼過。

    嗡，顧拙言掏出振動一聲的手機，打開是一條短信。

    莊凡心：“你干嗎砸我同桌？”

    顧拙言：“不高興？”

    莊凡心：“下次約我一起！”

    第14章 莊凡心怎么會知道？！

    齊楠龍飛鳳舞地寫著，忽然想起什么，說：“對了，上次你去一楠走得太急，我媽讓我把兩百塊錢還給你。”

    莊凡心早把這茬忘了，那天他答應請客，結果卻是顧拙言扔下錢走了，況且兩塊蛋糕根本不到兩百塊。他攤開手：“錢呢？”

    “改天再還。”齊楠嘿嘿一笑，“我充游戲了?！?/br>
    莊凡心狠捶對方幾拳，從錢包抽出二百走向顧拙言的座位，他停在桌旁，左手攥著筆帽右手攥著鈔票，問：“坐在這兒還習慣嗎？”

    顧拙言答：“挺好的，謝謝你給我擦桌子?！弊烂嬗幸粚訙\淺的水痕，很清亮，想必擦了好幾遍。

    “不客氣?！鼻f凡心伸出兩個拳頭，“你猜哪只手里有筆帽？”

    幼稚得像逗小孩兒，顧拙言敲一下左手：“這個?！?/br>
    一翻，手心里躺著那只筆帽，莊凡心將右手也攤開，恭喜道：“猜對了，獎金兩百元?！彼搭欁狙圆慌瞿清X，便塞進對方的筆袋，“那天吃蛋糕的錢，收著?！?/br>
    恰好齊楠補完作文，作業(yè)收齊了，莊凡心抱著一大摞練習冊朝外走，顧拙言起身追過去，二話不說搶走一大半。

    “我?guī)湍惚А！鳖欁狙哉f。他經過思考總結，認為快速高效地追求一個人不外乎這幾點——夸獎他，幫他干活兒，送他禮物。

    當然前提是你長得還行，丑的話還是建議暗戀。

    兩個人走出教室，一前一后沿著走廊的墻根兒慢行，作業(yè)送到辦公室，回去的路上莊凡心告訴顧拙言各科老師的脾氣秉性。

    顧拙言聽得不太認真，他在琢磨別的，為了增加二人之間的親密度，應該多接觸才行。既然這樣，他想陪莊凡心一起上下學，據民間野數(shù)據統(tǒng)計，許多高中生的戀情開始于搭伙上下學。

    高中搭伙上下學，大學搭伙吃飯，畢業(yè)搭伙過日子。

    身旁沒反應，莊凡心問：“想什么呢？”

    顧拙言說：“我想去買輛單車。”

    莊凡心面上一喜，和他同行的同學不多，如果顧拙言買輛單車的話，以后上下學就有人作伴了。那表情正合顧拙言的意，他說：“就是不知道去哪兒買?！?/br>
    “我知道我知道?！鼻f凡心立刻上鉤，“我陪你去啊。”

    報到這天沒什么事情，大掃除結束，班主任嘮叨幾句就放學了。班里一幫人去一楠享受八折優(yōu)惠，莊凡心陪顧拙言直接奔了車行。

    中午時分顧客不多，他們倆在單車區(qū)慢慢地轉悠，眼都挑花了。莊凡心看一輛款式不錯的，說：“那輛喜歡嗎？騎一圈試試？”

    顧拙言一瞄：“顏色好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