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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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后面還有些麻煩事,但當下總要好好放松一下,才能迎接之后的挑戰(zhàn)。 這些話本都是海棠幫她買的,她沒什么要求,她干脆就一股腦買了許多市面上正受歡迎的。 大多都是主角開后宮,三妻四妾,擁香偎玉的故事。 屏退了其他下人,惜翠仿佛回到了從前熬夜看的時候,正看到主角跳墻私會的那一段,門外忽然傳來了一聲接一聲的叩門動靜。 這叩門聲,時響時靜,似乎在小心提防著什么。 她早已經(jīng)吩咐過不需要人伺候,這個時候還能有誰? 惜翠擱下話本,披上衣,一開門,頓時愣住了。 月色下,連朔的手正好停在半空。 “少夫人?!?/br> 這個時候,惜翠終于體會到了什么叫現(xiàn)實和交錯著的荒謬感。 俊俏的仆役一見她,眼中迸發(fā)出激烈的神采。 “你怎么在這兒?”來不及多想,惜翠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趕緊將他拉進了屋里,蹙眉問。 “奴思慕少夫人心切?!?/br> 女人似乎剛洗過澡,青絲未束,閑適地披散在腰后。天氣漸漸地?zé)崃?,她只穿了件鵝黃色的春衫,杏紅色的薄絹裙。 鮮嫩的顏色沖淡了她周身的病氣。 草葉中蟲鳴嗡嗡瑟瑟,夜間的風(fēng)燥熱不安,帶著連朔整個人也有些發(fā)熱。 “少……少夫人,上回奴沒來得及說,這回奴想親自過來告訴夫人?!?/br> “夫人讓奴做的事,奴做到了。” 他知道自己這次莽撞了,但他本來就有野心,最瞧不起那些唯唯諾諾,瞻前顧后的。 他已經(jīng)達成了當日的目標,這回她總不至于拒絕他。 他忐忑不安,又滿含期盼地看去。 “不?!睕]想到女人卻搖了搖頭。 連朔的神色僵在了臉上。 “現(xiàn)在還不行?!?/br> “你眼下不過只在鋪子中做個幫工罷了。”惜翠壓下心頭的不安,說道,“你以為幫工又有多大的出息?” 連朔有些急了,“那夫人究竟什么時候才能答應(yīng)奴?” 惜翠耐下性子看著他,“你想往上爬是不是?” 連朔一愣,“是。” 惜翠走到妝奩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順袋。 雖然連朔來得意外,但她早在幾天之前就已想好了對策。 “夫……夫人這是何意?”連朔怔怔地問。 “拿著?!?/br> 惜翠想了想,還是露出了一抹微笑,“你答應(yīng)我的事做到了,這很好,但是我知道以你的才能,能做到的還遠遠不止這些?!?/br> “我賞識你,連朔?!?/br> “你既然想往上爬,這些銀錢就拿著,就當是你眼下的資本?!?/br> “我相信你能靠著這筆銀錢,做出一番事業(yè)。” 惜翠刻意將嗓音放得很慢,少女的聲音軟而清。 落在連朔耳中,他聽得愣神。 從小到大,就從沒有一人對他說過我相信你這種話,每當他表露出自己的野心時,總有人諷刺挖苦,譏諷他癡心妄想。 他和他們不一樣。 他們心甘情愿,屈居人下,一輩子給人做牛做馬。 但他不愿意,上天給了他這么一副容貌,他不想每每遇人總要卑躬屈膝,低著頭,他想要抬起頭直起腰,與他們平起平坐。 他的容貌是他的資本,為此,他可以不擇手段,拋去自尊。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沒有嘲笑他。 那個總是容色冷淡的少夫人,恍若變了個人一般,微笑著,輕柔地說著她相信他。 一時間,連朔也說不上來自己心中是什么感受,他只是愣愣地看著,竟是連自己的來意都忘了。 還是少女將那順袋塞到了他手中。 “拿著?!?/br> 順袋觸手沉甸甸的,那些一門心思盤算著往上爬的功利性,好似也被順袋的重量給壓了下去。 馬奴再看向少女的臉,竟感到有些羞愧漫上心頭。 “少……少夫人,我……” 一聲少夫人更帶上了此前未曾有過的真情實感。 “回去罷?!毕Т鋼u頭,“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你來得太莽撞了?!?/br> “你拿著這些錢,回去之后繼續(xù)放開手腳去做,等你真正地做出一番事業(yè)后,再來見我?!?/br> “少夫人?!?/br> 或許本就對少女有兩分愛慕,他走到門前時,驀地轉(zhuǎn)身。 “奴能不能抱一抱你?”他早已打算爬上她的床,但問出這么一句話時,反倒是猶豫了。 惜翠也是一怔,旋即又點了點頭。 她畢竟不是個純正的古人,對于擁抱看得并不算重,而且連朔一直站在這兒,不知為何她心頭有些發(fā)慌,不想再多作糾纏,只能希望他早些離去。 她猶豫片刻,主動上前,抱了抱這個年輕俊秀的仆役。 少女的身體溫軟,連朔激動地臉色都有些發(fā)紅。 他緊緊地攥住了順袋,真情實意地道,“少夫人,奴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盼,請夫人務(wù)必要等著我。” 惜翠頜首道:“好?!?/br> 送走連朔后,惜翠松了口氣。 這樣一來,總算是解決了一樁事。 正當她提步準備回屋看那本沒看完的話本時,燈籠不曾照到的陰影中,驀地響起一個熟悉的嗓音。 “翠翠。” 嗓音涼薄如碎冰。 明明淡而遠,卻又如同一聲鐘鳴,震得惜翠雙耳轟轟作響。 惜翠腳步頓在原地,再也邁不動一步。 那廊下的陰影中,緩緩走出一個青年。 袍袖翩翩,系著棕褐色的發(fā)帶,烏發(fā)墨鬢,貌若好女。 惜翠睜大了眼。 那個本該在薛府上過夜的青年,腳步不疾不徐地走來。 他走得很慢,眼神也很冷。 但每一步卻重重地敲擊在她心上,惜翠的心好像被一根琴弦牢牢地絞住,琴弦哀哀地發(fā)出一陣顫音。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一步,退入房中,想要關(guān)上門。 但衛(wèi)檀生快她一步,一側(cè)身,伸出一只手掌,擋住了門。 那曾經(jīng)受過傷的潔白而丑陋的手背,被壓出一條紅印。 他硬生生地擠入了門中。 一進屋,門,反倒被他關(guān)上了。 他耐心地拴上了門栓。 “咔嗒——”,是落鎖的輕響。 衛(wèi)檀生這才好整以暇地望向她。 惜翠:“衛(wèi)檀生?” 他臉上還維持著抹笑,眉目疏朗,笑意盈盈,溫和從容,“我回來得晚了,叫你久等。” 他剛剛究竟看去了多少? 惜翠閉了閉眼,復(fù)又睜開,腦中也在嗡嗡地響。 衛(wèi)檀生他究竟是什么時候站在那兒的? “你……”她艱難地開口,才吐出一個字,接下來的話卻說不出口。 “我?”青年緩步走近,紺青的眼凝望著她,“我怎么了?” 衛(wèi)檀生:“可是我回來得不是時候?” “你怎么會在這兒?” 面前的男人又笑起來,“翠翠,我想你了。” 他垂下眼睫,“我想你了,便連夜回來看看你?!?/br> “說來倒也巧,”衛(wèi)檀生眼神溫潤,“若不是我今晚有意傳信回來,又怎會撞見這一幕。” “翠翠,”他抬起手,腕間人骨佛珠當啷地響,“過來?!?/br> 惜翠渾身僵硬,沒有動。 “過來。”衛(wèi)檀生又耐心地重復(fù)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