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懷翡已收拾好書柜中的書籍，準(zhǔn)備提步下樓。

    而惜翠一直在等的，書中那個(gè)前來報(bào)信的丫鬟卻一直沒有過來。

    望著距離自己只有半步之遙的背影，惜翠心中一緊。

    不知道因?yàn)槭裁丛颍瑒∏楦淖兞?，那丫鬟沒有來。

    但她要是再不動(dòng)手，等吳懷翡順當(dāng)?shù)刈呦铝藰?，就來不及了?/br>
    指尖一動(dòng)，本應(yīng)該推出去的手，卻始終伸不出去。

    眼看著吳懷翡已邁下了半步，惜翠不由自主地跟上。

    就在此時(shí)，頭頂上突然傳來了些異動(dòng)。

    一大塊冰雪因日光暴曬，從屋檐上滑落。

    吳懷翡抬頭一看，忙閃身躲避。

    樓梯上還殘余著些薄冰，這一避，她腳下不穩(wěn)，頓時(shí)仰面朝樓下跌去。

    一個(gè)大活人當(dāng)著自己的面滾下樓梯。惜翠愣了一愣，來不及多想那所謂的劇情線，回過神來時(shí)，已朝吳懷翡伸出了手。

    眸中清楚地倒映出吳懷翡驚懼交加的目光。

    她沒有拉住吳懷翡。

    倒是連帶著和她一起踉踉蹌蹌地跌下了樓梯。

    失重地感覺驀然襲來，天旋地轉(zhuǎn)間，惜翠眼前好像閃過了一抹玄色。

    一雙大手穩(wěn)健地接住了吳懷翡，將她攬入懷中。

    等手的主人想要再拉惜翠時(shí)，兩人指尖卻在半空中擦過。

    四目相對(duì)。

    他只堪堪揪住了一個(gè)衣角。

    “刺啦——”一聲。

    布料破裂的聲音清楚地回響在耳畔。

    高騫瞳孔緊縮，眼睜睜地看著少女如一根衰草，在他面前被北風(fēng)高高卷起，重重摔落在地。

    手上緊握著的只有半片袖角，眼前浮現(xiàn)出的卻是少女臨死前含著血淚的雙眼。

    她在質(zhì)問著，“二哥，你為什么不來救我？”

    “你明明可以救我的，你為何不救我？！”

    失去意識(shí)前，惜翠看到的是一雙樸素的青履。

    身體好似被人扶住，落入一片溫?zé)嶂小?/br>
    腦袋上傳來一陣劇痛，惜翠一頭栽了過去。

    =

    她好像做了一個(gè)很長(zhǎng)的夢(mèng)。

    夢(mèng)里，她處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惜翠分辨不清她究竟夢(mèng)到了些什么。

    就是覺得頭很痛。

    黑暗中，好似出現(xiàn)了一抹熟悉的略顯臃腫的身影。

    這抹身影就算過了一輩子她也會(huì)記得。

    那是她家母后。

    惜翠趕緊想追過去。

    她覺得她頭好疼，特別想撲到她媽懷里撒撒嬌，就算被罵這么大人還沒個(gè)正形，她也不想管，她就想賴在她媽懷里。

    但是畫面一轉(zhuǎn)，黑暗與身影全都消失得干干凈凈。

    惜翠驀地睜開了眼。

    “你醒了？”

    一睜眼。

    她陷入了紺青色的眸光中。

    惜翠愣了一愣，過了好半天才找回了些意識(shí)，遲疑地問道：“衛(wèi)檀生？”

    青年坐在她床側(cè)，垂眸俯視著她，應(yīng)聲，“是我?！?/br>
    剛蘇醒的少女，顯然還不在狀態(tài)中。往日那蒼白陰郁的面容上，露出了些許茫然，顯得柔順了許多。

    惜翠捂住腦袋，卻碰上了裹得一層又一層的細(xì)麻布。

    腦袋上鈍痛一陣接著一陣，使得剛剛卡殼的腦子終于清醒了不少。

    對(duì)了，她剛剛摔下了樓梯，好像碰到了頭，直接失去了意識(shí)。

    那她昏過去前，那片溫?zé)幔?/br>
    惜翠問：“是你送我過來的？”

    衛(wèi)檀生頜首：“是?！?/br>
    頭更疼了。

    惜翠面露痛苦之色。

    “你剛醒，勿要多動(dòng)?！毙l(wèi)檀生走到桌前，倒了杯茶遞給她，溫言道。

    喝了口茶，惜翠才覺得輕松了不少，終于有力氣去想剛剛發(fā)生的事。

    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jiǎng)邮值臅r(shí)候，屋頂上的積雪落了下來。

    難道這也是因?yàn)樗暮?yīng)？

    因?yàn)樗暮?yīng)，原本那丫鬟沒來，這才替換成了落雪。

    讓她親手把人推下樓梯，這還太考驗(yàn)她的人性了。就算明知道這是書中的劇情，她還是難以下手。

    回憶起之前發(fā)生的一幕，惜翠吐出一口濁氣。

    從高騫他們的方向看，應(yīng)該就像她把吳懷翡推了下去一樣。

    系統(tǒng)沒有提示的話，是不是意味這這段劇情算是平安地混了過去？

    她本來想從衛(wèi)檀生眼中找出些冷漠和疏離，然而，他的神情卻和往常一樣沒什么分別。

    微微下垂的眉眼溫和如舊，看她的眼神卻好像多了兩分探究與意外。

    衛(wèi)檀生本就不是情緒容易外露的人，這兩分探究，說不定也是在驚訝于她的陰狠。

    在他和高騫眼里，她很可能已經(jīng)成了既蠢且毒的典范。

    握緊了茶杯，惜翠正想從衛(wèi)檀生口中打聽點(diǎn)什么。

    門又被人推開了。

    吳懷翡提著她的藥箱走了進(jìn)來。

    瞧見惜翠，她三步并作兩步，匆匆來到床前。

    “你醒了？”

    吳懷翡的神情看上去有點(diǎn)兒奇怪?；旌现鴵?dān)心，焦慮、內(nèi)疚各種情緒，望向她的眼神格外復(fù)雜，就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認(rèn)識(shí)她。

    她擱下藥箱，伸出手，輕輕扶住了惜翠的腦袋，輕聲問，“頭還疼不疼？”

    語氣同之前的冷淡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能是因?yàn)闈L下樓梯摔到了頭的緣故，對(duì)如今這情況，惜翠有點(diǎn)兒反應(yīng)不過來。

    “我……”吳懷翡頓了一頓，欲言又止，“我來幫你換藥?！?/br>
    吳懷翡過來，衛(wèi)檀生適時(shí)地退下了去。

    望著惜翠頭裹麻布的模樣，吳懷翡心中百味雜陳。

    剛剛……

    是她拉住了她。

    摔下樓前的一眼，她到現(xiàn)在都記得很清楚。

    是翠娘義無反顧地拉住了她。

    她不是恨她至深嗎？為何在這緊要關(guān)頭中，偏又伸手拉住了她？以至于自己跌落了樓梯。

    吳懷翡心中惘然。

    她才發(fā)現(xiàn)，她其實(shí)根本不懂自己這個(gè)小妹。

    她的頭受了傷，顧忌到她的傷勢(shì)，吳懷翡替她換了藥之后，沒有多打擾她。

    猶豫了好一會(huì)兒，拋下一句“好好休息”，便提著藥箱離開了。

    獨(dú)留惜翠一人靠著床，有些懵。

    這個(gè)發(fā)展……和她想象中的不太對(duì)……

    吳懷翡合上門，才轉(zhuǎn)身，就撞上了高騫。

    他正站在門外，也不知站了有多長(zhǎng)時(shí)間。

    “高郎君?！?/br>
    “翠娘的事，我很抱歉。”男人冷肅的面容上竟微露局促之意。

    吳懷翡搖頭，“這不關(guān)郎君的事。”

    “翠娘在里面休息?！眳菓阳涞?，“郎君可要和我一起去花廳？”

    男人卻拒絕了她。

    “不必了，我在這兒……”他頓了一頓，“再待一會(huì)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