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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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賀娘子高看一眼,”惜翠忍無可忍地打斷了她,“我確實是不會作詩?!?/br> “一杯不夠的話, 那我自罰三杯不知夠不夠?” 說完也沒等賀妙反應(yīng),端起面前的白玉細嘴酒壺,在衛(wèi)檀生的目光中,連倒了三杯飲下, “噸噸噸”全喝了進去。 三杯下肚, 賀妙臉色一黑。 她生得美, 個性清高,向來不缺跟在屁股后面追捧著的士族子弟們。 眼見賀妙她面色不好,在座中已有人心生不滿,覺得這高三娘子未免太不給人面子, 賀娘子也是不知者無罪, 她這樣認真倒弄得人下不了臺來。 有人看不下去了, 出聲道, “賀娘子也是好意,高娘子你未免也太不給人面子了?!?/br> “正是如此,大家玩得開心便是,凡事何必如此較真?” 褚樂心忽然也站了起來,“這席上雖有像賀娘子你這般高才,但也有像我這種不通文墨的,要是如此聯(lián)詩,卻是叫我接不下去了?!?/br> 平日里看多了那些話本,見眾人紛紛議論著一個姑娘。褚樂心看不過眼,熱血上頭,那股俠氣蠢蠢欲動,氣鼓鼓地端起酒杯,也連飲了三杯,“我也跟著自罰三杯如何?” 惜翠:…… 被褚樂心這么一打岔,氣氛非但沒有緩和,倒是更加緊張。 眾人一時啞口無言。 就在此時,高瑩忽然猛地一拍桌子,杏眸圓睜,怒目而視道,“你們這話是什么意思?三娘不會就是不會,你們?yōu)榇耸逻€要爭到何時?” 她早看不慣這賀妙的德行了,自恃甚高,眼高于頂。她不喜歡高遺玉,更看不慣賀妙在那兒裝傻充愣,扮相可憐。 高瑩開口,周圍替賀妙說話的,氣焰頓時一弱。 他們敢這么說,也不過是看到這高三娘在高家并不受寵,而高瑩對她容色冷淡。如今一看高瑩替她說話,掂量掂量其中利弊,自是不敢再多言。 褚樂心雖常常沖動行事,但人并不傻,意識到自己如此貿(mào)然出頭反會遭人誤解,在高瑩開口后,他頓了頓,接著說,“不如這樣,都聽我一句,這聯(lián)詩就算了,接下來還是掣簽行酒如何?” 在一片沉默中,還是吳懷翡率先附和,“好,便聽褚郎君的?!?/br> 眼看氣氛已有些尷尬,吳懷翡起了頭,其余人哪有不愿意的,自是同意了。 賀妙臉色微僵,下意識地看向衛(wèi)檀生。 卻沒想到,他正看著褚樂心與那高三娘,竟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她臉色有些掛不住,悻悻地坐下。 裝著象牙簽的竹簽桶端上了桌。 共一百二十支,正面刻唐人七言詩句,背面刻令約。 褚樂心先掣簽,搖落一支,拿起來一看,頓時便笑開了,“這支簽,理當(dāng)是高二郎來飲,不過二郎不在席上,便由我來飲罷?!?/br> 正面刻“騎弓任臂箭橫腰”,背面刻“習(xí)武者飲一杯?!?/br> 褚樂心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痛痛快快又飲下一杯,將簽筒交由了身邊坐著的下一位。 席間的氣氛終于漸漸復(fù)歸熱絡(luò)。 吳懷翡搖出一支“拈來細想無人贈”,背面刻“自飲一杯”,當(dāng)下便倒了杯酒飲盡。 簽筒轉(zhuǎn)到惜翠手上,惜翠也有些好奇自己能搖出些什么。 撿起象牙簽,只見正面書著“與君雙棲共一身”,再轉(zhuǎn)過來一看,不由得一愣,背面上刻著“與對坐者飲一杯?!?/br> 坐在她對面的,除了衛(wèi)檀生之外還能有誰? 她看著象牙簽不說話的模樣,惹得人好奇地催促起來。 “搖出了什么,快說來給大家聽聽?!?/br> 惜翠看了一眼衛(wèi)檀生,“上面刻有……‘與君雙棲共一身’,要與對坐者共飲一杯?!?/br> 對坐者? 對坐者不是衛(wèi)家三郎嗎? 在座的一臉茫然。 雖說衛(wèi)三郎他剃了頭出了家,但畢竟是個男人,哪有陌生男女共飲一杯的道理。 “要不……這令約就算了罷?!庇腥颂嶙h。 褚樂心也看了過來,關(guān)切地道,“三娘你再搖一支?!?/br> 惜翠拿著簽籌看著衛(wèi)檀生。 衛(wèi)檀生對上她的目光,突然袍袖一卷,將面前的琉璃酒盞拿了起來。 他端著酒盞,看向褚樂心,神色從容地道,“不必如此麻煩,我既入了禪林,便是佛陀座下的弟子,不過共飲一杯茶罷了,這又何可避諱的?!?/br> 他袈裟垂落,神姿秀俊,見之脫俗。 再計較這些世俗規(guī)矩,好像也隨之變得古板迂腐了起來。 褚樂心搖頭,“這不行,三娘她畢竟還未出閣,倘若傳出去,對三娘不好?!?/br> 賀妙譏諷道,“這有什么不好的,還是說你信不過我們?” 在這一點上,褚樂心卻很固執(zhí)。 男女有別,哪里能讓高娘子與衛(wèi)檀生他共飲一杯的道理。 兩人爭執(zhí)當(dāng)中,衛(wèi)檀生已站起身,施施然地飲了半杯。喝完,又借了條帕子,將杯口擦拭干凈了,將剩下這半杯遞給了惜翠。 惜翠低眼看著琉璃酒盞中半杯青色的碧波。 衛(wèi)檀生也不催她。 惜翠抬頭,接過酒盞,腦海中驀地浮現(xiàn)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縱使擦干凈了,共飲一杯茶,也有些微妙的曖昧感。 心知衛(wèi)檀生在看,惜翠故意喝得很慢。 杯口觸上淡色唇瓣,好像也跟著含入了隱隱約約一縷檀香。 剩下來的半杯碧波,竟映入了僧人眼底的艷色。 茶水入口,在唇上留下些瑩瑩的水漬,惜翠卷起舌尖舔了舔,將唇上的水漬一并卷入口中。 她能清楚地感覺到面前的僧人眼神微凝。 臉上雖是在大大方方的笑,但在內(nèi)心深處,她好像聽到了自己節(jié)cao破碎的聲音。 這細微的小動作,惜翠保證了只有她和衛(wèi)檀生才能看見。 將剩下的半杯茶也飲盡,惜翠將酒盞還給了他,順便留意了一眼衛(wèi)檀生的反應(yīng)。 青年僧人伸出手,佛珠輕搖。 他看著她,唇角微彎,好似十分滿意。 不……不會真的有用吧? 惜翠愣愣地想。 她剛剛只是想試一下而已。 如此,總算是揭過了,接下來惜翠也沒再搖到什么亂七八糟的簽籌,安安靜靜地走過了后面的流程。 這一場酒席,別人的目光其實沒有放在她身上,他們中大多被吳懷翡吸引了注意力。 她容貌秀麗,舉止文雅,才思敏捷,又得侯夫人另眼相待,旁人還以為她是出生于什么隱士家中。有向她搭話的,也有向她求醫(yī)的,吳懷翡都一一對答如流。 一場酒宴,替她博得了不少好感與贊譽。 吳懷翡儼然也一成了這場宴會上最惹人注目的存在。 褚樂心記掛著酒席上的事,酒宴散去后,也并未離去,而是站在惜翠身旁安慰了她一兩句。 畢竟,發(fā)生了賀妙一事,有不少人已對她心生不滿,覺得這高三娘確實是愚笨不堪,對于人情世故一竅不通。 不過,雖然有不少人站在賀妙這一邊,但也一些人早看賀妙不順眼,眼下這么一鬧,反倒對惜翠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意。 只能說禍福所依,有所得也有所失。 惜翠沒怎么在意。 她又不是錢,不能讓每個人都喜歡她。她的目標自始至終就只有衛(wèi)檀生而已。 可能是喝了些酒的緣故,回到帳中,惜翠有些困了,就睡了一會兒。 她是被高瑩推醒的,一睜眼就看到高瑩嬌艷如花的俏臉。 “快醒醒!”她一臉嫌棄。 “怎么了?” 高瑩鄙夷地看著她,“睡什么睡,快與我一起去馬場!” “去馬場做什么?” “打馬球啊,”高瑩道,“還能做什么?!?/br> 惜翠剛睡醒,其實不太愿意動彈。 高遺玉喜歡騎馬,但她之前只在動物園的時候摸過一次馬,根本不知道怎么騎馬。 “我不去了。”惜翠困倦地說。 “你躲在帳子里像什么話?”高瑩眉毛一揚,“你不去,就是讓人看笑話,旁人說不定還以為你是心虛,怕了賀妙,才不敢出來見人?!?/br> 馬場距此處不遠,打馬球也是今日早早已安排好的活動。 被高瑩從帳中拖出來,剛到馬場,惜翠就看見了褚樂心正牽著匹馬,興高采烈地沖她笑,“三娘!六娘!你們都來啦?” 高騫不在,高瑩硬要騎高騫騎過來的那一匹高頭大白馬。 惜翠則問馬倌要了一匹性格溫順的小紅馬。 第一次騎馬,本來惜翠還有些擔(dān)心,但她的身體卻好似格外熟悉。 翻身上馬,一氣呵成。 這種熟悉的感覺使得惜翠放下心來。 她不會打馬球,沒有參與進去,只騎著馬在場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