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抑或還有別的原因? 當(dāng)然,池小池也只能在心里羅列個一二三四的可能性,有備無患,如果讓他當(dāng)面去問“關(guān)巧巧”,不好意思,他腎虛。 甘彧側(cè)身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不贊成地?fù)u了搖頭。 池小池有個本事:哪怕他累了一天,哪怕一覺只睡五分鐘,只要醒來,接下來就很難再入睡。 這種蓄電池一樣的作息無論如何都不算健康,必須要調(diào)整。 于是,甘彧拿了自己的手機(jī),按過幾下,放在池小池枕邊。 池小池:“……嗯?” 甘彧起了身:“我手機(jī)里有廣播軟件,下了些音頻在里面,睡不著的時候可以聽?!?/br> 池小池想,這應(yīng)該是傳說中的廣播劇了,不知道有沒有rou。 作為一個品味忽高忽低、可雅可俗的人,池小池豎起耳朵,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打算聽個熱鬧。 然而略出乎池小池意料的是,里面放的是童話故事,rou也的確是有rou,講的是一條迷路小魚歸鄉(xiāng)的故事。 他看了一眼甘彧,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童心。 講故事的人嗓音悅耳,既暖且輕,說上兩句話都能讓人酥了心。 “小魚從南太平洋出發(fā),擺著尾巴,聽著南太平洋的呼吸,它想,它要找到它的那叢珊瑚呀?!?/br> 這聲線既不是甘彧的,也不是061的,但那斷句念字的習(xí)慣讓池小池有點恍惚,原本搖蕩的心思也一應(yīng)收了起來。 甘彧的聲音軟和了很多,與電臺男主播的聲音交雜,也不顯得違和,反倒更多出了幾分催眠的效果來:“還是多睡一下為好。明天八點起床,你睡得早,皮膚好,方便棠棠上妝?!?/br> 說罷,他起身把空調(diào)打到最低溫,這樣干燥的棉被上了身就更添溫暖。 在他動作時,池小池一直看著他。 眼前之人是陌生的,耳旁聲音是陌生的,但是交合在一起,竟讓他又一次忍不住想到婁影。 他一直以為,這么多年過去,婁影早在他心里活成了一個標(biāo)志,想起來溫暖,但實際上卻是冷冰冰的虛妄一念罷了。 時隔多年,他卻在一個鬧鬼的古堡里體驗到了久違的、踏實的溫暖,讓他覺得,如果婁哥還活著,他大概就會有這么幸福。 他曾在冬歌的那個世界感受到來自冬飛鴻的關(guān)懷,但那些關(guān)懷點到即止,不會超過一個長輩對晚輩的關(guān)愛,就連牽手都避諱得很,因此池小池少有綺念,最多也只是懷疑他是否和061有關(guān)聯(lián)而已。 ……而現(xiàn)在…… 甘彧看他面上的確不顯,但內(nèi)里池小池的那張臉還是一副浮想聯(lián)翩的模樣,實在有點忍不住想推推他腦門的沖動:“睡覺?!?/br> 池小池難得聽話,閉上了眼。 他也是個點到即止的人。 不管甘彧是這條世界線上的婁哥、是六老師、還是061背后的主神搞出的迷魂陣,既然現(xiàn)在使用的是別人的身體,他都不會沉溺于此。 ……咦,這么乖的。 看池小池閉眼,甘彧目光放柔,將手機(jī)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廣播里,那條躲在鯊魚齒縫間、離家千萬里的小魚,已經(jīng)充滿希望地出發(fā),尋找它剛出生時的珊瑚。 珊瑚里有它愛吃的浮游生物,有它的兄弟姐妹,還有母親。 一路上,它遇到了許多危險,也遇到了許多叢與它的來處相似的珊瑚,它進(jìn)去鉆游一圈,遇到了不少朋友,吃飽了肚子,就繼續(xù)向前游去。 因為那些珊瑚都不是它的家。 小小的一條小丑魚,卻很有除卻巫山不是云的浪漫情懷。 確認(rèn)他的精神已經(jīng)陷入安眠,甘彧才睜開眼,神態(tài)溫柔地注視著與他同床的人,陷入遐思。 061已在暗地里試遍了所有能試過的方法,但只要他主觀上有透露自己身份的意愿,那句話、那件事就做不成。 ……很斷子絕孫的保密機(jī)制。 只是越說不出來自己是婁影這件事,061越篤信自己的身份有問題。 既然說不出,那也不必急。 如果他是婁影,能再次回到小池身邊,已經(jīng)是極大的幸運了。 他一夜未眠,靠在床頭,聽那由自己換用聲線講出的故事,目光滯留在池小池臉上,希望那“關(guān)巧巧”來,讓他多依賴自己一陣兒,又希望她千萬別來,萬一折騰出什么動靜來,他又得把人重哄睡一遍。 好在池小池睡得香甜,睫毛一顫一顫,好像在用睫毛蹭著人的心臟撓癢,只把一顆心撓得癢癢酥酥的才肯罷休。 就像那在珊瑚里鉆來鉆去的小魚。 明明是挺溫馨的場景,061卻越看越控制不住表情。 ……太喜歡了。哪怕是看著這張臉,就忍不住滿腔的喜悅。 他伸手握拳,擱在唇邊,將忍俊不禁轉(zhuǎn)為一聲含著笑意的咳嗽:“咳?!?/br> 只是這笑落在同樣徹夜未眠的奚樓眼里,就比較扎心了。 ……他簡直要對這個方圓百里都在覬覦宋純陽屁股的世界絕望了。 第二天一早,池小池醒來時,奚樓迫不及待地向他通報了他被偷窺了一夜的事實。 池小池邊刷牙邊表態(tài):“沒事兒,這說明你家宋純陽皮相好。” 奚樓:“……”并不覺得高興好嗎。 池小池總不好說,他懷疑這個人是061,且061有可能是自己喜歡了許多年的早死的初戀,所以他可能是沖我來的。 故事太長,解釋不完,不如就抻著奚樓好了。 這種性格的人,不抻不會主動。 果然,奚樓和他講了一早上他和宋純陽的相識經(jīng)歷,主要表意是,別用宋純陽的身體談戀愛,不然天打雷劈。 池小池則負(fù)責(zé)用元音字母應(yīng)對。 a、e、i、o、u,百搭。 因為前天拍了夜戲,所以導(dǎo)演特意調(diào)整了第二天的開拍時間,想讓大家好好休息。 然并卵。 除了甘家兄妹與池小池外,其余人都頂著一張憔悴臉,顯然是一夜未眠的成果。 倒是“關(guān)巧巧”一副容色煥發(fā)的樣子,還精心地上了一點桃花妝,更顯得水嫩,堪稱精致女鬼,和那些糊自己一臉番茄醬、頂著兩周沒洗的頭發(fā),還生怕自己不夠嚇人的妖艷賤貨一點都不一樣。 昨天都對過戲了,何況現(xiàn)在又正值白天,池小池抱著一顆慫人膽,主動上去跟她打了招呼:“休息得不錯?” “嗯?!薄瓣P(guān)巧巧”微微揚了揚唇角,“今天上午我們兩個拍約會戲,所以化得好一點。下午就要換妝了?!?/br> 下午預(yù)報山間有大雨,恐怕要改一下拍攝進(jìn)度,改拍那場在雨里在樹林中被鬼追逐的戲,主角是男主小辮男和女鬼。 好在這“女鬼”一職現(xiàn)在被“關(guān)巧巧”代領(lǐng),也不必由池小池cosplay了去淋雨。 相應(yīng)的,小辮男滿面不安焦躁,唇角都起了燎泡,聽到導(dǎo)演到餐廳宣布拍攝計劃后,臉色驟然大變。 這場戲后,他將會死去,而且是被逼上跳水的高臺,從十米高空頭朝下跌下,摔死在未來得及蓄水的游泳池里。 ……這個死法足夠殘酷,也有點似曾相識。 宋純陽能調(diào)查到的事情,小辮男自然也調(diào)查得到,不過八個世界的任務(wù)經(jīng)驗累積下來,他也學(xué)會了如何調(diào)控情緒,不至于當(dāng)場發(fā)作,只好借口抽煙,一頭扎到走廊里去。 池小池對甘棠使了個眼色,她便跟了出去,在走廊上跟了一會兒,得了情報,便回來跟池小池咬耳朵。 小辮男去找導(dǎo)演協(xié)調(diào)換戲,想要把重頭戲押后,但意料之中地被導(dǎo)演拒絕了。 劇組是帶了高壓水槍來的,只是有現(xiàn)成的雨,何必要浪費,實在不行先拍一版看一看效果,如果效果不好就再來一次。 小辮男差點跟導(dǎo)演吵起來,現(xiàn)在還在掰扯,不過看情況,導(dǎo)演是鐵了心了。 這從小辮男折返后的臉色便能窺見一二。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馬尾女與高壯女上前安慰,三人顧著有“關(guān)巧巧”在,也沒提起他們設(shè)計要搞“關(guān)巧巧”的事情,彼此間心照不宣罷了。 但池小池注意到,“關(guān)巧巧”朝他們的方向多看了幾眼。 那幾眼都冷得很,不帶善意,有點像蛇看獵物的感覺。 池小池哪怕只是旁觀都覺得有些發(fā)瘆,生怕被這目光掃射到,便低下頭安心吃自己的胡辣湯。 甘彧也看出了些不祥的端倪,蘸了桌子上的水,一筆一劃地寫問:“怎么回事?” 池小池?fù)u頭。 “因為他提出想把戲拖后,觸發(fā)了什么?” 池小池再搖頭。 他需要再觀察一下,弄明白這次任務(wù)的難點,除了演好這場沒有劇本的戲之外,究竟還有哪些。 如果說“不出戲”的要求是不ng,也太荒謬了。 就連池小池也不能保證不ng,忘詞、走位錯誤、笑場、燈光故障等等,造成ng的影響要素太多,如果導(dǎo)演苛刻,哪怕演員表現(xiàn)合格,同一個鏡頭也會一遍一遍地重復(fù)演繹、打磨,拍上三四天都是常事。 池小池總覺得,在關(guān)巧巧皮囊下的這只鬼魂,既然被安排成他們的第八次任務(wù),一定是有些特殊難度在的。 講清自己的顧慮,甘彧問:“你打算怎么辦?” 池小池說:“順?biāo)浦??!边€有一上午的時間,不妨再觀察一番。 袁本善苦于“關(guān)巧巧”在近旁,無法接近池小池,只能在近旁眼巴巴地百爪撓心。 池小池倒是不忘他,時不時丟個依戀的小眼神過去,勾得袁本善一顆心直發(fā)癢。 關(guān)巧巧已死,再沒人知道當(dāng)初他拉宋純陽下水的事情,如今宋純陽又對他死心塌地,甘愿把一只眼睛給他,一番連消帶打的cao作,叫袁本善徹底打消了害人之心,也總算找回了當(dāng)初與宋純陽剛剛戀愛時的心情,對這個一心癡戀著他的鴛鴦眼小貓升起了愛與一點點的悔意。 池小池注意到上升了2點的悔意值,露出了一點諷刺的笑意。 兩點,一張“美顏盛世”初級卡都兌不來,窮死你得了。 奚樓聽他冷笑,問他道:“怎么?” 這幾日相處下來,池小池也把渣攻回收系統(tǒng)的基本設(shè)置告知了奚樓,現(xiàn)在告知他袁本善悔意值上漲一事,奚樓也是一臉鄙夷。 他見識過很多垃圾人,曉得有些人著實比鬼還可怕百倍。 然而在聽完他發(fā)表的人性論后,池小池卻是一臉的不置可否,捧著熱騰騰的糖糕,吸吮著guntang的蜜汁,道:“所以我怕鬼,不怕人。” ……奚樓以為他會得出相反的結(jié)論,比如人心比鬼神更可怕之類的。 “人再可惡卑劣,和鬼比也差得遠(yuǎn)。”池小池不緊不慢、輕描淡寫道:“因為人打得著,傷得了,殺得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