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柯抬手捶了一下他胸口，“誰要給你生了？”

    他抓住她的手，語氣陡然危險起來，“那你還要給誰生？”

    “你看看，你看看，”沈念柯指著他，“昨晚剛說以后不會了，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以后再也不要相信你說的話了。”

    孫樹瑾忍笑捏了下她鼻子，瞬間破功不氣了。

    兩個人在地毯上坐了很久，坐得屁股都開始疼了，還是一點正事都沒干。沈念柯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便問他，“mv怎么拍你有想法了嗎？”

    “那是導(dǎo)演的事?！?/br>
    “……”頓了頓，沈念柯道，“那我們究竟是在討論什么呢？”

    孫樹瑾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拿出劇本給她，沈念柯看完張了張嘴，“這都可以叫微電影了吧？”

    他點頭，“差不多。”

    劇本主線人物有兩個，一男一女。兩人本是久居深山的一對戀人，后來皇帝征兵，男人便忍痛告別心上人。有一天噩耗傳來，說男人在一場戰(zhàn)役中身中數(shù)箭身亡，女人悲痛欲絕。

    五年后，從敵國逃出來的男人跋山涉水趕回，卻看到女人一身婦人裝扮，身邊跟著一個五歲左右的孩童，他無法原諒心上人，一氣之下，他沒有上前問候，轉(zhuǎn)身離開。

    他成了起義軍的首領(lǐng)，后被新帝招安，做了大官。他很快奉旨娶了妻，心里卻一直記掛著她，對她又愛又恨。后來有一年，他同妻兒打深山路過，遇到那名孩童在墳前哭泣，他從馬上跌落，踉蹌著走過去。

    劇本到這里戛然而止。

    “沒有了？”沈念柯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你覺得要怎么發(fā)展才能表達(dá)遺憾？”孫樹瑾問道。

    她琢磨一瞬，飛快地說，“這個孩子其實不是女主角的孩子，女主角也沒有嫁人，他因為不信任錯失跟她重逢的機會，女主角身染重疾而死，他知道以后后悔萬分，但已無法補救，以后每日他都在思念悔恨中度過余生。因為他對妻兒沒有真心，妻子跟他和離，帶著孩子嫁給了別人。他這才記起妻兒的好，可是也已經(jīng)晚了。他含恨而終，死前沒有一人陪伴左右。怎么樣？”

    怎么樣？孫樹瑾只覺得后背涼颼颼的，她一直看著他，好像這就是他以后若是不信任她的下場一樣。

    抬手伸出拇指，孫樹瑾言不由衷地夸獎，“厲害。后面就這么安排吧，編劇意思也是要我們自己決定?！?/br>
    沈念柯卻一眼就看穿，靠過去抱了抱他，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那明天見啊?！?/br>
    第三十九章

    mv需要群演, 分別飾演男主角妻子、兒子，孩童，報來噩耗的村民以及戰(zhàn)役中的千軍萬馬。沈念柯一早搭孫樹瑾的車去拍攝場地, 路上一直在醞釀感情, 到了現(xiàn)場才慢慢恢復(fù)對周圍事物的感知, 一看現(xiàn)場烏泱泱全是人就愣住了。

    趁沒人注意這邊的時候, 孫樹瑾偷偷握了握她的指頭，“別緊張，都是群眾演員，你是主角。”

    “……嗯。”

    導(dǎo)演是張峻, 他見到二人一起過來十分意外, 走過來打了聲招呼。張峻跟孫樹瑾合作過多次, 是老相識了, 這一陣孫樹瑾傳了好幾次緋聞他都有所耳聞, 乍一看其中一個果然跟他走得近，心里便有些粉紅色的想法。轉(zhuǎn)而又想，要是兩個人真有事，應(yīng)該不會這么明目張膽吧？這么坦然應(yīng)該就只是好朋友了。

    孫樹瑾不知道他內(nèi)心這么多戲，被工作人員領(lǐng)著去化妝。第一場戲是人最多的戲, 萬馬奔騰、廝殺叫喊, 他只是其中一名小兵，中箭的時候才有特寫，所以他要化的是受傷吐血的妝。

    沈念柯跟小陳則被帶到了另一間化妝室。她的第一場戲是在他從軍之前，需要清純俏皮小姑娘的妝感。化妝師一直在夸她皮膚好, 沈念柯都被她講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說真的，”化妝師說，“你皮膚的年齡絕對在二十歲以下，不像我之前化過的幾張臉，三十五六的女人一定要接校園劇，鬼斧神工都難救，只能靠后期，哎?！?/br>
    沈念柯不敢輕易接話，雖然化妝室沒外人，但是演員這個圈子太復(fù)雜，哪怕她跟化妝師想法一致，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有些女演員并不是沒有拒絕過接不合適的戲，只是市場決定她們難以拓寬戲路，最后還是只能順從。女演員的青春只有那么幾年，中間不接戲就不會再有人找你。

    她笑了笑，擔(dān)心化妝師以為她不接話不禮貌于是干脆轉(zhuǎn)移話題，“你眉毛化得很漂亮，是自己修的嗎？”

    “不是，是tina修的?！彼豢浜荛_心，揚了揚眉毛去看門口。

    沈念柯順著鏡中她的視線看過去，這一看就愣住了。門口正走進來兩個女人，一個她不認(rèn)識，大概是那個tina，另一位她卻印象頗深。

    竟然是文箏。

    文箏對上她的視線，露出一個看上去無害、友好的微笑，“很意外吧？”

    意外，真是太意外了。沈念柯扯了下唇角，打招呼，“文小姐，你好?！?/br>
    “你不好奇我為什么能來嗎？”文箏脫了外套，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tina開始給她化妝。

    一共就兩個女性角色，用頭發(fā)絲想也知道文箏要扮演誰。孫樹瑾是跟她說過有群演，但從沒說過文箏也是其中之一，倘若她早知道文箏要來，她一定不會同意當(dāng)什么女主角。

    人家是正經(jīng)科班出身的流量小花，竟然甘心做一個陪襯，讓她這個零演技的花瓶當(dāng)主演，怕是要被唾沫淹死。

    “文小姐是不是走錯地方啦？”沈念柯故意開了句玩笑。

    文箏若有所思地嘆了口氣，“你不知道也正常，我要扮演的是孫樹瑾后來明媒正娶的妻子，這個角色本來不是我的，但是原來那位年輕演員今天來不了了，我正好在隔壁拍戲，今天拍攝內(nèi)容簡單，那邊拍完我就被張導(dǎo)喊過來救場了?！?/br>
    “孫樹瑾后來明媒正娶的妻子”這幾個字還真是刺耳，但沈念柯也拿她沒辦法，因為男主角沒有名字，文箏這么稱呼也挑不出什么錯。

    “原來是這樣，”沈念柯快速調(diào)整好表情，滿臉真誠地側(cè)頭看她，“我說這樣一個小角色怎么能請到你，真是委屈你啦，戲份好像真的不太多。”

    文箏看了她一眼，笑一聲說，“也沒什么，主要還是看在張導(dǎo)跟孫樹瑾面子上才來的，要換了別人請，我還不來呢。”

    沈念柯只是笑了笑，沒再接話。違心的吹捧說幾句就夠了，多說就會露餡。

    兩位化妝師也都是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在化妝室明里暗里撕逼的女演員多了去了，她們聞到了火、藥味，但是不足以燒出什么火苗，所以交流了一個眼神便安心做事。小陳坐在門口處，臉朝外，拼命地翻白眼——文箏這個壞女人！

    沈念柯化完了妝、換上了一身淺粉色的衣裙，天真爛漫似少女。她的戲要等孫樹瑾那邊拍完才能進行，她百無聊賴，于是出去找他。

    拍攝現(xiàn)場人仰馬翻，遠(yuǎn)遠(yuǎn)地就能感到黃沙撲面，她看了一圈，沒找到人，一回頭就見孫樹瑾站在她幾步之外看著她，他眼中劃過驚艷，揉成了細(xì)碎的光，散落在黑眸中。他深深地凝著她，沈念柯感覺朝陽就似懸掛在她頰邊，燒得她臉熱，清了清嗓子，走過去，“你還沒拍戲啊？”

    “還有一會?！?/br>
    她仰頭看著他，他臉上血土混雜、假發(fā)亂蓬蓬的、嘴唇干裂，身上的盔甲七零八落，手中的長、槍也折斷了一半，就是這樣的妝容依舊難掩其英俊。

    “別看了，丑?！睂O樹瑾別過臉。

    沈念柯看看四周，小聲說，“哪有啊，瑾瑾你最帥?！?/br>
    他生得白，這會化了妝皮膚是黑黃色，但沈念柯就是能感覺到他臉紅了幾分，正要湊近了再逗逗他，張峻腳步匆匆地過來了，沈念柯往后退了半步，跟他拉開距離。

    “別著急，一會就拍你的戲份。”張峻微微喘著氣說。

    孫樹瑾瞇了瞇眼睛，張峻怎么都是位導(dǎo)演，不至于特意跑來跟他說這個，果然張峻接下來就說了一句他一下子沒怎么聽明白的話。張峻說，“多了個女二號?！?/br>
    之前那個是群演，在隔壁大學(xué)隨便找的人，所以他沒跟沈念柯提，張峻此話一出，孫樹瑾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沈念柯替張峻說，“文箏過來了。”她現(xiàn)在也有點明白了，文箏過來孫樹瑾并不知情，而且看張峻這副表情，恐怕他自己也不甚樂意，看來又是文箏那個后臺硬塞進來的。這個文箏真是來頭不小啊。

    “嗯。”他對誰演女二號沒任何意見，只是這人是文箏……他迅速看了看沈念柯的表情。沈念柯沒什么表情，她假裝不在意地去看拍戲場面了。

    張峻走后，孫樹瑾站到了她旁邊，往她耳邊湊近了些說，“生氣了？”

    “沒生氣啊?！?/br>
    孫樹瑾腦海里忽然蹦出那天錄制節(jié)目被問到的一個問題——女朋友說“沒生氣啊”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生氣了。

    錄完節(jié)目后，他從網(wǎng)上搜到了正確答案。

    女人就是喜歡言不由衷的生物。

    孫樹瑾笑了笑，“那我過去拍戲了？”

    沈念柯馬上擺擺手，“去吧，拜拜。”

    生氣是有點生氣，但是鬧脾氣她也知道要分場合，在外面要給足自己男人面子，回家關(guān)上門再算賬。雖然她知道孫樹瑾本身沒什么錯，但是文箏一次次貼上來，還是說明他拒絕得不夠。

    等孫樹瑾那場戲拍完，沈念柯想了想，悄悄跟去了他的化妝間。正給他卸妝的人見到沈念柯，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點頭微笑打完招呼就繼續(xù)了，孫樹瑾正在閉目養(yǎng)神，沈念柯慢慢走到了他身后，在他耳邊小聲“哈”了一下。

    孫樹瑾瞬間睜開眼，單手握著她胳膊，將人輕輕松松地摁在了隔壁轉(zhuǎn)椅上?？催@兩人鬧，化妝師眼睛眨都沒眨，少說多做，方能保命。

    “你怎么不害怕？”沈念柯看著他。

    “你進門我就知道是你。”

    “我也沒出聲啊?！?/br>
    孫樹瑾說了兩個字，“味道。”

    沈念柯低頭聞了聞，確實挺香的，但是這香味很普通啊，她正要再問，余光瞥到臉已經(jīng)憋紅的化妝師，假咳了一聲說，“我先出去了?！?/br>
    沈念柯一走，孫樹瑾從鏡中跟男化妝師視線對上，對方立刻說，“我懂我懂，保密，不說?！?/br>
    “……你可以說的?！?/br>
    “什么？”

    孫樹瑾已經(jīng)換了心思，說，“沒什么。”

    這場戲?qū)釕俚膬蓚€人來說實在太簡單，不必表演只要一個對視滿滿都是情意。沈念柯沒什么心理壓力，他出來前，她盯著劇本漫不經(jīng)心看著，臺詞只有幾句，剛剛導(dǎo)演又來叮囑，可以自己加戲、臺詞可要可不要，她就更沒負(fù)擔(dān)了。

    過了會，片場一陣sao動。

    沈念柯循著聲音來處看去，幾個女工作人員捂住了嘴巴發(fā)出一聲聲驚嘆，她頓悟了什么，往右前方看去。

    孫樹瑾一身白色衣衫，烏黑長發(fā)隨意束在身后，正緩緩朝這邊走來，有風(fēng)橫吹過，他頰邊劉海在風(fēng)中一蕩，衣衫輕晃、似柔軟的云海鋪開，整個人像天上謫仙。沈念柯想到一個詞——豐神俊逸，用來形容他再合適不過，如果孫樹瑾生在古代，就算不是當(dāng)朝第一美男，那也是能招蜂引蝶的人物。

    而那個招蜂引蝶的人物已經(jīng)越過人群，站到了她眼前，還沖她笑了笑。

    只沖她笑了笑。

    凝著那雙漂亮的眼睛，沈念柯在想，原來女人也可以急色，這么望著他，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把他身上的衣服扒光。

    第四十章

    等她從無法言表的想法里回神, 發(fā)現(xiàn)導(dǎo)演、工作人員全場安靜，視線一致地落在二人身上。她頓時有些羞窘，仿佛大白日的荒唐心事被所有人看穿, 腳底發(fā)軟, 她給了他一個類似于求助的眼神。

    孫樹瑾紳士地一伸手, “沈小姐, 請?！?/br>
    沈念柯望著他伸過來的手，下意識地就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快碰到的時候才猛然驚醒，這是在片場, 有那么多人看著呢, 她縮了縮手, 卻被孫樹瑾瞬間握住, 神色自然地牽著她到了鏡頭前。

    回過神的張峻夸贊了一句, “對，就是要這樣的表演效果，非常自然。”

    張峻簡單地為二人講戲，“男主角表面書生氣、實則放蕩不羈，他一腔報效家國的熱忱, 女主角天真善良, 對他死心塌地，這場戲中兩個人正在熱戀，劇本上的臺詞跟感覺都是拋磚引玉，我希望你們能表達(dá)出不一樣的感覺?！?/br>
    沈念柯點點頭。

    張峻照顧她是第一次表演, 于是摟過孫樹瑾的肩膀給她作示范，“念柯你看著，比如你可以把手搭在他雙肩，他單手托著你的腰……”

    說著，張峻看了看孫樹瑾，孫樹瑾黑著臉照做，沈念柯忍笑，“導(dǎo)演，我明白了?！?/br>
    張峻回到原位，沈念柯輕輕抬眼看了看孫樹瑾，慢慢把手搭了上去，她踮起了腳，孫樹瑾才不急不緩地攬緊她的腰，眼眸深深地看著她。

    張峻在喊，“再親密一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