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陳姨感覺到緊張的氣氛突然而然地，如同箭在弦上一般，仿佛下一刻便要沖破阻礙，爆發(fā)出來。

    將手里的碗輕輕放在桌上，不敢弄出聲音，她小聲提醒道：“小肆，你爸問你話呢。”

    江肆拖出椅子，坐了下來，低頭喝起姜湯時，仍不忘翻看手機，全然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不過今天江父心情好像還不錯，并未和他計較，罵罵咧咧說了沈之辰幾句壞話，就好心情地開始和他帶回來的女人聊天。

    陳姨在怒罵聲中不禁有些同情江肆未曾見過面的母親，覺得江棟彬嘴里的話太難聽，但她又豈知在她不在這個家的時候，還有什么樣更不堪的話語等著沈之辰？

    吃完了飯，江肆就回去了，雖說掛了水，可藥效沒那么快，到了晚上，還有些高燒不退。

    原本護士是想讓他明天再去一趟，但不知為何被江肆拒絕了。

    他從樓底下的藥房買了些退燒藥和消炎藥，吃完，就進了臥室睡覺。

    第二天是周末，六中只上半天的課，還是自習(xí)，江肆索性沒去，在家睡覺，睡到九點多鐘的時候，門鈴響了。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最怕睡覺被人吵醒，所以一般不敢輕易在早上去他家。

    這外面的不知道是誰，這么沒眼見。

    江肆從床上坐起來，睜著惺忪的睡眼，找到鞋子去開了門，臉上全是被吵醒后的不耐。

    可等打開門的那一刻，看見自己面前的人，站在了那里，問：“你怎么來了赫？”

    他盯著彭意有些驚訝。

    彭意手上拎著袋子，脫了鞋就進去，說：“何巍給我發(fā)的消息，說你生病了?！?/br>
    前幾天接到陳爽的電話，讓趙惠玥和她一起去她家吃午飯，高中老師事情多，只有周末才有時間，她們就商量這個周日中午去她家，沒想到今早突然收到了何巍的短信。

    說江肆生病了。

    還說這大少爺不喜歡醫(yī)院的味道和里面雜七雜八的人，連水都不肯掛，讓她去看看他。

    彭意想著正好中午要去見陳老師，順道，就點頭同意了。

    她進門，把買來的東西放在桌上，轉(zhuǎn)頭一看，客廳里的矮桌茶幾還放著一些退燒藥和說明書，左邊則是半瓶沒喝完的礦泉水。

    估計是吃藥時用的。

    彭意走過去將瓶蓋子蓋起來，隨手扔進了垃圾桶，去廚房燒了開水。

    十幾分鐘后，江肆洗好了澡，臉色比剛才好許多，坐在沙發(fā)前的地毯上，看何巍給他發(fā)的短信，一抬頭，注意到的，就是幫他將所有藥用量給放在一個小蓋子里的彭意。

    她今天好像化了妝，嘴巴比平時亮了許多，有些偏橘黃，像是西柚的顏色，在陽光下閃著異樣的光芒。

    江肆那一刻，好像只能看見她的嘴角在動，耳邊的聲音又輕又淡。

    “你體溫還有點高，這個退燒藥應(yīng)該還得吃，這個就和昨天一樣..”

    “得多喝點水.”

    彭意看完了說明書，把它塞到了藥盒里，低頭說著。

    沒得到回應(yīng)，她納悶，撇頭朝著左手邊看去，剛想問：怎么不說話？

    還沒說出口，江肆就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

    他的眼睛不算大，卻很有神，皮膚因為生病顯得有些蒼白，嘴唇偏薄，明明什么表情都沒有，還是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在這么近的距離里。

    “你都會這么照顧人？”

    江肆突然開口，因為生病，聲線比平時低沉了許多。

    彭意回他：“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當(dāng)mama?！?/br>
    這個還要追溯到彭意四五歲時。

    那時，彭家還住在老宅，那一塊都是居民自己蓋的小獨樓，一共兩層，一排排的倚靠在一起，因此鄰居非常多。

    同齡的小孩兒也多。

    每當(dāng)春夏天氣變暖和的季節(jié)，大人就會坐在外面聊天，乘涼，小孩子則是在旁邊打鬧，玩游戲。

    最常玩的游戲就是辦家家酒，彭意從來都不會缺席。

    隔壁的阿姨，不管是誰，看到就會取笑她：“小意，這么喜歡燒飯，當(dāng)大人??？”

    彭意直點頭，還每次嚷著要演mama，

    惹得大人們啼笑皆非。

    .

    江肆因為她“偉大”的夢想笑了：“正好，我小的時候是想有個mama?！?/br>
    他語氣正常，絲毫聽不出與剛才有什么不同。

    彭意看著他，想從他臉上，觀察到有沒有什么失落或者傷心的表情，可什么都沒有。

    反而是她，在狹窄的空間里顯得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空氣太過曖昧，距離太過危險，她能聽到他的呼吸聲，有時輕有時淺，過后又變的沉重，整個人慢慢地俯下了腰，朝著這邊傾身過來。

    .

    江肆沒有畏懼，眼睛直直地看著她，不像他這個年齡段該有的，想要去接.吻時，帶著青澀的慌張。

    反而有種信手拈來。

    彭意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身體微微僵持著，在腦海里思緒混亂，

    一秒，兩秒，時間還在繼續(xù).

    他卻越來越近.

    她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噗通噗通，

    .

    然而就在那千鈞一發(fā)之際，彭意還是選擇撇過了頭。

    之后

    她沒動，不敢回頭看，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因為能感覺到，江肆離自己很近，近得連呼吸聲都時不時往耳朵里面鉆。

    幾秒過后，他問，

    “怎么了？”

    聲音帶著些意.亂.情.迷。彭意輕輕推開他：“你感冒了?！?/br>
    .

    在去陳爽家的路上，彭意有些心不在焉，到了樓底下，看見趙惠玥時，都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趙惠玥上前，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問：“你怎么了？跟丟了魂似的?！?/br>
    “沒事，跑過來的，估計有些累?！?/br>
    她隨便找了個借口。

    趙惠玥撇撇嘴：“騙鬼呢吧，你個跳舞的，也不是天天坐教室，這點路你跑了還累？”

    彭意不打算和她再討論這個話題，想著已經(jīng)好多天都沒見到她了，這次見了臉色也不是很好，便關(guān)心了一句：“你最近怎么都不見人？”

    要是以前，兩個人雖然不同班，不能常見面，但是她去她們宿舍很勤，一個星期最起碼得有兩三次。

    “怎么了？能怎么？被自己閨蜜搶了男人，心痛了唄?！?/br>
    趙惠玥直來直往。

    彭意未曾料到會是這個原因，她停下來，想解釋：“阿玥，我.”

    可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這件事上她確實做得有失妥當(dāng)。

    看玩笑開大了，趙惠玥趕緊拉著她的手臂：“好啦好啦，我騙你的，本來感情就是兩情相悅的東西，再說你跟他有苗頭的時候，我不早就退出了嘛？沒什么，一個男人而已，我本來就是玩玩，你自己也未必是認(rèn)真吧？”

    她們都抱著江肆這種男生，對待感情不認(rèn)真的態(tài)度，所以錢貨兩訖，不必當(dāng)真，就不會受傷。

    她這樣是因為生活無聊，可彭意是因為什么呢？她不知道，可也能猜出些來。

    彭意沒應(yīng)答，沉默了一會兒，繼續(xù)問：“那我怎么最近總見不到你？”

    “還不是我家里的事.”

    趙惠玥煩躁地扯了扯頭發(fā)。

    原本她父母那種你風(fēng)流，我偏不離婚，就要纏著你的生活模式，她從小就習(xí)慣了，也就無所謂，任由他們吵鬧。

    可前段時間，不知道怎么被趙母發(fā)現(xiàn)，趙惠玥的父親原來在外面有個10左右大的兒子。

    這下可點燃了炮竹。

    趙母認(rèn)為這個孩子嚴(yán)重威脅到了趙惠玥在趙家以后能拿到的家產(chǎn)，像瘋了一樣跟自己丈夫吵，甚至還不惜大打出手。

    家里被鬧的雞飛狗跳，不得安寧，趙父暫時有想把趙惠玥弄到國外去上學(xué)的想法。

    所以這段時間她才會經(jīng)常不出現(xiàn)在學(xué)校。

    彭意跟著她往樓上走，不知道說什么，想了一會兒，依舊冷靜：“多勸勸你mama。”

    “嗯。”

    趙惠玥想起他前男友的事情，及時停止了話題。

    正好也到了陳老師家的門口，她們敲了門，立馬就從里面?zhèn)鱽砺曇簦骸皝砹?！?/br>
    是陳爽。

    門一開，陳爽便熱情的迎接她們：“快進來，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用拘束，當(dāng)自己家里?！?/br>
    這一個月，彭意和陳爽接觸的時間比趙惠玥還多，兩人沒有過師生的關(guān)系，相處起來倒顯得更像朋友，

    彼此交心。

    彭意看了看房屋里除了她沒人，隨口問了句：“丁丁呢？”

    要是以前，這個時候，她早就興奮地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