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jié)
韓訓端起茶杯,眨了眨眼,“不想?!?/br> 世界真奇妙,怎么好像最近經(jīng)常有人跟他說紀錄片的事情。 參加的交流會提及就算了,雷克斯突然轉(zhuǎn)性不說劇本,說紀錄片,韓訓有些疑惑。 “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雷克斯勾起笑意,“因為我剛才見了一個……對紀錄片很狂熱的人?!?/br> 他往往用狂熱來形容瘋子,路易斯大概算一個氣質(zhì)溫潤的瘋子,談論起想要邀請韓訓參與拍攝的項目,雙眼熠熠生輝,令那張普通得沒有特色的臉,顯出一絲與眾不同。 路易斯說完想邀請韓訓參與拍攝紀錄片,就問雷克斯,有沒有看過紀錄片。 作為世界頂尖紀錄片生產(chǎn)大國,雷克斯當然清楚英國出品的紀錄片在國際上的地位。 他小的時候,就開始看幽默、淺顯的少兒科普,了解整個英國歷史與世界史,地球與宇宙的關(guān)系,自然與動物的關(guān)聯(lián)。 紀錄片雖然不像韓訓編寫故事那樣有趣,但是雷克斯挺喜歡的。 在枯燥單調(diào)的莊園生活里,紀錄片可能是他唯一能夠看清世界真實模樣的消遣。 紀錄片里偶爾會有一些人為的痕跡。 “他居然在我面前抨擊英國紀錄片造假?!崩卓怂固羝鹈?,無情批判著路易斯的膽大包天,“就算艾洛夫財團報刊抨擊過紀錄片造假的行為,可我站在個人角度,并不覺得這樣的人工干預有什么問題。作為影片的形式,紀錄片至少要讓觀眾看得盡興,就好像黑色郁金香,即使外界無法生產(chǎn)出這樣的花,只要我們想,它就能制造出來,它就存在了?!?/br> 雷克斯的想法無可厚非。 作為觀眾,當然是希望紀錄片有趣,然后再去關(guān)心內(nèi)容是否真實。 紀錄片誕生至今,存在著不少人工干預的痕跡。 用玩具偽裝猴群幼崽,用藝術(shù)手段講述小黃鴨的漂流,用剪輯表演一場驚險逃生……韓訓撐著臉頰,聽雷克斯為英國優(yōu)秀紀錄片辯駁,充分感受到了英國人民自由的觀點論述。 即使旗下報刊站在真實的角度,對紀錄片拍攝方進行了嚴厲的曝光,雷克斯也只是說:拍攝方僅僅是忘記加上這段藝術(shù)化現(xiàn)實的花絮而已。 韓訓安靜的聽完,說道:“我對拍攝紀錄片不感興趣,正是因為這一點。立足真實、客觀的拍攝手法,在面對戲劇化劇情的時候,要怎么進行調(diào)和、妥協(xié)才是最大的難題。人為制造沖突、矛盾、驚喜,可以給觀眾帶來心滿意足的享受,獲得觀眾的稱贊與驚嘆,但是大部分的紀錄片編導,都在堅持他們對紀錄片的定義——充分尊重事實,記錄事實,而不是創(chuàng)造事實?!?/br> 他的話令雷克斯有些忐忑。 雷克斯作為影片藝術(shù)的絕對擁護者,不僅不反對紀錄片的人工干預,而且還非常支持它們存在這樣的現(xiàn)象。 可是,韓訓的意思,似乎和外界的批判一樣,認為紀錄片造假,是對觀眾極大的侮辱和對事實的不尊重。 中文十級的雷克斯,在理解韓訓話意的時候,恨不得場外求助,靈魂對接徐思淼,然而,這種不可能的事情沒法達成。 他只能困惑的說道:“我不是非常理解你的意思。韓訓,你是反對紀錄片造假的嗎?” 其實,韓訓也沒法認清自己對紀錄片的理念。 他作為一個觀眾至上的諂媚編劇,應該始終堅持觀眾為本的原則,卻在紀錄片這種特殊影片形式上無法給出明確的回答。 “也不是反對吧……”韓訓難得猶豫起來,“我相信尤里斯?伊文思所說的‘紀錄片是把現(xiàn)在的事記錄下來,成為將來的歷史’,但我也學過‘歷史由勝利者書寫’?!?/br> 他笑了笑,說道:“所以我對紀錄片沒興趣,因為它太難了。難定義、難取悅觀眾、難客觀描述事實而不夾雜多余觀點。拍攝一部紀錄片的時間,我能杜撰出十部劇本,編寫真實存在又虛幻的人物故事,讓觀眾們心情愉快的享受視聽盛宴,而不是在山野叢林拿著攝影機蹲守潛伏十天半個月,都拍攝不了一個令人滿意的畫面。” 韓訓害怕吃苦。 他卻能為了心目中的故事,能夠忍耐超越底線的磨難。 但是……紀錄片? 沒把握票房大爆,只能把握劇本故事足夠優(yōu)秀的韓訓,一想到這樣的片種,頓時頭皮發(fā)麻。 幸好他不是導演,沒有懷揣拍攝一部紀錄片的可怕夢想。 吃完飯,韓訓乘坐艾洛夫財團專機,飛往傳說中的迪堪島。 碧海藍天孤島,除了別墅里的服務生,沙灘上一片空曠,耳邊海浪風聲之外,沒有更多的雜音。 雷克斯選擇辦公,放心的讓韓訓獨自游覽整座海島。 反正四處都是監(jiān)控、安保,又沒有大型猛獸,韓訓想去哪兒消磨時間都可以。 有錢人的享受方式,大約就是在海島上進行叢林探險。 韓訓遠遠看著湛藍海岸,身邊空無一人,令他瞬間進入了漂流荒島的驚悚懸疑劇本之中。 這種無人到訪的度假島嶼,島中一片又一片的蔭蔽樹林,他站在海岸邊都覺得渾身清涼,根本沒有只身闖入豪門領(lǐng)地的打算。 不受干擾的海島度假,韓訓的時間就變得漫長起來。 睡醒曬太陽,曬夠回別墅玩電腦。 網(wǎng)絡(luò)的sao動因為消息刪除,回歸了表面平靜,然而私底下依舊有不少照片,激得瓜民到處傳播,到處都是猜測的樓層,與此同時,徐思淼和徐家的消息似乎漸漸冒了頭,連吹捧徐家良心企業(yè)國家支柱的營銷軟文都漸漸多了起來。 韓訓能夠從網(wǎng)上蛛絲馬跡里感受到徐思淼的行動,徐家動作越頻繁,說明徐思淼越忙碌??赡茈娪霸捍_實刺激到了徐總上班不能出來度假的神經(jīng),他天天都能聽到雷克斯和徐思淼的視頻通話,一如既往的“兄弟情深”。 他心里擔憂又無奈,卻幫不上什么忙,只好在迪堪溫和的海風中,為徐思淼寫劇本。 一個看起來溫和無害的普通男人,進入了一支自命不凡的探險隊伍,隊伍中的五個人心思迥異,暗藏鬼胎,向著傳說中藏有寶藏的目的地。 然而,這片看起來荒蕪的海島,竟然深藏著機關(guān)和未知建筑,里面可怕的資料顯示這里不是藏寶地而是與世隔絕的生化研究所。 在隊伍之中所有人互相猜忌,揭開了生化研究所廢棄的真相,他們甚至懷疑那個溫和無害的男人就是主導一切的生化研究所相關(guān)人。 互相殘殺、猜忌、逃命,建筑里無處不在的防衛(wèi)系統(tǒng)讓一座孤島陷入血色,他們甚至不知道這座孤島除了他們,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活人。 為了活命,他們拋棄人性、殺害同伴。 最終,只剩隊伍里單純?yōu)榱藢毑貋淼竭@里的女人,和那個普通男人逃出生天。 女人見男人表情沉寂,甚至安慰道:“他們是罪有應得,你不必有負罪感?!?/br> 可是這個男人卻勾起陰狠的笑,問道:“你親手將這些逃跑的人再次殺死之后,心里是不是也沒有負罪感?!?/br> 在劇本的結(jié)尾,女人終于開誠布公,如同所有懸疑犯罪片一樣,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試圖博取聽眾同情。 然而唯一的聽眾保持著一貫的冷漠,面對擺在眼前的巨額財富誘惑毫不動心,只想將這個蛇蝎心腸的女人繩之以法。 在女人崩潰并且難以置信的質(zhì)疑聲中,男人說出那句話振聾發(fā)聵的話—— 對不起,我是臥底。 韓訓止不住笑意的敲打鍵盤,劇本創(chuàng)作之中的串頻靈感,令他心情愉悅的寫完整個梗概。 他從不擔心劇本臺詞突兀,反正是寫著玩的東西,徐思淼喜歡就好。 等他靈感如海潮般結(jié)束了驚悚懸疑的初稿,仔細重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臥底游刃有余得仿佛看穿一切的世家貴公子,出手干凈利落,次次都能引來驚嘆和懷疑,一點兒也不普通平凡。 好吧,韓訓放棄將徐思淼欺負成弱小無助又可憐的模樣。 他想,這樣一份充滿了個人美化色彩的小故事拿回去,應該可以抵消他遲遲沒法滿意的情詩了……吧? 韓訓心情愉快的將初稿扔在一邊,重新在腦海里理順整個故事的結(jié)構(gòu),靈魂放松的躺在樹蔭下納涼。 雷克斯拿著電話從旁邊過來。 “韓訓,你最近是被人盯上了嗎?”他淺淡的眉毛蹙起,說道:“怎么又有人找你談紀錄片?” 第132章 “又?”韓訓仰躺在沙灘椅上,仿佛退休老爺子似的, 抬眼看雷克斯。 雷克斯捏著手機, 皺著眉說:“我們來迪堪島那天, 我遇到一個拍紀錄片的編導, 那家伙說想邀請你參與拍攝項目,順便還批判了一頓英國紀錄片。” 韓訓忽然對編導報以無限同情,在喜歡紀錄片的英國人面前批判英國頂尖紀錄片,這么踩雷的事情,換成他的話,可能就不歡而散,甚至會對編導實施語言教育。 但是那天, 雷克斯還有心情和他聊紀錄片是不是應該尊重事實, 說明……雷克斯對這個編導印象還不錯? 韓訓慢悠悠的從沙灘椅翻身坐起來, 踩在柔軟細膩的白沙上, 問道:“今天呢?也是這個神通廣大的編導, 找到了丹尼爾.羅斯的電話, 聯(lián)系到了你?” “不?!崩卓怂拐f, “是一個和羅斯投資長期合作的電視臺監(jiān)制, 而且,丹尼爾說華影臺找過他,也是想走關(guān)系拉你去拍紀錄片?!?/br> 韓訓聽完, 覺得不可思議。 這是什么神奇的三方角逐?什么紀錄片排場大到需要電視臺、華影、編導兵分三路各顯神通。 雷克斯看得出韓訓臉上的茫然,繼續(xù)問道:“你不知道自己被誰盯上了?” “現(xiàn)在知道了。”韓訓語氣不可思議,“兩家電視臺和一個編導?!?/br> 韓訓從沒表達過對紀錄片的興趣, 唯一可能引起對方注意的,只能是那場在華影參加的編劇交流會。 他自認發(fā)言稿中規(guī)中矩,不存在任何驚為天人的自賣自夸,如實闡述了會議論題,低調(diào)的成為了場上的普通聽眾。 最后還是被留了下來,受到了霍主任的親切勸說。 體制內(nèi)的人,總是喜歡這種態(tài)度來勸說年輕人,多干事有好處。 可韓訓骨子里充斥著懶惰,并不喜歡這種年輕人就該吃苦耐勞的潛規(guī)則,更何況,他是編劇啊,寫寫小故事討觀眾歡心而已,根本沒有文體兩開花的大志向。 非常沒有大志向的韓訓,在知道三方人馬都想將他拖入紀錄片項目之后,詫異了整整半個小時,然后又回歸了沙灘躺椅,悠閑等吃飯。 幸好他跟著雷克斯來了私人島嶼,與世隔絕的地方,他完全不用害怕對方找上門來。 一點兒煩惱都沒有。 迪堪島的風景優(yōu)美,生活節(jié)奏死宅,韓訓在沙灘邊緣地帶繞了好幾天,目光總是盯緊中間地帶的熱帶雨林。 這種純天然的取材圣地,如果因為自己害怕而不進去瞧一瞧,似乎有點太浪費了。 猶豫再三的韓訓,抬手就給徐思淼發(fā)消息,“你來過迪堪島沒有?” 算算時差,國內(nèi)可能正值凌晨。 韓訓自討沒趣的盯著手機好久,終于計劃原路返回。 他轉(zhuǎn)身剛走幾步路,手機就激動的震動起來。 “喂,你還沒睡?” “剛醒?!毙焖柬档穆曇敉钢Ь牒推v。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雙重勞累,已經(jīng)很久沒和韓訓好好聊聊天。 他從不安穩(wěn)的睡夢里醒過來,看到了韓訓發(fā)來的消息,只想聽聽韓訓的聲音。 那邊應該有溫暖的陽光,澄澈的浪潮,韓訓這只懶惰的貓肯定不會去海里游泳舒展四肢,必定是躲在陰涼的樹蔭下,悠然的閉眼享受愜意的假期。 “迪堪島氣候不錯,我三四年前去過幾次,不過太忙了,都沒待太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