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稚下意識回了頭。

    瞬間看到了桑延的臉。

    男人肩寬窄腰，比幾個月前瘦了一些。頭發(fā)濕漉漉的，肩上搭著條毛巾，似乎是剛洗了澡。看到桑稚，他的嘴角一扯，拿起她手里的水果盤上的叉子，戳了塊西瓜便往里走。

    像是見了鬼似的，桑稚顫抖地喊著：“哥、哥哥。”

    “怎么？”桑延瞥她一眼，咬了口西瓜，“又被我?guī)浀搅?？?/br>
    “我……”

    還沒說完，身后男人忽地笑出聲，打斷了桑稚的話。

    桑稚難得有種手忙腳亂的感覺，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方向看。

    映入眼中的，是比窗外的陽光，還要亮眼的一個存在。

    男人的眉眼舒展開來，模樣少了幾分不近人情。眼尾上挑，淺色的眸子里泛著細(xì)碎的光，含著春色，活脫脫一個勾人魂的男妖精。

    桑稚的心跳在頃刻間停了半拍。

    仿佛就這么中了招，輕易地被攝了心魂。

    以為他是在嘲諷自己的話，桑延看向他：“段嘉許你笑個——”

    因?yàn)樯Ｖ傻拇嬖?，桑延沒把后面的幾個臟字說出來。他換了個話題，拿起一旁的手機(jī)，打開短信界面，朝著桑稚晃了晃。

    “小鬼，又闖什么禍了？”

    上面顯示的是他們剛剛的對話。

    那短暫的心空般的情緒，因?yàn)楸簧Ｑ哟驍啵谝凰查g消失的無隱無蹤。桑稚立刻反駁：“我哪有闖禍。”

    桑延盯著她，眉毛揚(yáng)起：“沒有最好?！?/br>
    “……”桑稚有求于他，只能硬著頭皮說，“但是，哥哥，我有點(diǎn)事……”

    在場還有個從沒見過的陌生人，桑稚往他的方向瞅了瞅，又看向桑延，眼神里帶了暗示的意味，欲言又止。

    桑延只當(dāng)沒看見。

    隨后，這個陌生人開了口，語氣饒有興致：“桑延，這你妹？”

    桑延走到床邊坐下：“難不成還能是我女兒？”

    “……”

    桑稚禮尚往來般的也問了一句：“哥哥，這人是誰。”

    桑延言簡意賅：“舍友，段嘉許?！?/br>
    “不認(rèn)得我了？”段嘉許說，“剛剛不還叫我哥哥？”

    這話讓桑稚回想起她剛剛傻乎乎的想法，強(qiáng)繃著的臉?biāo)查g垮掉，看起來有些懊惱。

    桑延輕嗤一聲：“倒是親熱?！?/br>
    說話的期間，段嘉許已經(jīng)走到桑稚的面前，半蹲下來。他認(rèn)真與她對視，淺色的瞳仁似溫柔又似蠱惑：“我叫段嘉許，是你哥哥的朋友?！?/br>
    桑稚別開眼，表情有些不自在：“哦?！?/br>
    一本正經(jīng)地對一個半大的小朋友做完自我介紹，段嘉許側(cè)頭，又恢復(fù)了往常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桑延?！?/br>
    桑延眼也沒抬，繼續(xù)玩著手機(jī)。

    段嘉許問：“看來我跟你長得還挺像？”

    這什么話？

    桑延動作停住，抬頭：“你照照鏡子?！?/br>
    “那?！倍渭卧S接過桑稚手里的水果盤，“這小孩兒剛剛怎么問我——”

    “……”

    頓了兩秒。

    段嘉許又笑了一聲：“是不是整容了？”

    “……”

    短暫的沉寂后。

    桑延涼涼道：“什么意思？”

    “哥哥！”怕惹桑延不高興，他就不幫自己去見老師了。桑稚連忙扯開話題，“你不是說不回來嗎？”

    “小鬼?！甭?lián)想起桑稚剛剛的表情，桑延面無表情地說，“你覺得他是我？”

    “……沒、沒。”

    “還覺得是整容過后的我？”

    “……”

    “你這想法怎么來的？”桑延向來自信心爆棚，語氣sao包又惡劣，“我整容？而且還整成他這樣——”

    見他似乎沒完沒了，桑稚的脾氣也上來了：“你想整成他那樣的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嗎！”

    “……”

    “mama又沒跟我說你帶朋友回來了。”憤怒將桑稚打回原形，露出原本無法無天的模樣，“而且房間里就只有這個人在，我有這個想法不是很正常嗎！”

    桑延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聲音小點(diǎn)?！?/br>
    桑稚板著臉：“我為什么得小聲點(diǎn)，我又沒有影響到別人。”

    兩兄妹對峙著。

    桑延絲毫沒有要退讓meimei的自覺，繼續(xù)火上澆油：“影響到我了。”

    見這爭吵似乎要越演越烈。

    段嘉許主動緩和氣氛，朝桑稚招了招手：“小孩，過來吃水果?！?/br>
    有朋友在，桑延也沒興致再欺負(fù)這個總處處跟他對著干的meimei。他看了眼手機(jī)，對段嘉許說：“你要不要洗個澡？洗完回學(xué)校了?！?/br>
    “不了?！倍渭卧S戳了塊西瓜，遞到桑稚的面前，“把水果吃完再走吧?！?/br>
    桑稚抿了抿唇，下意識看了眼段嘉許。

    這一刻，剛剛與桑延那幼稚而又難看的爭吵浮現(xiàn)在眼前。再加上，這個看起來和藹可親的大哥哥，剛剛還那么無所謂地把她丟臉的事情抖出來。

    委屈又難言的情緒浮上心頭。

    有了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

    她的臉頰不受控地開始發(fā)燙，熱辣辣的，眼周也有了酸澀的感覺。

    開始覺得很難堪。

    桑稚沉默接過，鼻尖仿佛被什么東西堵著了，熱氣往上涌。用盡全力憋了好半天，喉嚨里還是不受控地冒出了一聲哽咽。

    段嘉許的動作停住。

    桑延也聽到了，抬起眼：“……不是吧。”

    這話就像是魔法一樣。

    一落下，桑稚的淚珠子就被解除了封印，瘋狂的往外掉。壓抑著的哭聲也在一瞬間放大，在房間里回蕩著，順著墻壁傳到客廳。

    “……”

    兩個大男人同時僵在原地。

    聽到聲音，黎萍立刻從客廳走了進(jìn)來：“怎么回事兒？”

    桑延的反應(yīng)很快，厚顏無恥道：“段嘉許，你怎么能欺負(fù)我妹呢?！?/br>
    段嘉許的神色生硬。

    他從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yīng)。

    甚至還沒反應(yīng)過來，到底是不是自己把這小孩弄哭了。

    沒等他說出解釋的話。

    下一刻，桑稚扯住他的衣服下擺，躲到他身后，看起來格外害怕。她看向黎萍，還抽抽噎噎著，另一只手指著桑延：“mama……嗚嗚嗚…哥、哥哥……”

    黎萍看向桑延，眼神涼颼颼的。

    桑稚的哭聲更加悲切：“哥哥打我……”

    桑延：“……”

    小朋友哭起來委屈巴巴的，豆大的眼淚直往下掉，像是要砸到人的心上。很少見桑稚這么哭，黎萍瞬間沒了立場，溫柔地哄了她幾句，而后變了臉，把桑延拉到客廳教訓(xùn)了一通。

    門隨著他們的動靜打開，又合上。

    氣氛因少了一個人而冷下來。桑稚松開段嘉許的衣服，哭聲漸收。

    段嘉許回過頭看她。

    小姑娘的年齡還小，發(fā)育的也不如同齡人好。身高還不到一米五，才到他的胸前。眼睛很大，此時紅通通的，還抽著鼻子，看上去就像是只兔子。

    隨后，她可憐兮兮地咬了口西瓜。

    哭聲徹底止住。

    段嘉許笑了，也沒問她為什么哭，在桌上抽了兩張紙巾：“不哭了？”

    情緒隨著哭泣散去，桑稚的心情好了大半，卻仍有絲絲羞恥殘留。

    她垂著頭沒說話。

    兩人身高差距大，段嘉許干脆彎下腰來，用紙巾給她擦眼淚：“一會兒自己去洗把臉。”

    桑稚習(xí)慣被人這樣照顧，也沒躲開。

    沉默中。

    桑稚腦海里突然浮起一個想法。

    一個對于陌生人來說，肯定很突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