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她最怕的事情, 應(yīng)驗了。 所以后來, 即便被他救了回來,她的潛意識里也不想留在他的身邊。 她覺得他一定會為了負責任而繼續(xù)照顧她。 可是小姑娘寧可永遠一個人,也不想變成這樣的負擔。 所以她就跟梅年錦走了,她想如果君楚瑾真的不喜歡她, 就可以借此擺脫她了。 君楚瑾再也忍耐不得, 伸手將小姑娘抱到了懷里,將她緊緊地按在胸口。 “我沒有?!?/br> 他閉了閉眼,恨透了那時候的疏忽大意。 “鄭氏將你綁走, 她說要我寫下與你恩斷義絕的告示才肯告知我,我當時是寫了,可只是為了應(yīng)付她, 轉(zhuǎn)頭我便把那張紙給撕了?!?/br> 至于小姑娘看到的那一張, 那該是鄭氏一早就偽造好的東西。 “那些……全部都是假的?!?/br> 他又忍不住親著她腦袋, 對她道:“你是我的心肝,我絕舍不得這樣待你?!?/br>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眼眶又有了濕意。 “我不干凈了,您也還要我嗎?” 君楚瑾下巴蹭著她發(fā)頂,也唯有她在自己懷里的時候,才能填補他心上缺少的那一塊。 “我最怕的是……你沒能等我回來,我要謝謝你,在發(fā)生那么多的壞事之后,你還愿意活著等我?!彼徚司徲终f:“如果你死了,我一定會和你一起死掉?!?/br> 梅幼舒不信道:“您騙人?!?/br> 君楚瑾道:“不騙你?!?/br> “那些欺負你的壞人都已經(jīng)死了,如果你死了,被他們欺負去了怎么辦?”他閉上眼睛道,“地底下黑漆漆的,你一定也會很害怕?!?/br> “您又說傻話?!毙」媚锫裨谒麘牙?,聲音微弱得像是小貓兒一般,“您都有江山了?!?/br> “可你不是只有我么……”君楚瑾道:“我也是個癡情種子,為了心愛的人要死要活,又不丟人。” 他說這些話,竟然一點都不覺臊得慌,甚至很認真很認真。 他說得不是假話。 若是小姑娘沒了,他未必會做出自盡的事情來。 可他卻不會再能吃好睡好,他會把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耗去,耗在那些分散他注意力的事務(wù)上,將他最后一點精氣都耗在瑣事上。 等他閉上眼睛的時候,就可以去見小姑娘了。 梅幼舒躺在他的懷里睡了一夜,等天亮的時候,看見他還在身邊。 君楚瑾道:“你能不能跟我回去,我不能再將你留在外面了?” 哪怕他呆在地方再危險再不安全,他也不敢再將她放到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了。 梅幼舒問道:“您要接我去宮里嗎?” 君楚瑾點頭說:“做我的皇后可好?” 她聽了這話也不驚訝,只是想了一會兒,說:“我不想做皇后?!?/br> “為什么?”他對她道:“微珀如今是襲國的王,他認了你做女兒,你做我的皇后,不會有人敢說話的。” 梅幼舒道:“那……那就等我給您生了孩子以后再說,行嗎?” 君楚瑾又豈會駁她的要求,只要她愿意與他進宮,他怎樣都是好的。 一個月后,梅幼舒便以襲國公主的身份被封為了皇貴妃。 小姑娘出嫁之前看見了微珀,或者說是珠珀。 他摸著她的腦袋說:“我這一輩子為的就是報仇,往后也不知道有沒有子嗣了,就算有,想來我也看不見他長大了,能有你這樣的女兒,我也是歡喜的。” 在他的臉上橫亙著一刀刀疤,看起來有些恐怖。 梅幼舒卻覺得鼻子有些發(fā)酸。 “您為了回到襲國皇室,受了很多的苦嗎?” 微珀說:“我為了復(fù)仇而活,回去的每一步,我走得都極為痛快,包括我臉上這道刀疤?!?/br> 他想了想又對梅幼舒說:“他有沒有告訴你他中了毒箭?” 梅幼舒茫然地看著他。 “他是中了毒箭的,同時也知道了先帝的處境,也知道你身邊的侍衛(wèi)全都杳無音信了,因而他選擇了最快也是最疼的方法去治療,他讓軍醫(yī)為他挖去了毒rou?!?/br> 梅幼舒的臉色一下子便有些慘白。 “傻姑娘,你記住了,你所看到的是恐懼與慌亂,而他所承擔的是你的無數(shù)倍,你雖參與在其中,可是你并不能縱觀全局,他卻要瞻前顧后,他一路走來,心里少不得都是靠你來支撐的,可是你不信任他,那才會叫他大亂陣腳。” 梅幼舒怔愣著想,心中略有些恍然。 當日宮變,她所知道的,僅是皇后告訴她的,以及邵行墨想要讓她知道而感知痛苦的。 她甚至都不知道太子為什么要死,邵行墨為什么要做這些,也不知道君楚瑾在外面到底是如何脫險,又是如何取得勝利回來的。 她其實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大浪掀來時候被迫無助漂泊在海面上的一片葉子。 而后她看見他回來了,也并不能真的體會到他的辛苦,而是中了邵行墨的“jian計”,陷入了紅顏禍水的自卑之中。 “我不懂他,不能替他分憂,站在他身邊只會叫他一個人更辛苦?!泵酚资鏈I目道。 “沒錯?!蔽㈢甑溃骸八麘?yīng)該選一個強悍的女子來幫他的?!?/br> “可是那些能干之人,不論是男是女都是可以被取代的,只有你是不能取代的?!?/br> 梅幼舒望著他,又聽他說:“就好像一個人生來只有一副心肝是一樣的道理。” 小姑娘面上略有些恍惚,心里卻忽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觸。 她離開微珀身邊時,卻覺得微珀看著她的目光是有些復(fù)雜的,里面好似也藏了很多她不知道的心事。 她回過頭去,看著前方的路,頓時又明白過來。 他看的不是她,是她要去的那個國家的方向。 他在那里,尚且還有牽掛嗎? 這一場戰(zhàn)爭致使兩國死傷無數(shù),最終十分俗套地以和親的方式來加固和平之約,沒有任何人敢提出異議。 因為除了和平之位,他們誰也斗不贏誰,卻都會讓兩國的百姓陷入戰(zhàn)爭的災(zāi)難當眾。 小姑娘入了朝,賜封號為舒。 這許是君楚瑾要留著她名字的用意,也許是希望她往后能真正過上舒心安坦的生活。 后宮無一人,唯獨一個舒貴妃。 這并非是史無前例的例子,卻是極為罕見的。 然而梅幼舒卻沒有感知到任何壓力,好似在她的上方有人為她硬生生撐開了一片晴天。 可是小姑娘心里卻對此一清二楚。 “您能給我講一講發(fā)生的一切嗎?”她靠在君楚瑾懷里,目光愈發(fā)沉靜。 她明白他在努力保護著她,不想叫她和他一起承擔任何不好的事情。 可她卻不能真的只顧著自己快活。 君楚瑾便握著她的手與她說了好多好多的事情。 梅幼舒卻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想為您立個功可好?”她頗是期待地看著他。 君楚瑾刮了刮她的臉,亦不拘著她。 做的好,他便夸夸她,做的不好,他也會去教她如何去做好。 總之,他再不會自作主張地去為她好了。 梅幼舒卻顯然真的想到了什么。 她是個笨的,極難有聰明的時候。 可這并不妨礙她會歸納總結(jié)經(jīng)驗出來。 “荊嬤嬤,舒貴妃來了……” 冷清的大殿外面,宮人匆匆進來同徐太后身邊的荊嬤嬤回稟。 荊嬤嬤皺了皺眉,說:“你沒有告訴她徐太后沉睡不醒嗎?” 宮人道:“都說了,可是那舒貴妃看著嬌嬌柔柔的,卻堅持得很?!?/br> 荊嬤嬤冷著臉道:“那就讓她進去吧?!?/br> 宮人這才快速出去將人領(lǐng)進屋來了。 “貴妃娘娘,里頭病氣重,仔細著身子,不然圣上怪罪下來,咱們誰都擔待不起的?!睂m人細聲說道。 梅幼舒的臉色頗是冷淡,絲毫沒有理會。 她鮮少有這樣的神色,卻并非是自持身份,而是在她心底一直壓著一件事情,叫她記掛了許久。 她走近屋去,便在屋里聞到了那種異常濃而苦澀的藥味。 屋子里悶且壓抑,那種氣味密集濃郁得讓人反感作嘔。 她走到床前,看到徐太后果真躺在床上雙目緊閉。 梅幼舒卻對著對方說道:“邵行墨全都說了,也說了您其實一直都在裝病?!?/br> 不等旁人露出驚愕的神情,床上的人便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向她。 “你說誰?”徐太后似乎聽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名字,“他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梅幼舒本來只是詐她,結(jié)果見她真的忍不住醒了,便轉(zhuǎn)頭道:“您屋里的藥味實在太重了,梨云,你去將窗子打開。” 她吩咐身后的人,梨云便二話不說走到窗前,將那封閉已久的窗子推開。 剎那間,外面新鮮的空氣立馬爭先恐后地涌進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