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宋嬤嬤道:“這個月該給咱們姨娘制的成衣怎么都沒有了?” 李婆子呵呵一笑,說:“你們海棠院里前前后后送的衣服還嫌少嗎, 姨娘她一天穿一件, 怕也是夠了吧?” 宋嬤嬤挑起眉頭,道:“如今天氣熱了, 我怎不見你把冬衣穿在身上,況且主子的衣服怎么穿, 什么時候由得你來置喙了?!?/br> “宋嬤嬤,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崩钇抛愚D(zhuǎn)身坐下,口吻輕嘲道:“您老一向都是低調(diào)得不得了,怎么如今就突然想要替海棠院那位出頭了,那位失了寵, 又沒什么手段, 怕也是難以長久, 倒不如當(dāng)下我分些帳給你, 你就繼續(xù)裝聾作啞, 往后再有好事情, 我也少不得要叫上你?!?/br> 宋嬤嬤道:“什么帳?” 李婆子笑了笑,也不應(yīng)她了。 她可還沒有傻到要把老底交給對方。 宋嬤嬤冷著臉從那房里出來,才入了回廊,卻見微珀過來。 “你又想管閑事了?”微珀望著她說:“如今府里是亂了些,但亂也有亂的好處,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br> 宋嬤嬤冷笑:“你就是這樣當(dāng)人娘親的,好的時候就當(dāng)孩子疼,不好的時候就棄之如敝屐,看樣子,你這習(xí)慣是多少年都改不掉了。” 她說完就走人了。 微珀卻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坐在了廊下,拔了個簪子拿簪尖撓了撓頭皮。 想來這樣的日子就快結(jié)束了。 這日宮里忽然又來人過來,說是請梅幼舒進(jìn)宮去與皇后說說話。 梅幼舒隔三差五進(jìn)趟宮都習(xí)慣了,是以她身邊的人也都沒覺得什么異樣。 只等她進(jìn)了宮去,那太監(jiān)又說:“皇后娘娘今日怕是身體不適,橫豎您都來了,就去給太后請個安吧?!?/br> 梅幼舒覺得有些奇怪,但卻也說不得一個“不”字。 徐太后早些年也是個吃過苦頭的人。 尤其是先帝去世之后,其他皇叔對皇位虎視眈眈,徐太后為了兒子忍受了很多難以言說的苦楚。 若非后來老珩王出現(xiàn),只怕徐太后和當(dāng)今圣上的尸體都不知道埋在了哪里。 梅幼舒被太監(jiān)帶到了殿內(nèi),梅幼舒卻聞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 那種香是她平日里都沒有聞到過的香氣,但卻給她一種渾濁之感。 “你便是梅氏吧,筠兒曾在哀家跟前提到過你。”徐太后端坐著,她右手邊的女子便是她口中的王若筠。 梅幼舒跪著請安,卻不敢抬起頭來,只低聲回了個“是”。 “你不必緊張,珩王是哀家看著長大的孩子,往后你若是能夠好好輔佐珩王和王妃管理好王府,該你的賞賜自然是少不得的?!?/br> 她拿起青蓮紋瓷茶盞,揭了蓋子嗅了嗅茶香,隨即才抿了一口。 “筠兒上回見過你之后便很喜歡你,你們該好好相處。” 徐太后就是徐太后,這份暗示直白到梅幼舒想聽不懂都不行。 王若筠有些不自然地低下頭去,王若詩見狀便說:“梅meimei與我們年齡相近,不若就叫我和jiejie帶她出去逛一逛吧?!?/br> 王若筠看向徐太后,徐太后便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么大人還像孩子一樣,自管去就是了,橫豎哀家也累了?!?/br> 她說完便沒有再留客的意思。 這般爽快沒有任何友好或者刁難的意思,僅僅就真的只是叫梅幼舒請一個安罷了,以至于梅幼舒也是一頭霧水。 宮人將她扶起,王若筠便走到她面前來親切說道:“meimei上回贈我個簪子,我很是喜歡?!?/br> 梅幼舒神情略為茫然,卻不知她何時贈過對方簪子。 王若筠見她一副不知情的樣子,心中更是酸楚幾分。 她原還想這是梅幼舒從中作出來的事情,卻不曾想對方根本就是個不知情的。 想來上回真正想要打她耳光的人是那位珩王殿下了。 一旁王若詩也意識到了這點(diǎn),心下也只是冷笑。 這小姑娘看著柔柔弱弱甚是無辜,可這世上哪里能有這么干凈的人來,要說這事情里面沒有小姑娘在其中推波助瀾,誰又能信。 幾人繞著花園逛著,王若筠面上帶笑,客客氣氣地與梅幼舒說這邊亭子歷史,又將那邊古樹的來歷,倒也一副周到樣子。 只是幾人走得久了,小姑娘皮膚便紅彤彤一片,熱得叫她有些頭暈。 王家姐妹走得累了,便走到園中布置的石凳上坐下,便有丫鬟在桌上布置了瓜果茶水來。 梅幼舒只覺得熱得難受,對面那兩個人卻好似沒事人一般,她便忍不住小聲道:“咱們?nèi)リ帥龅胤娇珊???/br> 王若筠還沒有來得及答她,一旁一個宮人端來酸梅湯時,卻不小心灑到了梅幼舒的身上。 王若筠便斥責(zé)那宮人道:“怎么如此大意,還不快些帶她去換身衣服?” 那宮人連連道歉,便想扶起梅幼舒離開。 梅幼舒卻將那宮人伸過來的手推開了。 她有些遲疑地看向那對姐妹,終于感覺到了違和之處。 她與她們半點(diǎn)交情都沒有,好端端的要來帶她游園,若是有話要與她說,偏偏這大半天的時間,誰也沒有多說什么。 以她的腦袋雖然分析不出來她們的目的,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過是珩王府的一個小小妾室,衣服被宮人弄臟了,那位王姑娘卻如此緊張。 想來王若筠往日里也是個自視矜貴之人,對于那些伎倆甚不熟練,這才在梅幼舒面前露出了一絲破綻。 然而更關(guān)鍵的是,梅幼舒雖然不聰明,但奈何她有了經(jīng)驗。 先前在孝國公府的時候,她便已經(jīng)被人故意弄臟過衣服帶去了下人房,這才遇見了那個怪異的新郎官。 如今又是這么熟悉的一出,她總不至于再上當(dāng)一次。 是以小姑娘想明白了這點(diǎn),心里頭顫顫的,面上卻不敢露出怯意來。 “不必?fù)Q了,只弄臟了一點(diǎn),不妨事的?!?/br> 她說罷還朝王家姐妹倆笑了笑,卻被對方視作了挑釁。 王若筠臉上的神情便顯得有幾分牽強(qiáng)起來了。 王若詩則是立馬換了個話題道:“你的臉怎么那樣紅?” 梅幼舒本就熱的不行,臉上難受了許久,對方這時才問起,她便細(xì)聲道:“想來是面皮敏感了些……” 王若詩似笑非笑道:“你瞧我與jiejie都好好的,怎么就你面皮敏感了些,難道是我們的臉皮太厚了?” 梅幼舒不好答這話,卻又聽王若詩道:“你的臉這樣好看,若是被太陽曬壞了可就不好了,我這兒有個幫你降溫的法子。” 她說罷便拿了桌上的涼茶壺,在梅幼舒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便從她頭上澆了下去。 還別說,那涼沁沁的茶水一下便叫小姑娘好似活了過來,整張臉的毛孔仿佛都在張嘴喝水。 王若詩心想這下你總得去換衣服了吧,不僅得換衣服,你還得洗個澡呢。 然而她還來不及得意,忽然后腰一痛,整個人往地上栽去了。 除此之外,她還聽到了其他宮人的尖叫聲。 她轉(zhuǎn)過頭來正要看看是哪個不知死活地敢踹她,卻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的人。 對方面上陰沉得好似暴風(fēng)雨聚怒陰云前奏,那雙深眸單單落在了她的身上,那股子透骨的冷戾便將她死死地釘在了地上。 王若詩見他抬腳走來,整個人幾乎都要昏闕過去。 豈料那位珩王殿下走過去卻一下子將小姑娘給提了起來。 “那水是澆進(jìn)你腦子里了是不是?”君楚瑾咬牙切齒地問道。 平日里他對她稍稍用力了些,她就嬌氣得不行,還一個勁的哭。 結(jié)果在外頭被人欺負(fù)了,還傻傻的坐在那里,他把她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難道就是給別人欺負(fù)的嗎? 小姑娘的反射弧是格外的長,顯然還沉浸在他剛才那一腳的震撼當(dāng)中。 她竟不合時宜地想起了當(dāng)初微珀在梅府踹梅幼嵐的那一腳。 難不成這對主仆倆練的都是同一種功夫,踹人一踹一個準(zhǔn)。 “別……別這樣……”小姑娘掙扎了起來,才發(fā)現(xiàn)君楚瑾提著她的領(lǐng)口,叫她腳都挨不著地了。 “她……她是王姑娘的meimei,王姑娘是、是您未來的……” 皇后暗示過梅幼舒一遍,太后又暗示了她一遍,小姑娘便也再把這份暗示轉(zhuǎn)達(dá)給了君楚瑾。 君楚瑾恨不得拎著她甩一甩,把她腦袋里的水給甩出來。 “你給我聽好了,我這輩子就是娶頭沒腦子的豬,也絕不會娶那些不知羞恥滿腹鬼蜮伎倆的小人為妻。”他終于將小姑娘放下來了,卻直接將她攏入了懷里,正好將她面前衣衫沁濕的地方遮住。 落在王若筠眼中,無疑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而他的話,更是一根明晃晃的刺,直朝王氏姐妹的面門刺來。 君楚瑾將小姑娘打橫抱起,全程再沒有個旁人一個眼神,直接離開。 許久,王若詩才反應(yīng)過來,臉都?xì)馇嗔恕?/br> “jiejie,我要去告訴姑婆,珩王太欺負(fù)人了!”王若詩哇的一聲哭出來了。 王若筠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愈發(fā)難堪。 君楚瑾陰沉著臉一言不發(fā),卻發(fā)現(xiàn)小姑娘將腦袋埋在他懷里甚是享受的樣子。 他上了馬車便將對方丟在了座椅上冷冷地看著她。 “我好想您……” 小姑娘撲上來抱著他,黏人得很。 君楚瑾忽然就有一種養(yǎng)不熟的白眼兔子有一天突然養(yǎng)熟了。 他竟然……不生氣了。 他這段時間都沒有去看她,也甚是想念著她,只是沒想到才從圣上那里出來,就聽說了她被叫進(jìn)宮來的消息。 君楚瑾在宮中雖然沒有眼目,卻有的是人愿意主動告訴他小姑娘的行蹤。 他才過去,便瞧見了王家的人在往她頭上澆水。 小兔子則好似嚇得不會動了一樣,臉上還一副“我很好欺負(fù),你別欺負(fù)我行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