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對視，郢王立馬就心疼了，他柔聲哄了她兩句，告訴她：“明日，明日我便帶她過來，嗯？”

    唐嫵紅著眼眶，點(diǎn)了點(diǎn)頭。

    郢王剛走，紅珠就掀了簾子道：“姑娘，二姑娘在門口找您。”

    第79章 狩獵

    唐嫵一聽程曦來了，連忙整理一下衣裳。

    想起剛剛才哭過，便又對著銅鏡用雙手摁了摁眼眶，才走了出去。

    程曦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院子外頭的涼亭里，手上拿了個(gè)的桃粉色的帕子，一張小臉布滿了愁容。

    唐嫵走到她身邊坐下，柔聲道：“二meimei這是怎么了？”

    程曦一見唐嫵，眼淚就流出來了，“大jiejie，父親……與母親……又吵起來了……”程曦哭的直顫，雖然說的斷斷續(xù)續(xù)的，但唐嫵還是聽明白了。

    說白了，就是楊氏與程茂之，因?yàn)槌剃氐幕槭?，又吵起來了?/br>
    程茂之看上了顧家的大郎 ，顧家門庭不低，又是個(gè)武將世家，按理說與程曦的身份是極其相配的，但也不知是怎的，楊氏就是說什么都不同意，程茂之疑了許久，昨日才知曉，原來?xiàng)钍鲜谴蛑尦剃氐图薜男乃肌?/br>
    京城大多人家都秉持著男低娶，女高嫁的原則說親，可楊氏偏偏反著來，她看不上門當(dāng)戶對的顧家大郎，竟然看上了寒門出身的進(jìn)士劉啟書，劉啟書雖然眼下在吏部任職，但此人一來其貌不揚(yáng)，二來家室不顯，可以說與顧家那位少爺根本沒個(gè)比，可謂是一個(gè)天上，一個(gè)地下。

    但楊氏這么做，自然有她的原因，只不過程茂之猜不出其中的緣由罷了。

    近來因?yàn)樗肽锖统剔ǖ氖?，程茂之一直覺得對不起楊氏，所以，程茂之見楊氏這次如此強(qiáng)勢，也沒發(fā)脾氣，只是低下姿態(tài)，問了一句究竟是為何。

    畢竟哪個(gè)做母親的，也不會坑自己身上掉下的rou。

    楊氏考慮了良久，終是說了實(shí)話，可這實(shí)話逆耳，氣地程茂之當(dāng)場就劈開了一張桌子。

    楊氏說劉啟書是寒門沒錯(cuò)，但貴在為人正派，她派人打聽過，劉啟書此人年逾二十，身邊都沒有伺候的姑娘，若是程曦低嫁給她，國公府再扶持劉家一些，未來的日子總不會太差。

    其實(shí)楊氏這想法也不難理解，這就跟皇帝嫁公主一般，我予你榮華富貴，賜你駙馬之位，而你要做的，便是感恩圖報(bào)即可。

    程家到底不是皇家，拿捏不了世家大族，所以這寒門出身的劉啟書，才會入了楊氏的眼。

    可這實(shí)話，同別人講也就罷了，楊氏當(dāng)著程茂之的面把這話說出來，就與打了他一巴掌無異，不然，程茂之也不能把一套十二呈祥的杯盞全砸了，還紅著眼質(zhì)問楊氏，是不是做了他的大夫人，現(xiàn)在后悔了。

    吵得實(shí)在太兇，昨個(gè)兒都驚動了老太太，今兒一早楊氏就被叫去問話了。

    唐嫵嘆了口氣，“二meimei，那你自己怎么想？”雖然這婚姻大事，通常來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更為重要，但像程家這樣的門第，女兒家想法，父母也是會顧慮的。

    “大jiejie，我娘說，女子這輩子身體上受的委屈都不算是委屈，最怕的，是心傷了。”其實(shí)這話，著實(shí)是楊氏的心里話，畢竟程茂之曾領(lǐng)命駐守邊關(guān)的那一年，就是楊氏陪著去的，

    邊關(guān)過的是什么日子，誰心里沒數(shù)。

    那地方，沒有錦衣華服，也沒有珍饈美饌，只有刺骨的冷風(fēng)，和白刃閃爍的箭矢，楊氏嬌生慣養(yǎng)，入了北地，不但生過凍瘡，還受過劍傷，但她從未抱怨過。

    甚至，她一直覺得那樣的日子，才是她夢寐以求的。

    這時(shí)，程曦湊到唐嫵耳邊，悄聲道：“大jiejie，若是你未來的夫君，也納了妾室，你當(dāng)如何？”

    這話算是把唐嫵問住了。

    不過也可能是唐嫵曾經(jīng)的身份實(shí)在太低了，所以程曦說這些話的時(shí)候，說實(shí)在的，她很難感同身受，甚至在唐嫵的眼里，不納妾的男人才是世間少有。

    這問題，她真真是沒考慮過。

    程曦又搖了搖唐嫵的手臂，再次問道：“若是有那一天，大jiejie會心平氣和地喝下那口敬茶嗎？”

    聽完這話，唐嫵便跟著在腦海中幻想了一下，若是殿下也納了妾室……那……也容不得她拒絕吧。

    半響，唐嫵若有所思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會?！比缓髮ι铣剃卦尞惖哪抗?，又道：“我雖不求他院子里就有我一人，但……也希望他最疼的那個(gè)人是我吧?！?/br>
    程曦看了看唐嫵，突然發(fā)覺這人與人還真的不同，她不禁自嘲道：“我是沒有大jiejie這般的豁達(dá)心思了，若是叫我選，我更想聽我娘的?！背剃啬苷f出這番話，其實(shí)跟穗娘也有關(guān)系，畢竟自打穗娘入了府，楊氏雖然沒到以淚洗面的程度，但往日里的笑模樣，是再也瞧不見了。

    于此同時(shí)，小房的穗娘也在考慮著程蕤的婚事。

    穗娘拎起一件藕荷色的百花襦裙，行至程蕤面前，問道：“蕤蕤，這件如何？”

    “娘，算了?！背剔┰甑?cái)n了攏鬢角的碎發(fā)道。

    “你這孩子怎么回事，娘都跟你說幾遍了，這次是回來嫁人的，你怎么還給我矯情上了！”穗娘氣得把那襦裙扔到了床上。

    程蕤低聲道：“娘，京城里那些權(quán)貴，個(gè)個(gè)眼高于頂，娘就是給我打扮成一株花，我也比不過大jiejie?！?/br>
    “你跟她比做甚，娘可是聽說了，你大jiejie的才學(xué)可絕對沒有你出眾。”

    “娘之前還跟我才學(xué)出眾不敵一張好皮囊，怎么今兒就又變了？”在程蕤眼里，唐嫵的那張臉，確實(shí)是壓了她一頭。

    穗娘用食指推了一下程蕤的太陽xue道：“過兩日就是當(dāng)今陛下親設(shè)的圍獵，你知道這樣的機(jī)會，滿京城有多少貴女盯著嗎！娘為了能讓你去，膝蓋都跪青了，不說別的，就說上次長公主辦的蹴鞠賽，蕤蕤，一場蹴鞠賽你就結(jié)識了郢王殿下，和寧國侯這樣的英雄才俊，這樣的機(jī)會你不抓緊把握，你腦子是進(jìn)水了嗎？”

    “娘！那郢王殿下眼睛里誰都沒有，大jiejie長的那般好看，我瞧他也沒多看一眼，反倒是安家有個(gè)姑娘殷勤的很，安家又與郢王府沾親帶故，我估摸著安家姑娘是鐵定要高嫁了，我湊上去，也是徒惹笑話?！?/br>
    “誰說是郢王殿下了！郢王殿下身份尊貴，就是你高攀也未必攀的上，娘說的，是那寧國侯世子?！彼肽锖蘼暤馈?/br>
    “那寧世子已是相中了大jiejie，這事滿城皆知，我還有甚好努力的？”

    “他雖是相中了大姑娘，可結(jié)果怎么了，還不是被你大伯母給一口回絕了！既然回絕了，那你便是有機(jī)會的?！?/br>
    這話一出，程蕤不禁思考了一番，“娘可知曉大伯母為何要回絕了這門親事？”

    穗娘嗤笑一聲，“那可是寧國侯府的世子啊，只要嫁過去，那便是未來的侯夫人，若是這樣的親事都不足以讓你大伯母動心，那便是他們大房早就有了其他的打算！不過呀，那都不關(guān)你的事，你只要知道，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你若是不思進(jìn)取，像你那二jiejie是個(gè)沒腦子的，一心想嫁到寒門去，以后受了苦，可沒甚機(jī)會反悔！”

    說著，穗娘走到程蕤身后，給她重新插了一下步搖，一字一句道：“蕤蕤，這兩天你爹和那嫡母正吵著嘴呢，你學(xué)問上要是有哪里不懂的，便去問問你爹，別整日就知道傻在屋子里。還有，娘給你打聽了，這場圍獵，寧國侯世子也會去?！?/br>
    一提起寧國侯世子，程蕤的臉到底是紅了。

    不得不說，寧曄的容貌在京城的一眾男兒里，也算是頂頂好的，不論是容貌，還是他身上那股風(fēng)流勁兒，都是無比勾人的。

    所謂越是不經(jīng)事的小姑娘，越是想讓浪子回頭，這話著實(shí)沒錯(cuò)。

    程蕤握在了穗娘搭在她肩頭手，怯聲道：“若是那寧世子，看不上我呢？”

    穗娘笑道，“只要你想通了，娘自然有娘的辦法?！闭f完，穗娘低頭在程蕤耳畔小聲耳語了一番。

    聽完穗娘的話，程蕤驚地立即起了身子，“娘的意思，是要我自己害自己？”

    穗娘給她比了一個(gè)“噓”的手勢，然后道：“你給我小點(diǎn)聲兒！蕤蕤，這高門大戶里的眼睛多的是，若是弄巧成拙，其后果我們根本承擔(dān)不起，”

    程蕤憂心仲仲道：“娘，我實(shí)在不敢，這事若是叫爹知道了，他會罰我的。”

    穗娘思忖了片刻，長嘆了一口氣道：“以前你小，我自然不會與你說這些，但有些事，你也該知道了。蕤蕤，以娘的出身，本該是嫁個(gè)商戶，抑或是嫁個(gè)對等的人家，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若不是我當(dāng)年有了你，是絕對無法給你爹這樣的人當(dāng)外室的，你真以為，你爹是外面那些紈绔子弟嗎？”

    程蕤咬著唇，“娘是如何做的？”

    “當(dāng)年你爹帶著滿滿一匣子銀票來見我，說對不起我，只要我喝了那碗落子湯，便會給我大把的榮華富貴，娘也是第一次見那么多銀票，不是不動心，可我知道，那落子湯我一旦喝下去，你爹爹便再也不會來了，蕤蕤，為了你，我忍了十幾年，我甚至從未開口管你爹爹要過名份，哪怕一次都沒有?！?/br>
    “蕤蕤，你比娘當(dāng)年的處境可是要好多了，別看你爹平時(shí)對你嚴(yán)厲，但再怎么，他也不會讓你去給人做小的?！?/br>
    程蕤聽完這話，想了很久。

    ——

    臘月二十，是到京郊圍獵的日子。

    嘉宣帝一早下了圣旨，讓親衛(wèi)兵做好準(zhǔn)備。

    軍隊(duì)按天字軍，和地字軍排好隊(duì)形，在楊廣將軍的帶領(lǐng)下，陛下攜后妃，糧食等物，隨軍隊(duì)一同出行，在京郊一帶，圍了一個(gè)獵圈。

    唐嫵剛一下馬車，就瞧見了郢王站在不遠(yuǎn)處的一面旌旗下，身邊還帶了一只近來京城的權(quán)貴們都愿意養(yǎng)的一只白鶻。

    可白鶻身邊站的，就是那位“候選”郢王妃安衿。

    “表哥，這鷹咬人嗎？”安衿在一旁嬌聲道。

    郢王還未作答，就見唐嫵冷冷勾了下唇，然后柔著嗓子，嬌滴滴地喊了一聲，“哥哥?！?/br>
    程煜被她叫的一個(gè)激靈，立馬放下了手中的弓箭，連忙道：“怎么了，妧妧？”

    第80章 醉酒上

    “怎么了，妧妧?！背天弦荒橁P(guān)切道。

    “我的手爐，好似落在馬車?yán)镱^了?！碧茓车?。

    “等著，我這就給你拿。”說罷，程煜就又翻身上了馬車，下一瞬，手上就多了一個(gè)用宣銅所制的手爐，他回身遞給唐嫵，“是這個(gè)吧?！?/br>
    唐嫵點(diǎn)了點(diǎn)頭，乖順地接過。

    與此同時(shí)，程曦拽了拽唐嫵的衣角，低聲道：“大jiejie，我怎么瞧著郢王殿下在往咱們這邊看……”

    唐嫵心里撇了撇嘴，面上仍是不動聲色道：“興許殿下是有事找哥哥吧，”說完，又岔話道：“二meimei，三meimei，今兒風(fēng)大，不然我們先進(jìn)去吧?！?/br>
    不得不說，若是要論蠱惑人心的功夫，十個(gè)安衿，也抵不過一個(gè)唐嫵。

    她明知道那人此時(shí)正在看自己，但硬是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她心道：既然表妹如此多嬌，那還來瞧她做甚。

    按大燕習(xí)俗，一年共有四次狩獵，分別為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四季的捕獵方式雖然多有不同，但唯有冬季的最為盛大。

    此次狩獵，嘉宣帝不僅將大半個(gè)京郊圍了起來，扎了營帳，更是將一旁山齋，茶寮都一一做了修繕，作為瞭望觀賞之用。

    嘉宣帝和明安皇后坐于東側(cè)，世家一眾女眷坐在西側(cè)，長者坐前席，晚輩坐后席。

    唐嫵和程曦以及程蕤在這邊剛坐下，安衿等人便也推門而入。

    四目相對，安衿腳步一頓，她回頭也不知和身邊的女使說了甚，隨后便坐到了和唐嫵正相對的位置。

    如今安衿的打算不說是滿京城都知曉，那也差不離了，她仗著出身望族，又自恃美貌，便早早就把“郢王續(xù)弦”當(dāng)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可直到方才瞧見了殿下看這程大姑娘的眼神，也許是女人天生的直覺，安衿總覺得有那么一絲不對。

    安衿將手爐放到了桌案上，然后若無其事地和身旁的徐盈盈道：“盈jiejie，在咱們對個(gè)兒坐著的那位，可是程家的姑娘？”

    “是程家的沒錯(cuò)，說來呀，最近程大姑娘這名號，可是響亮的很。”徐盈盈道。

    “怎么說？”安衿悄聲道。

    “寧國侯家的世子，meimei知曉吧?！?/br>
    “你說的可是寧曄？”安衿皺眉道。

    “meimei難道沒聽說嗎，寧國侯夫人去程國公府提親，結(jié)果被拒了。”說完，徐盈盈還撇了撇嘴。

    經(jīng)徐盈盈這么一提，安衿才恍然想起確實(shí)有這么個(gè)事，她思索了片刻，嗤笑道：“我還以為寧世子的眼光有多高，沒想到也就這般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