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云惜閣就在林芙的院子旁邊,為了讓唐嫵住的舒服些,早在一個月之前,林芙就命人將云惜閣好生修繕了一番。不但換了桃木底金漆的牌匾,更是將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修剪了一遍。 “姑娘是更喜歡用果子香 ,還是花香?”說話的人是桃桃,是林芙特意給她選的貼身女使。 聽著這稱呼,唐嫵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笑意,姑娘,也不知道是多久沒聽過兩個字了,如今再一聽,倒是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唐嫵笑道,“就果子香吧。”其實花香她原先也是喜歡的,但自從在君夢院被人調(diào)戲過以后,她就再也不用了。 唐嫵回頭想想,那時候她也就十三歲吧。 一日,她從顧九娘的房間里出來,恰好路過客房,被一個醉鬼撞上,四目相對,那酒鬼上前就摸了一下她的腰,對著她吸了一口氣道:“你可真香啊,是來勾引爺?shù)膯???/br> 她嚇的大聲呼救,還是顧九娘賠了銀子才給她平安送回了屋。 為此,她還罰站了一日。 從那以后,她便再也不肯用花香。 思緒回攏,唐嫵低頭看了看手里林芙親手給她做的衣裳,這感覺,真像是重活了一次。 要說入了程家唐嫵就都習(xí)慣嗎? 其實也不是。 比如頭一夜的時候,她晚上就夢見了她的長寧,醒來的時候看到床上空落落的,她偷偷還是酸了鼻子。 再比如她與面對程家二房那位極其要強的meimei時,她多少還是有些無力的。 唐嫵沒回程家時,二房的程曦可是妥妥的一枝獨秀,程家嫡出的女兒只有三個,除了程曦,一個是常年不在程府的病秧子程安,另一個就是三房的程萱。 在這程府院內(nèi),樣貌及她的,才學(xué)不及她,才學(xué)及她的,身份又不及她??偟膩碚f,在唐嫵沒出現(xiàn)以前,程曦可都是將自己看作京城一等一的佳人。 姑娘家嘛,難免會攀比,就好比程曦的娘,二夫人楊氏也時常跟林芙還有三房的李氏比個不停。 一日早上,唐嫵剛用過了早膳,就見程曦又來了云惜閣。 “jiejie剛回京城,定是有許多地方?jīng)]去過吧,我娘昨日特意囑咐我務(wù)必帶著大jiejie出門走走,不然總悶在屋子里,著實是太無趣了!”程曦笑盈盈道。 唐嫵本想拒絕,但奈何她前幾日已經(jīng)拒絕了同程曦一起參加詩會,再拒絕一次,確實是有些掃了她的臉面,便只好點了點頭。 程曦見她點了頭,連忙找人去備了馬車。 自從上了馬車,唐嫵就聽程曦不停地在說著京城的風(fēng)土人情。 哪里好玩,哪里好吃,哪里是她上學(xué)的地兒,哪里是她手帕交的府邸…… 女孩子家的心思其實很微妙,有時候兩個人的關(guān)系就類似與“遇強則強,遇弱則弱”這句話。 唐嫵能感覺出來,程曦對她這么殷勤,一是為了遵從了二夫人的交代,二是徹底把她當(dāng)成了村子里的姑娘。 其實程曦這么想,也無可厚非,畢竟她名義上的養(yǎng)父蘇泊寧的官職只是檢校尚書戶部郎中,而不是真正的戶部郎中。 這“檢?!倍?,就相當(dāng)于是個臨時官,沒甚品級,說白了就是給尚書戶部郎中跑腿的地方官。還是近來郢王給他開了后門,調(diào)了職位,才正式升做了京官。 唐嫵這輩子吃的苦太多了,早沒了這些京城貴女的高心氣,所以程曦給她介紹什么,她除了認真聽,便是會跟著點頭,若是有甚不明白的,還會虛心求教。 這一來二去的,程曦對唐嫵的心境很快就變了,才不過區(qū)區(qū)一個時辰功夫,就變成了“相見恨晚”的親姐妹。 永揚街的商鋪最多,自然是京中貴女們上街最常來的地方。 也不知道為何,歷史總是這么驚人的相似,程家的車夫居然也把馬車停到了金玉樓的門口……唐嫵掀開珠簾的那一瞬間,差一點苦笑出聲。 程曦的樣貌隨了楊氏,尖下巴,櫻桃唇,還有一雙一笑就成了月牙的笑眼,雖稱不上傾國傾城之姿,但看著就是有一絲說不出的招人喜歡。 “jiejie,這家店近來倒是略有名氣,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程曦道。 唐嫵連連擺手,為了分散程曦的注意力,連忙指著對街的一排花燈道:“不如我們?nèi)ツ沁吙纯???/br> 順著唐嫵手指的方向,程曦的眼睛立馬就亮了起來。 那是可是近來京城最有名的鋪子,要不是最近課業(yè)繁忙,她早就想來了。 兩姐妹相視一笑,轉(zhuǎn)身就去了“鐘府”。 鐘府邸門前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烏泱泱的人群擁在眼前,就唐嫵和程曦的個子,墊腳也看不清前面到底在做甚。 熱鬧成這個樣子,應(yīng)該是有什么活動才是,程曦帶著的女使和侍衛(wèi)為她們開了路,通過人群,唐嫵又見到了那日那個掌柜。 那掌柜見到她先是一愣,剛欲開口打招呼,就見程曦率先道:“今日可是有甚節(jié)目?” 掌柜的躬身笑道,“姑娘好眼力,今日我們這邊請來了一位大師,他呀,能看人的前世今生?!?/br> 前世今生,這樣的神秘的字眼,確實比買布匹,釵子更能激起人的好奇心。 可女孩子的生辰八字不得隨便告訴給旁人,程曦側(cè)頭悄聲道:“不知是怎么看?” 掌柜會心一笑,“扔簽子,對珠子。” 這樣的玩法程曦還是頭一次聽說,她立即來了興致,她對著唐嫵道:“jiejie要不要一起?” 唐嫵不知為何,在聽著前世今生這一剎那,她心里就狠狠地堵了一下,“不了,我就在這兒等著你?!?/br> 程曦這性子貫是活潑,這會兒子她的心都癢癢了,丟下一句“那我先去了”,就跟著掌柜的上了樓。 程曦去了足足有半個時辰,下來的時候,眼神里都泛著激動。 她拉過唐嫵的身子紅著臉道:“jiejie,你知道嗎?那大師說我上輩子過的不好,嫁了個負心漢不說,年二十八就沒了,所以呀,他說我這輩子不只姻緣好,還會長壽?!?/br> 看吧,這就是人性。 哪怕那位大師前世都是胡謅八扯的,但只要扯到今生時說盡了好話,便能賺的盆滿缽滿。就連程曦這樣未出閣的姑娘,也買了價格不菲的“開運鐲子”。 “不如jiejie也去瞧一眼?”程曦又勸道。 唐嫵猶豫之際,這掌柜的開了口:“這活動今兒是最后一天了,再想看吶,怕是要等明年了。” 要不怎么說一個會說話的掌柜能當(dāng)搖錢樹使呢,他但凡要是跟著程曦一起勸唐嫵,那便顯得有些急功近利了,可他把話這樣一說,倒讓唐嫵生了一絲不去就會錯過良機的感覺。 再加上女孩子的天生對“最后一件,最后一天”這樣的字眼抗拒不得,唐嫵最終還是半推半就地跟人上了樓。 唐嫵天生的直覺好似就比旁人要準(zhǔn),她在推開門的一瞬間,也不知怎的,忽然生出了想要轉(zhuǎn)身離去的心思。 可門開都開了,也不好一言不發(fā)就走,要是那么做,倒是顯得她有些不尊重人了。 唐嫵吁了一口氣。 她身后的門被人悄悄闔上,一股香氣變得越發(fā)濃郁,隨即撲鼻而來。 這是……她最喜愛的桃子香。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面前的屏風(fēng)后響起了。 “姑娘,坐。” 這說話的聲音低沉又清澈,唐嫵總覺得在哪里聽過,但又想不起來。 她狐疑地挪了面前的太師椅,緩緩坐了下去。 “姑娘是想先看前世,還是想先看今生?”那人又問。 興許是看不見對面的人的緣故,唐嫵有些緊張地搓了搓衣袂,低聲道:“皆可?!?/br> 唐嫵只聽對面搖了幾個類似于骰子的東西,然后緩緩開口道:“姑娘最愛聽的曲子叫月下灣,最愛食用的糕點是桂花糕?!?/br> “且食用了昆侖瓜會起疹子,夏日里用多了冰膝蓋會疼……” 聽到這,唐嫵美眸瞪圓,立即起了身子。 她可不信這人的喜好是能被算出來的。 尤其是她食用昆侖瓜會起疹子這一條,根本不會有人知道! 因為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碰過那東西了。 她的心砰砰地跳,那句“你是何人”都到了嘴邊上,硬是被她壓了下去。 就在她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推門而出之時。 只聽身后的屏風(fēng)“嘩啦”一聲被掀了開來,那人語氣近乎祈求一般地道:“阿嫵,聽我說完再走,成嗎?” 阿嫵,朕只想給你講個故事。 上輩子我恨時間太短,但這輩子我卻恨時間太長。 長到若是你不記得朕,朕都不知,為何,還要重來這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宋凞:我慌都不慌,我是親生的。 蕭胤:我他媽,一定是撿來的。 第73章 因果 正午一過,日光漸斜,窗外乍然刮起了風(fēng),廂房內(nèi)支摘窗隨風(fēng)搖動,發(fā)出了吱嘎吱嘎的聲響。 緊接著,外面就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阿嫵,聽我說完再走,成嗎?” 這一聲“阿嫵”,讓唐嫵的腳步倏然一頓。 這世上,鮮少有人這樣喚她。 她緩緩地回過頭,在看清楚人之后,不禁美眸瞪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兩步,腳一崴,幾乎摔了個趔趄。 “當(dāng)心?!彼焓址鲎×怂?。 唐嫵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她不明白,這渝國的皇帝,怎會出現(xiàn)在這?! 她剛一站穩(wěn),就用撥弄珠釵的動作,躲開了他的桎梏。 蕭胤看著她警惕的眼神,眼中劃過了無窮無盡的痛楚與失落。 “阿嫵?!彼值偷偷貑玖怂宦?。 她頷首深呼了一口氣,低聲回道:“我不知誰是阿嫵,公子想必是認錯人了?!币?,這世上很快就再也沒有唐嫵這人了,所以她即便是被人認出來的,也只能硬著頭皮不承認。 蕭胤聽著她的狡辯,并未戳破,而是俯身低聲道:“可我永遠都不會將你認錯?!?/br> 這話里無法掩飾的曖昧,讓唐嫵猛然抬起了頭。 她不知他有何話要對自己說,她只知道,孤男寡女,依她現(xiàn)在的身份,根本不該和他出現(xiàn)在一處。 “銀子我照出,但這前世今生,今日便不看了。”說罷,唐嫵轉(zhuǎn)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