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她好不容易才被貴人指到了這兒,憑什么唐嫵這小狐貍精一來,就奪了她的風(fēng)頭? 連詩茵心生怨恨,便趁唐嫵還在悶頭倒酒之際,傾身倒在郢王懷里,裝醉道:“不知公子可有興致,再讓茵兒跳一曲助助興?”這是院里的姑娘常用的手段,說到底誰也怨不得她。 連詩茵見他不語,便又嬌嗔了一聲,“公子?” 郢王將酒杯扣下,斜眼看了一看一旁主動獻媚的女人,冷聲道:“不必了?!?/br> 說完這話,他先是推開了連詩音,接著又低頭解下腰間的令牌留于桌上。 隨后,就起了身子。 這一連串的動作,弄的唐嫵和連詩茵雙雙瞪圓的眼睛。 郢王扣了酒杯,便是停酒的意思。嘉宣帝一個人喝自然也是沒勁,只好沖徐公公招了招手,也一同起了身子。 放在平常,這樣面容不凡的貴客要走,姑娘們肯定是要去攔一攔的??上窠袢者@狀況,她們又豈敢做這出頭鳥。 更何況貴人這樣一走了之,接下來的事更是難辦。 這一間屋子有三個姑娘,郢王那一桌占了兩個,但令牌只有一塊兒,這究竟該如何是好? 徐公公臨走之前,顧九娘掏出了一袋金葉子放到了他的手上,低聲道:“九娘愚鈍,實在不知殿下這是何意,若官爺清楚,不知能否告知?”說來也可笑,這還是頭回,顧九娘竟自掏腰包給賓客送了金子。 徐公公瞇了瞇眼,露出了贊賞的目光。 他心道:這民間的老鴇倒是十分有眼色。 他半推半就地收下了送到手里的金袋子,笑道:“雜家瞧著那兩位姑娘都不錯,是雙,總比單強?!?/br> 顧九娘大喜過望,趕忙鞠躬致謝,“官爺放心,今兒發(fā)生的事,您就是抹了九娘的脖子,那也是沒有的。”顧九娘一邊說,一邊畢恭畢敬地打開了大門…… 顧九娘行至大門外,直到馬車消失于永揚街的盡頭,她才跨進院子,反手關(guān)上了門。 花巷子里的姑娘,自然不會講究嫁娶,明日一早上面的賞賜下來,嫵兒和茵兒也就會在隔日,被兩頂小轎抬入郢王府中。 依照顧九娘所打聽的,郢王府有只有三個人。一位遠在靜音寺祈福的王妃,一位是側(cè)妃,一位是姨娘。 據(jù)那人提供,王府現(xiàn)下是一個子嗣都還沒有。要是這兩個丫頭能爭點氣,弄來個側(cè)妃的頭銜,那她心口的石頭也就算落地了。 安頓好這幾個丫頭,已是三更天。可顧九娘仍舊難以入眠,只能在屋內(nèi)不停地踱步。 說到底,她還是放心不下唐嫵。那丫頭狼性不足,也不知道入了王府后究竟會如何。 畢竟像郢王那般的男子,憑一個剛及笄不久的姑娘,如何能抵得??? 顧九娘長嘆了一口氣,她還是選擇再去瞧瞧那丫頭。 “嫵兒,開門?!睆那瞄T這一刻起,顧九娘就聽到了房間內(nèi)叮叮咣咣的動靜。 唐嫵慌慌張張地打了門,攏了攏發(fā),輕聲細語道:“九娘怎么這么晚還未歇息?” 顧九娘一開門,便瞧見了她身上的新衣,和床榻上的珍珠曳地長裙……她沒想到,這丫頭三更天還未睡,竟是忙著選衣裳。 還有那臉蛋兒上掛著的紅暈…… 真是不出她所料。 “你這是在做什么?”顧九娘問道。 唐嫵緊張地捏了捏裙擺,然后回頭看了一眼扔在床上和地上的裙子,懊惱地拍了一下額頭。 “嫵兒,你莫不是以為郢王殿下那牌子,是特意留給你一個人的吧?” 女孩子的心事被這樣毫無保留地戳破,不禁讓唐嫵全身上下的血都沖到了臉上、頸上。 在唐嫵看來,郢王那令牌確實是留給她的,畢竟他只接受了她一個人的酒??蓮念櫨拍锏恼Z氣看,她顯然并不認同。 顧九娘看出了她滿臉的不以為然,不禁冷笑出聲。現(xiàn)在不教訓(xùn)她,以后怕是要到了黃泉之下才能相見了! 顧九娘從背后拿出戒尺,嚴肅地開口道:“跪下!” 唐嫵小臉一白,別無他法,只好硬生生跪了下去。她雙手恭恭敬敬地舉過頭頂,眼睛卻是連看都不看顧九娘一眼。 顧九娘瞇起眼睛,二話不說,抄起戒尺對著唐嫵的手心就是“啪”的一聲,“你知不知道哪錯了?” 唐嫵也不是個輕易認輸?shù)闹鲀?,她不知道便是不知道,心一橫,便又搖了搖頭。 不知道是吧。 顧九娘狠下心來,一口氣抽出了八響。 唐嫵皮膚本就嫩,就這么幾下子,白白的小手已經(jīng)見了紫。 “往日里九娘教訓(xùn)嫵兒,總是有緣由??山袢者@般究竟為何,恕嫵兒愚鈍,嫵兒實在是想不通!”唐嫵仰脖道。 九娘并沒有應(yīng)她,而是沖門外喊了一聲,“將火盆給我送上來!” 片刻后,寧枝便端了一個火盆進了屋子。 顧九娘走到床邊,將唐嫵今日穿過的珍珠曳地長裙撿起,直接扔到了火盆里。 這下唐嫵徹底呆了。 唐嫵尖叫了一聲,再也顧不得顧九娘生不生氣,一下子就撲到了當(dāng)爐子旁邊兒,將已經(jīng)一半化為灰燼的裙子拽了出來。 唐嫵一邊踩著火星,一邊拿起手帕捂住了嘴巴。 見狀,一旁的寧枝連忙將事先準(zhǔn)備好的一盆水,倒在了火盆里。 這下,盆里的火雖是熄滅了,可滿心的歡喜,終了還是成了灰燼。 “九娘究竟是為何?”唐嫵坐在地上,抱著衣裳,委屈巴巴地問道。 唐嫵對上顧九娘的眼睛,沒想到,她從顧九娘的神情里看到的,竟然不是憤怒,而是……無盡的失望。 對,就是失望。 唐嫵雖然剛剛還昏頭打腦的,可隨著這一潑冷水,她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了。 顧九娘此番,是為了她。 唐嫵手一抖,將衣服掉在了地上。 “唐嫵,從明日起,你便再不是我君夢苑的姑娘。所以今日,我便授你這扇門里最后的一門學(xué)問?!鳖櫨拍镒酱查缴希粗茓骋蛔忠痪涞溃骸敖袢瘴遗c你說的話,我希望你能一輩子記住?!?/br> “這世上,有三種人你最不可信。一種是為你著迷的男人,一種是寬容大度的女人,而最后一種就是權(quán)利遮天的權(quán)貴——如郢王殿下這般的?!?/br> 唐嫵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道:“九娘何出此言?” 顧九娘嗤笑了一聲,無奈道:“郢王殿下是何等地位,我已是對你和盤托出。你認為這樣一個只手可遮天的將軍,會是尋常來這找樂子的酒客嗎?” 顧九娘見她怔住,又繼續(xù)道:“嫵兒,你不是我送走的第一個姑娘。那些在你之前的,也都和你一般,穿著新衣等著轎子來抬,都想憑借自己的美貌,去換后半生的衣食無憂、榮華富貴。但你可知曉,以色侍人,終究是下等。天黑的時候你是尤物,等天亮了,男人的熱情褪去,你就成了主母手里隨時能捏死的螻蟻。到最后能活下來的,只有聰明人。” 這番話,對唐嫵來說,猶如醍醐灌頂。 唐嫵整日都沉浸在了可以遠離承安伯的喜悅中,卻忘了,她也只是陛下選給郢王殿下的一個玩物罷了。 她怎能忘了身份,生出如此多的妄想。 “我希望你能做個聰明人,你想要什么,就要學(xué)會徐徐圖之,不要浪費了你這皮囊,和你這一身本領(lǐng)?!闭f到這,顧九娘不禁用食指撫上了她的紅唇,語氣一轉(zhuǎn),道:“你要知道,無情無義才能自保,你若是敢動了蠢心思,保準(zhǔn)會被傷的遍體鱗傷、體無完膚……” 不得不說,顧九娘的這段話,讓窗外剛開始朦朦亮的天,變得更加壓抑了。 這種壓迫感,讓唐嫵惶恐不安。 唐嫵性子倔,明顯是屬于不掉棺材不落淚的那種,而顧九娘,卻恰好是一個將棺材抬到唐嫵面前來的人。 就好比曾向顧九娘提過親的那個金玉樓掌柜,唐嫵一心覺得徐鐸一定會會像她承諾的那樣,這輩子非她不娶。可顧九娘卻偏說,他一定會在不久后娶妻生子。 顧九娘空口無憑,唐嫵自然不服??扇兆尤諒?fù)一日的過,最終結(jié)果則是,徐鐸真的娶了巷子口的饅頭西施,將日子過的和和美美。 全然忘記了他曾口口聲聲立下的誓言。 那時的唐嫵就在想:原來,像徐鐸這樣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男人,也會說謊。 作者有話要說: 我現(xiàn)在不能寫醍醐灌頂這四個字,我一寫就會有想唱出來的沖動…… 煢煢孑立,沆瀣一氣,踽踽獨行,醍醐灌頂…… 有人get到了嘛~ 宋凞:誰準(zhǔn)許你把她弄的這么慘? 線線:不慘,用的著你嘛? 唐嫵:嚶嚶嚶。 第6章 入府 到了第二天中午,王府那邊就來接人了。 唐嫵瞧了一眼身后的匾額,思緒萬千。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她這一走,到底是走出了噩夢,還是走進了噩夢。 這午后的天氣熱的如同入了伏天,太陽泛著刺眼的光芒,似要墜到人身上一樣。 馬車一顛一顛的行進,唐嫵光潔的額頭上已是掛滿了汗珠子。 這一前一后的紅蓬雙轅馬車同時向中正街緩緩行駛,末了,停在了一個偌大的府邸面前。 唐嫵和連詩音二人同一時間被請下了車,她們這一抬頭,才忽然明白,為何顧九娘的嘴里常說,天潢貴胄,遙不可及。 郢王府的牌匾高高懸掛,無處不彰顯著王府的顯赫與尊貴,這里的一切的一切,都令她們畏葸不前、望而卻步。 過了一會兒,王府的曹總管出來迎接,他連忙將兩位姑娘引到了小門,然后微笑道:“兩位小夫人辛苦了,現(xiàn)下只需循著老規(guī)矩越過這火盆,就算是進府了?!?/br> 唐嫵與連詩茵都有準(zhǔn)備,曹總管話音剛落,二人就頷首回禮,按照顧九娘教的那樣,將裙擺提起,一步就跨了過去。 曹總管面露笑意,連連點頭。 隨后,曹總管帶著她們走到了一個布滿綠色琉璃瓦的獨立小院前,繼而停住腳步開口道:“這里便是喜桐院,也是兩位夫人日后要住的地方。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問我身后的王嬤嬤、李嬤嬤便是?!?/br> 唐嫵與連詩茵朝著二位嬤嬤方向,微微點頭,以示問好。 她們清楚的很,這二位嬤嬤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管家婆子,而是專門為了調(diào)教她們,而特意找來的教習(xí)嬤嬤。 曹總管見二人大方得體,便多囑咐了兩句,“咱們王妃受皇命去靜因寺祈福還未回來,府上現(xiàn)在主持中饋的是楚側(cè)妃。在王妃沒回來前,兩位夫人到了每月初一,去安善堂領(lǐng)月例即可?!?/br> 曹總管走后,二位嬤嬤便仔仔細細地講了一遍王府的規(guī)矩。 譬如:沁心湖旁的歲安堂去不得,喜桐院旁的書房去不得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