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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星輝落進風(fēng)沙里在線閱讀 - 第113節(jié)

第113節(jié)

    她說這話時,語調(diào)比平時要低,聲音像是從嗓子深處壓出來的,有些沉還有些悶,乍一聽像磨弦,語氣粗糲還帶了些鋒銳,有那么點自嘲的苦味。

    傅尋沒接話。

    他不是個會把矛盾尖銳化的人,知曲一弦心中對顧厭的這句話不喜,也沒有妄自出頭替她解釋。

    她是個什么樣的人,身懷什么寶藏,他知道就好,不需要與旁人共享。

    而她與顧厭的這個矛盾,顯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憑他說和,沒用。反倒讓人覺得多事,兩個人的癥結(jié),他一參與,再小的問題也會不斷地給放大,反令她為難。

    但有他這一問,顧厭也不好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他深吸了一口氣,當(dāng)自己只是隨口一說,一句“抱歉”低聲蓋過,轉(zhuǎn)而換了個話題:“我知道你的考慮,彭深這事,你們救援隊內(nèi)部關(guān)起門來是‘家務(wù)事’,我尊重你。但這么多人閑置著,不合適。再說,僅憑你們兩個,想把這件事徹底解決,我覺得難度有些大?!?/br>
    顧厭知道自己這番話說得不討喜,緩和了語氣,解釋:“我不是看輕你們的能力,只是眼下這環(huán)境這局勢不一樣,不是單純的山地救援?!?/br>
    “是我考慮欠妥?!鼻幌覔芰藫茴^發(fā),腳尖踢了踢傅尋,示意他出個點子。

    傅尋意會,他琢磨了下,說:“彭深電話里說,他被裴于亮引進了迷霧沼澤,止步在冰河對岸……這句話無論真假,彭深是真的在冰河的對岸,他不敢棄車涉足的地方也真的是沼澤地?!?/br>
    “他意在一網(wǎng)打盡,又不想擔(dān)這罪過。眼下所有責(zé)任全被推在王坤身上,軍事要塞動手腳的是王坤;在雪山接應(yīng)的也是王坤;那接下來無論是我還是一弦,甚至是裴于亮幾人出事,彭深也一定會有辦法推給王坤?!?/br>
    王坤不止是他找來的幫手,更是一切落幕時的替罪羊。

    彭深若想不動聲色處理掉這么多人,布滿未知威脅的天險地陷是最保險也是最溫和的方式。他不需要費太多心思,只需要把所有人趕進去,到時候出了事,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那些人全是被天險地陷吞了的,他只有遺憾和節(jié)哀順變了。

    顧厭聽懂了,他眸色微亮:“你是說,不論彭深話里有幾分真假,彭深肯定是在那的。”

    傅尋頷首,目光示意了一下曲一弦,不動聲色間就出言維護了她:“她是有些自負,但這自負是因為很少有人能跟上她的想法。她在腦子里畫路線圖,列人物關(guān)系的速度和她的行動力是成正比的?!?/br>
    他一話蓋過,免得顧厭尷尬,又立刻換了話題:“殺彭深一個措手不及的策劃是正確的,確定彭深的位置比花大力氣滿山搜救要效率得多。但顧隊的想法也不是沒有道理,光憑我們兩個,的確效率不夠,還空置了太多資源?!?/br>
    “這樣。”傅尋沉吟數(shù)秒,說:“彭深的目標是我和一弦,我們出發(fā)二十分鐘后,你撥第一通電話。別的都不重要,只一點,你必須確認彭深的位置。打完第一個電話,你就帶人上山。以這個電話為準,我們再商定第二步棋怎么走?!?/br>
    顧厭腦中思慮再三,也似肯定了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問:“這過程中如果失聯(lián),我怎么獲知你們的具體位置?”

    這個好解決。

    傅尋掂了掂臥在他手心頻頻打哈欠的貂蟬,低聲道:“它身上,有定位芯片,我教你怎么定位?!?/br>
    第109章 大結(jié)局(上)

    顧厭下車前,曲一弦撳下車窗,往帳篷那一指:“剛進帳篷那個穿綠色沖鋒衣的看見了沒?老領(lǐng)隊了,你有事交代他,他會給你辦妥的。”

    “我做先鋒,經(jīng)常陣前不在現(xiàn)場,他們都習(xí)慣了。袁野在,他們聽袁野的,袁野不在,就論資排輩,能者居之。這隊伍,挺好帶的?!?/br>
    做救援的團隊和別的不同,他們的戰(zhàn)場是茫茫大地。沒那么多利益糾葛,全憑一顆赤子之心做著大海撈針的事。

    沒點慈悲心,沒點寬容豁達,沒點耐心毅力,這事根本辦不下來,也做不長久。

    顧厭和這支隊伍合作過無數(shù)次,自然無比熟悉。

    他微微頷首,推開車門前,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這么多年,你提起救援隊時的驕傲還和從前一樣。”

    那是因為值得驕傲。

    只不過這話曲一弦放在心里沒說。

    她抬手,食指和中指并攏在額邊一飛,做了個致敬的手勢:“我們先走一步。”

    顧厭頷首,站到路邊。

    路邊的雪地,積雪已被踏平,露出茸茸的,枯著的草根。

    他目送著越野車碾開積雪,從營地駛出。那車燈一收一放,在山道拐角處,亮如野獸的瞳孔,映著無人涉足過的雪地,散出一地猩紅的光影。

    他站了片刻,轉(zhuǎn)身,掀簾而入。

    ——

    二十分鐘后。

    顧厭依照計劃,撥通彭深的電話。

    出乎意料的,鈴聲在漫長地響了近一分鐘后,機械掛斷。

    顧厭擰眉。

    他斂聲,平心靜氣地又一次撥打。

    ……

    忙碌有序的忙音后,依舊是無人接聽狀態(tài)。

    滿屋寂靜里。

    靠帳篷角落而坐的一個領(lǐng)隊忽然說:“我怎么聽見外面有鈴聲?”

    顧厭挑眉,一手攏住聽筒,一邊凝神去聽。

    果然。

    帳篷外有鈴聲飄忽而至,隱隱約約的,夾著“邦邦”的敲打聲,一聲急過一聲。

    那聲音越是急迫,他背脊越是發(fā)涼。

    像催命符,一聲一聲,催命來了。

    ——

    山道積雪沉厚,彭深上山時留下的車轍印短時間內(nèi)還未來得及被大雪覆蓋。

    曲一弦跟著這道車轍印,沿著山道一路彎曲枉直。半小時后,終于抵達臨近山頂?shù)墓繁M頭。

    這是個三岔路口。

    路口的石粒像被碾碎的焦糖碎塊,在通往山頂?shù)男〉狼瓣┤欢埂?/br>
    遠處山石嶙峋,披銀戴雪,人為綁縛的木柵欄已經(jīng)支離破碎,只零星幾板豎立在懸崖邊緣,提醒著此處“斷壁危險”。

    曲一弦在路口停了車,下車查看。

    彭深的車轍印到了這里后,人為的,被打亂了。

    三岔路路口的空地上,不再只有一條清晰的車印,而是數(shù)條,錯綜復(fù)雜,相互交錯的車轍印,讓人找不到頭尾,更無法辯清方向。

    曲一弦前后左右四下看了看,用手比劃著,給傅尋做示范:“這個效果,跟漂移差不多。車在山道上開始加速,上坡后甩尾,以左輪為軸心,畫了一個半圓?!?/br>
    “然后,他開始原地打轉(zhuǎn),盤旋,把所有可能暴露他去向的車轍印給模糊了?!弊詈?,她得出結(jié)果:“我們跟丟了?!?/br>
    傅尋和她的關(guān)注點不同,他下車后,重點觀察的,是三條小路的路口。

    彭深既然刻意要隱藏行蹤,路口自然也不會留下痕跡。只是奇怪的是,三條路路上的積雪像是從未被踏足過,滿目一色的銀白。

    那輛車像是開到這,直接奔入了懸崖,不見蹤影。

    他抬腕,看了眼時間,提醒她:“已經(jīng)過去半小時了,顧厭還沒來電話。”

    傅尋的言下之意是,出意外了。

    無論是上山開路的他們,還是山下的顧厭,顯而易見的,都出現(xiàn)了不可避免的意外。

    這一消息,無疑是個晴天霹靂。

    曲一弦有片刻的惘然,她沒立刻說話,似是思考了下對策,開口時,語氣冷靜又沉穩(wěn):“那我們?nèi)€電話問問情況?!?/br>
    傅尋沒阻止。

    他潛意識里認為,顧厭既已逾期十分鐘,顯然是這十分鐘內(nèi)發(fā)生了令他無法及時聯(lián)絡(luò)他們的變故。

    這和誰打這通電話無關(guān)。

    果然。

    曲一弦撥完電話后的臉色沉了沉,有些難看:“無人接聽?!?/br>
    “無妨?!备祵孔∷氖?,一手拂去她肩上落上的雪,低聲安撫:“顧厭有能力處理好危急情況,我們現(xiàn)在折回去,未必能幫上忙,還浪費了時間?!?/br>
    他摘下手套,指腹摩挲著她的眼角,沉吟道:“我們可能低估彭深了?!?/br>
    “他應(yīng)該考慮到了每一步會發(fā)生的情況,并且預(yù)設(shè)了不同的應(yīng)對方式,一步一棋,計劃縝密。我們以為自己領(lǐng)先了他一步,可以和顧厭一唱一和殺他個措手不及。其實,反被他將計就計,算計進了局里?!痹捖?,他低頭,鼻尖抵著她的輕蹭了蹭,說:“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下來,哪怕一直被他算計著,也要逆風(fēng)翻盤?!?/br>
    ——哪怕一直被他算計著,也要逆風(fēng)翻盤。

    最后一句話,像是醍醐灌頂般,令曲一弦從滿目混沌里抓到了一絲清明。

    她用力地閉了閉眼,強迫自己把大腦放空三秒。

    三秒后,她睜開眼,冰涼的手指握了握他的掌心:“王坤在這工作過,那他一定熟知地形。他一直受彭深恩惠,幫他做過不少事,這次也一樣,肯定以為自己和彭深是一條船上的人。彭深的優(yōu)勢是,他熟知雪山的地形?!?/br>
    顧厭不接電話。

    什么情況能讓他連電話都接不了?

    彭深呢?

    他既給顧厭指了冰河,迷霧沼澤這條路,又為什么故意抹去行蹤,讓她跟個無頭蒼蠅一樣只能束手等在原地?

    這些她都想不出答案,可眼下再迫切,若是只待在這里,永遠不會有答案。

    她抬眼,腦中像是有靈光一現(xiàn),有一縷線索快得像是長了翅膀的飛魚,沒等她看清就嗖的一下不見了蹤影。

    那種有什么呼之欲出又困死在囚籠中的急躁逼得她如有心火焚燒五臟,她憋著這股火沒處發(fā),撒氣似地摘下墨鏡就往路口一扔。

    這一扔,路邊枯黃的草桿一晃,露出個被雜草掩蓋的……里程碑來。

    曲一弦一怔。

    眼前掠過的那道紅影反復(fù)在腦中回放了幾遍,確認自己沒看錯,她疾步上前,撥開被雜草掩蓋得一絲不露的小石塊來。

    這一下,她終于看清了。

    矗立在路邊的這個石碑,說它是里程碑吧,它并不規(guī)范。既不是國道的白底紅字,也不是省道的白底藍色,就連縣道的白底黑字也與它相差盛大。

    它不過是一個長得像里程碑的路標,紅底白字,落筆——卡烏湖。

    卡烏湖不難理解。

    彭深既說過雪山上有冰河,這“卡烏湖”八九不離十就是那條冰河的名字,至于為什么路標這么寒酸隱蔽……

    怕是想效仿三江源的地理考察標志,只一塊小小的石碑,另類的“到此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