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他伸手,攬過坐在下首的黃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呢,明天就回南江了。下半年了,事情多,耗在這耗不起。人我留下幾個,還住在這間房里,以便隨時搭把手。” 傅尋適時地插話道“人留著沒什么用,她手底下一個車隊,想用人也不會先勞煩別人?!?/br> 他和鐵曄打了多年交道,但除了裴于亮以外的事從不交談,更不用提交情了。 鐵曄想要從裴于亮手里拿回錢,就必須得借他的勢。所以對傅尋,他忌憚,尊重,不敢造次。 傅尋既然開口,鐵曄也知道自己留著人沒用,非要堅持,只會無端討人嫌。 他知道分寸,故開口道“那就聽傅先生的?!?/br> 等送傅尋和曲一弦離開,鐵曄關上門,眉心緊鎖,站在門后一言不發(fā)。 黃毛還為自己得了鐵曄的器重沾沾自喜,還沒來得及嘚瑟嘚瑟,見鐵曄這個表情,賠著幾分小心,問道“鐵爺,你是覺得這事不妥?” “不是。”這事沒什么不妥的地方,傅尋要追回勾云玉佩,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既然有同樣的訴求和目標,就不用擔心傅尋會反水。 這點判斷能力,鐵曄還是有的。 他往客廳走了兩步,轉頭問黃毛“我們當初收到敦煌來的消息,調查曲一弦,到最后追到敦煌守在酒店里……你不覺得像是有人故意一步步引我們過來嗎?” 黃毛智商不夠,絞盡腦汁也沒聯(lián)系到這些事里的關聯(lián)“這不是……按部就班,您自己做的選擇嗎?” “是啊。”鐵曄摸了摸腦袋,暗罵了一句“可我還是覺得我是被傅尋這小子給耍了?!?/br> 當初他從傅尋那得到裴于亮手里有他勾云玉佩的消息開始,他就知道,傅尋這是順道借他的手,做自己的事。 畢竟他也得了方便和好處,不出意外,等勾云玉佩再次有消息后,傅尋作壁上觀,等著他掘地三尺把裴于亮挖出來后,漁翁得利即可。 但自從曲一弦攪進來后,事情不一樣了…… 鐵曄甚至生出自己仍在傅尋算計中的念頭來,難不成他把他引到敦煌來,就為了幫他說清裴于亮這件事的前后始末? …… 嘿,這兔崽子! 敢情他在傅尋心目中,就是一張嘴啊。 離開酒店時,已經是下午四點。 敦煌和南江有近兩小時的時差,明明該是傍晚日暮斜影時,偏偏敦煌的天光明艷,像剛過午時的下午,微風徐徐,氣溫涼爽。 這么輕松地解決了一件事,曲一弦有些意外。 但更多的是放松。 沒有什么比腹背受敵更受煎熬的事了。 她上車后,先看手機。 手機屏幕的消息提示欄里干干凈凈的,沒有任何未讀消息。 曲一弦松了口氣,給袁野打電話。 袁野很快接起“小曲爺,你和尋哥談完事了?” 曲一弦事先和袁野交代過,她下午和傅尋有很重要的事要處理,可能不能及時回他的信息,讓他自己機靈些。 她嗯了聲,問“你那邊怎么樣?” “挺好的,我現(xiàn)在到七里鎮(zhèn)了?!?/br> 曲一弦又問“姜允呢?” “在我邊上呢。”他把手機遞到姜允面前,“你快吱一聲,讓曲爺知道我沒欺負你?!?/br> 姜允沒搭理他,手機更是連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推開“干嘛呀,你擋著我玩游戲了?!?/br> 袁野委屈“曲爺你聽,你不在她有多嫌棄我?!?/br> 曲一弦聽到姜允的聲音就安心了“我在傅尋會在進敦煌城區(qū)的必經之路上等你會合。” 袁野哎了聲,說“那見面再聊?!?/br> “好?!?/br> 掛斷電話,曲一弦開車,繞開敦煌城區(qū)的公路,抄小路抵達和袁野約定的地點。 車廂內太安靜,為了避免獨處時的尷尬,她隨手擰開廣播頻道聽路況分析。中間插播廣告時,她狀似無意的問了句“黃毛說那個五彩魚藻紋罐是你四年前的六月份托鐵爺出面追回來的?我沒理解錯的話,那會你剛從可可西里回南江。” 傅尋對這個時間記憶深刻,幾乎不用確認,腦子里很快臨摹出當年的場景。 裴于亮前幾年跟著鐵爺做事,結識了不少權貴,五彩魚藻紋罐又是被他偷偷脫手的,他不見了蹤影,五彩魚藻紋罐的去路很難查清。 他費了不少功夫,用了不少渠道把東西追回來,迫切得很。 生怕錯失良機,又不知道要等多久。 “當年的事與我無關?!彼吻濉八齺碚椅視r,已經知道五彩魚藻紋罐被裴于亮換走了。她是來求我出面,在鐵爺面前作假鑒定。她想把魚藻紋罐抵押給鐵爺暫解困境,等家里緩過這口氣,她會想辦法補上那個窟窿?!?/br> “我的職業(yè)道德和信仰都不允許我假鑒,這也是我傅家的第一條門規(guī)。我只答應了幫她和鐵爺要幾日寬恕,只是沒想到她走投無路之下,會選擇這種方式。幫她追回魚藻紋罐是為道義,力所能及之下,能幫且?guī)汀!?/br> 安靜的小路褪去了城市的繁華,那竊竊嘈嘈的電流聲也似在這刻遠去,車廂里,安靜又溫柔。 “得到魚藻紋罐的消息是在可可西里當志愿者的最后一星期,這一周內,伏叔一直在替我周旋。確定可以交易那晚,是你進可可西里的前一晚。我立刻離崗的原因,除了撤離的時間是規(guī)定好的以外,還因為那天清晨,有架飛機在拉薩的機場等著我?!?/br> 第56章 那架飛機是做什么的,不言而喻。 曲一弦有一瞬,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她對傅尋在可可西里的撤離十分理解,交接環(huán)節(jié)的誤會說清楚了也沒什么,她不是小肚量的人,所以早就釋懷了。 但當時還牽涉到這項隱情,傅尋不曾提過,她自然也不曾了解,也足見傅尋的沉穩(wěn)和內斂。 他的風度是不經意間落在實處,讓人如沐春風。 曲一弦自己也沒察覺,她對傅尋起了絲很微妙的情緒。 她正打算說些什么接過話茬,抬眼看見國道盡頭迎面駛來一輛粗獷硬派的牧馬人。 她彎了彎唇角,說“袁野來了?!?/br> 牧馬人的車速很快。 兩車在岔路口打了個照面,袁野車窗半降,扭頭看過來沖著小道上的途樂做了個鬼臉。 曲一弦看見姜允坐在副駕,鬢角的發(fā)絲被風勾起,飄至唇邊。她表情極為冷淡的往她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很快低下頭去擺弄手機。 她雖然不以為意,但姜允的這種冷淡難免讓她產生一些不太美妙的聯(lián)想。 曲一弦覺得,她可能把和姜允溝通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 途樂的引擎一直沒關,她腳下油門一踩,迅速掛擋,加速。方向盤在她的手下打了一圈,很快從岔路口追出去。 等跟上牧馬人后,途樂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離,甚至偶爾還會故意減速掉出車隊,等著后車超上來并入車隊。 幾番cao作下來,曲一弦詫異地發(fā)現(xiàn)“真的沒人跟?” 雖是現(xiàn)實,她的語氣卻有些不確定。 昨晚的探索者車隊就像是憑空出現(xiàn)又憑空消失了一般,連個影子都沒出現(xiàn)。 傅尋指點她“過了一夜,暗流早已藏匿進海底了?!?/br> 曲一弦一想,也是。 她得沉住氣,穩(wěn)著點來。 她有預感,這張不知道誰撒下的野心勃勃的漁網,到該收網的時候了。 牧馬人和途樂一前一后進了城區(qū),在七星大酒店辦理入住。 曲一弦不適合露面,把車停入停車場后就避去了房間等袁野和姜允開完房。 進屋時,被留在酒店的貂蟬窩在枕邊還在呼呼大睡。 她轉著車鑰匙,看了眼桌上那份貂糧。傅尋早上放的貂糧和雞胸rou,被貂蟬吃掉了大半,只剩一層鋪底。 顯然,這貂挺會過日子的,留守在家也不會虧待了自己。 她沒去招惹它,在單人沙發(fā)上坐下,出了會神。 敲門聲響起時,她剛把所有線頭拎出來梳理一遍。 沒結果,也沒什么有用的線索。 事情到這一步,線頭太多,像是有人故意在掩蓋真實目的,不管好不好吃,什么菜都給上了一遍。 她琢磨著今晚還得去找一次權嘯。 開了門,姜允抱胸倚在門口,身旁還立著一個半人高的行李箱。 她沒回房間,拿了房卡后,先來找曲一弦。 曲一弦往后瞥了眼,沒見著袁野,有些納悶。 姜允似看破她的想法,回“我說手機落他車上了,讓他幫我取一下?!?/br> 她的語氣有些不客氣,冷冰冰的。別說像之前那樣甜蜜蜜叫她曲姐了,她連表面的客套都懶得維持,板著一張臉,跟人人欠了她八百萬一樣。 曲一弦自知理虧,沒跟她計較,往屋內退了一步,讓她進來。 姜允沒動。 她眉梢輕挑,自上到下掃了眼曲一弦,問“我包了你的車來西北旅游,才第幾天?一句解釋也沒有,把我晾在大柴旦。怎么著,黑車啊還是訛錢呢?” “出了點意外?!鼻幌冶砬槿绯?,不卑不亢“你要是愿意協(xié)商解決,就進屋談。要賠償要投訴,我讓袁野送你去我們車隊的總部。” 姜允氣樂了“你這是在威脅我?” “沒有?!鼻幌揖従彽馈邦櫩椭辽希沂窃跒槟憬鉀Q方案?!?/br> 姜允到了嘴邊的那些話,瞬間被她堵了回去。 她到底不是真的來找曲一弦吵架的,橫眉豎眼地在門口又杵了一會,抬步進屋。 曲一弦緩緩吐出一口氣,幾秒后,推著姜允的行李箱進屋,關上門。 姜允正在四處打量,見她進來,在單人沙發(fā)上坐下,等著聽曲一弦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