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嚴啟瑜愣住了,看著嚴舒錦。 嚴舒錦神色平靜,就好像在討論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更何況勝利了以后都不會再餓肚子了,其實說到底他們有退路,我們沒有,所以哪怕他們有一百二十個人,也拼不過我們的,我們不會輸?!?/br> “而且勉強夠八十人吃三天的糧草,就算每個人減少吃的,又能吃多久?”嚴舒錦是知道餓肚子的滋味的,三天的就算再節(jié)省,最多不過吃五天,五天以后呢?而且這五天怕是所有人都吃不飽,萬一那時候再遇到敵人,怕是連一拼之力都沒有了。 吃掉戰(zhàn)馬也是方法,保存實力東山再起也不錯,可那不是嚴舒錦的性格。 杜先生沒有說誰對誰錯,只是笑道:“那我與你們講講當年的一件事,當年你們大伯也遇到了這樣的情況,只不過身邊不是一百人,而足足有萬余人,你們大伯并沒有瞞著糧草不足的事情,而且讓伙夫把剩余的糧草都給做了,所有人都吃飽喝足休了一天,第二天早上更是吃了一頓好的,就對湖州發(fā)起了進攻?!?/br> 蘇湖之戰(zhàn)的勝利奠定了嚴超最終的勝利。 前朝就有俗語:“蘇湖熟,天下足?!?/br> 自從占了蘇湖后,嚴超再也不用為糧草發(fā)愁了,也可以大規(guī)模招兵買馬。 嚴啟瑜眼睛都亮了,看向了嚴舒錦說道:“jiejie你好厲害?!?/br> 嚴舒錦說道:“因為我是你jiejie啊?!?/br> 嚴啟瑜使勁點頭。 杜先生被逗笑了:“嚴啟瑜的辦法也不算錯,只是有一點要記得,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打仗有時候就憑著那股氣。” 嚴啟瑜正色道:“我知道了。” 嚴舒錦卻覺得有些奇怪,按照大伯的性格不應該帶不夠糧草的:“杜先生,當時去打蘇湖的時候,很危險被逼著過去的嗎?” 杜先生看向嚴舒錦,問道:“你為什么這樣問?” 嚴舒錦說道:“因為我覺得奇怪。” 杜先生笑了起來,只是說道:“不如等你們父親回來,你們去問他?” 嚴舒錦點了點頭。 杜先生說道:“我要布置明天討論的東西了,認真聽好了?!?/br> 嚴舒錦和嚴啟瑜都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他們兩個對學問高的人都很尊敬,更知道杜先生是來教導他們的,所以格外認真。 “從前有一大戶人家,他們?yōu)槿撕蜕疲抑懈怯泻芏啻婕Z,鎮(zhèn)子上的人也都聽他們家的?!倍畔壬穆曇艉芎寐?,說話的速度也恰到好處,讓人聽著感覺很舒服:“那個鎮(zhèn)子中的百姓過的很富裕,心地更是善良,可是有一天外面來了很多難民,他們家中遭了災,要是再沒有東西吃,他們就都要餓死了,如果你們是大戶人家,會怎么做?” 杜先生說完問道:“你們有要問的嗎?” 嚴舒錦問道:“那些難民都是什么人?老人?小孩?女人?還是青壯年?” 杜先生聞言笑了下說道:“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br> 嚴舒錦再次問道:“那女人呢?孩子都沒有母親嗎?” 杜先生說道:“沒有多少女人?!?/br> “難民大概有多少人?”嚴啟瑜也問道:“而鎮(zhèn)子中的百姓有多少人?” 杜先生說道:“鎮(zhèn)子中有一百人,而那些難民有四十人,鎮(zhèn)子中的糧食足夠一百四十人吃三年?!?/br> 嚴啟瑜覺得有些奇怪,卻又想不出來哪里奇怪,一時間沒有吭聲。 杜先生也沒有再多說什么:“你們今天的功課,嚴姑娘你練十張大字,嚴啟瑜你把這本書的前十頁背下來,再練三張大字?!?/br> 兩人同時應了下來。 杜先生說道:“行了,你們開始?!?/br> 兩個人的書是杜先生早就選好的,放在他們的書桌上。 杜先生也拿了一本書翻看了起來:“有哪里看不懂再來問我?!?/br> “是?!?/br> 兩人都不再說話,而是看起了書來。 杜先生心中卻沒有表現(xiàn)的這么平靜,他發(fā)現(xiàn)嚴舒錦對有些事情上特別敏銳,只是不知道這樣的敏銳對一個姑娘家到底是好還是壞,他只是覺得嚴舒錦身為女兒身,有些可惜了。 等天色暗了下來,嚴知理才回到家中,他已經在宮中陪著母親用完飯了,因為提前讓人給家里送了消息,所以柳勤母子三人倒是沒有等他,卻也讓廚房留了夜宵。 嚴舒錦和嚴啟瑜都在屋中等著他,看到一雙兒女,嚴知理神色緩和了許多,笑道:“今日學的怎么樣?” “杜先生很厲害?!眹绬㈣ぬ岬蕉畔壬臅r候,滿眼的崇拜:“特別厲害?!?/br> 嚴知理哈哈笑了起來:“那是當然了?!?/br> 柳勤給嚴知理倒了杯溫水,說道:“先讓你們爹休息一下。” 嚴舒錦和嚴啟瑜乖乖應了下來。 嚴知理喝了水,笑道:“一會爹和你們聊天啊?!?/br> 柳勤陪著嚴知理進屋換了衣服,見他眉眼間有些疲憊,柔聲說道:“要不我讓孩子們先回去休息?” “不用。”嚴知理笑著捏了妻子手一下:“我一天就這么點時間能陪孩子們聊聊。” 柳勤這才不再說什么。 嚴知理說道:“等我忙完這段時間,就帶你們好好在京城轉轉?!?/br> 柳勤應了下來,眉眼彎彎的模樣好似當年初見一般。 嚴知理溫言道:“若是我記得沒錯,寶姐和貴哥今天后就不用再泡藥浴了吧?” “對。”柳勤幫著丈夫整理了一下衣領:“太醫(yī)說藥補不如食補,吃的上精細一些就是了?!?/br> 嚴知理:“那就好,后日我?guī)銈冞M宮一趟。” 柳勤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先不去了,我還用著藥,身上難免有些味道,娘發(fā)現(xiàn)了怕是要擔心了。” 嚴知理想了下說道:“我想讓你陪嫂子說說話?!?/br> 柳勤愣了愣問道:“嫂子可是有什么不對?” 嚴知理嘆了口氣:“嫂子還是放不下家望的死。” 提到家望,柳勤心中也是揪著疼,而且她更懂陳秋的悲傷,如果換成她怕也是走不出來的:“那好,要是娘問起來怎么說?” 嚴知理聞言一笑,湊到柳勤耳邊說道:“你就和娘說,太醫(yī)幫著你調理身體,好再給我生個大胖兒子,給娘生個大胖孫子?!?/br> 柳勤一下羞紅了臉,微微咬唇小聲應了一下。 等兩個人出去的時候,柳勤的臉還是有些紅的,不過嚴舒錦和嚴啟瑜都沒有注意到。 嚴知理拉著柳勤一并坐下后,問道:“今日杜先生講的有什么不懂嗎?” 嚴啟瑜說道:“都懂得,只是jiejie問先生問題,可是先生讓jiejie問爹?!?/br> 嚴知理挑眉有些好奇說道:“什么問題?” 嚴舒錦把蘇湖的事情說了一遍,卻沒有提問題,只是說道:“爹,讓屋中伺候的人都出去,我不想讓她們聽?!?/br> 嚴知理被逗笑了,說道:“行,你們都下去?!?/br> 屋中伺候的丫環(huán)都退了下去。 嚴舒錦見人要關門,就說道:“門窗都別關,你們離遠點?!?/br> 丫環(huán)見嚴知理沒有反對,就按照嚴舒錦的吩咐去做了。 嚴知理看著嚴舒錦一臉嚴肅的模樣,整個人心情都好了許多,說道:“為什么不關門窗?” “關了門窗萬一有人偷聽,我不就發(fā)現(xiàn)不了了?”嚴舒錦理所當然地說道:“開著門窗,她們略微靠近我都能發(fā)現(xiàn),這樣才安全,而且有些人覺得緊鎖門窗才好說秘密,我覺得這都是傻子,這樣神神秘秘的明擺著告訴別人我在說很重要不能讓別人知道的事情,你們快來偷聽?!?/br> 嚴知理聞言點頭:“還是寶姐聰明?!?/br> 嚴舒錦微微仰著下頜,說道:“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的閨女,我爹這么聰明,我當然也聰明了?!?/br> 父女兩個互相吹捧一番,都覺得又得意又高興的。 柳勤和嚴啟瑜坐在一旁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等笑了以后,嚴舒錦直接問道:“爹,攻打蘇湖的時候,大伯是不是故意沒有帶夠糧草?” 第11章 土包子第二次進宮 嚴知理沒有告訴嚴舒錦答案,還很殘忍的把兩兄妹趕回房間休息,等只剩下夫妻兩個人,嚴知理忍不住抱著妻子轉了幾個圈。 柳勤驚呼一聲抱住了丈夫,等被放下的時候,柳勤頭發(fā)都亂了:“夫君這是怎么了?” 嚴知理握著妻子的手,說道:“孩子們被你教的很好。” 柳勤柔柔一笑:“他們本來就是好孩子。” 嚴知理想到自己兄長的幾個孩子,再看看自己的一雙兒女,只覺得怎么看都順心。 嚴舒錦和嚴啟瑜的功課在下午等嚴知理的時候已經寫完了,回去洗漱后就各自休息了,不過關于杜先生的問題兩個人倒是沒有討論,因為杜先生說過,讓他們兩個各自思考,不要受對方影響,真要討論就等到了課堂。 雖然嚴知理沒有回答,但是嚴舒錦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怕是蘇湖之戰(zhàn)糧草不足這件事,真的是大伯嚴超算好的。 嚴啟瑜倒是仔細想了一下杜先生教的東西,又把需要背的書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這才閉眼開始睡覺。 嚴知理已經告訴他們要進宮的事情,杜先生和方姑姑那里提前打過招呼了,杜先生留的功課也被他們送了過去。 這是嚴舒錦第二次進宮,和第一次進宮之間其實并沒有相隔多久,只是感覺截然不同。 第一次進宮還有些茫然和無措,這次進宮卻格外輕松,就好像去親戚家串門一樣,雖然這個親戚住的地方有些太大了。 嚴知理只幫他們送到了宮門口,看著陳秋貼身的宮女把人接走,這才放心離開。 陳秋早早就等著他們了,見到柳勤帶著孩子們走過來主動迎了過去。 嚴舒錦和嚴啟瑜同時叫道:“伯母?!?/br> 陳秋滿臉笑容,看著兩個孩子的眼神很溫柔:“怎么沒坐轎子過來?走過來累不累?” “坐了?!绷诤完惽锲鋵嵰埠芏嗄隂]見,只是柳勤剛嫁給嚴知理的時候,陳秋就把她當meimei一樣照顧,兩個人感情極好,說話之間也沒有生疏:“只是到半路,寶姐和貴哥想自己走,我瞧著離約的時間還早,這才帶著他們走了過來。” 嚴舒錦說道:“伯母,不累的。” 嚴啟瑜在一旁點頭。 陳秋這才不再說什么:“我?guī)銈內タ茨?,娘一直念叨著你們?!?/br> 嚴舒錦主動上前把自己的手塞進了陳秋的手里,說道:“伯母,我可想吃你做的槐花包了?!?/br> 陳秋看了眼走在嚴舒錦身邊的嚴啟瑜,笑道:“這有什么難得,等槐花開了伯母就做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