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做生意，也是褚韶華的主意最多，褚韶華經(jīng)商經(jīng)驗最豐富，她把克拉拉拉來做公司的會計。克拉拉明明已經(jīng)考上會計師了，但會計行業(yè)也很講究資歷經(jīng)驗，再加上社會對女性職業(yè)者的歧視，克拉拉只找到一份會計助理的工作，薪資也不高。

    褚韶華把克拉拉挖過來，給她增加兩成薪水，讓她過來做會計師。

    克拉拉很愿意，一則是和褚韶華是相熟的朋友，二則這里是女性創(chuàng)業(yè)的公司，對女性多一份尊重。只是，褚韶華雖給克拉拉加了兩成薪水，相對于給克拉拉的工作壓力，這兩成薪水當真不多。

    因為，克拉拉除了做會計師的工作，還要兼職經(jīng)理，管理褚韶華招來的業(yè)務(wù)員，還有熟悉褚韶華給業(yè)務(wù)員們制定的復(fù)雜的薪金系統(tǒng)。

    褚韶華做朋友是最體帖的朋友，做老板時也是最吝嗇的老板，尤其是該老板急缺錢時。

    褚韶華自己也很拼，只要有空，她都會過來公司，連海麗都學會了招待客人，奧德麗那一向不茍言笑的高貴臉，面對客人或出去做事時也都學會了和氣。

    更別提克拉拉，一身兼兩職。

    誰容易，大家都不容易。

    褚韶華人生中第一個巨大的機會在秋天大家一起去山上摘蘋果時到來，波士頓的秋天非常舒服，褚韶華感慨美國物產(chǎn)的豐富，蘋果成熟的甜香縈繞在空氣中，大家說說笑笑，只挑最大最好的摘，明天還有一天秋假可以休息。

    褚韶華與奧德麗、海麗商量著明天去公司幫忙的事，杰西卡遞過一個很漂亮的蘋果，對褚韶華笑笑，“克萊爾，給?！?/br>
    褚韶華愣了一下，接過，笑道，“謝謝?！?/br>
    “不要這么客氣，我們是朋友，不是嗎？”曾經(jīng)的室友杰西卡對褚韶華笑的比頭頂?shù)奶柖家獱N爛。

    海麗看杰西卡一眼，覺著杰西卡真是個奇怪的人，不是從紐約回來，她就不再理克萊爾了么？杰西卡還常私下和同學們說克萊爾的壞話哪！奧德麗早在杰西卡遞蘋果時就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褚韶華笑容不變，有一搭沒一搭的同杰西卡做了些社交性質(zhì)的寒暄。

    好在，杰西卡估計也不認為立刻就能與克萊爾的關(guān)系恢復(fù)如初，她只是說了幾句話，就和同學們一起提著蘋果下山去了。

    海麗悄悄的問褚韶華，“你不生她氣了？”

    褚韶華但笑不語，奧德麗簡直看不過去海麗的智商，說她，“路上遇到陌生人打招呼也會禮貌相待，心里有數(shù)就成?！?/br>
    海麗彎起綠寶石一樣的眼睛，笑彎成了兩彎月牙。

    褚韶華是晚上接到楊丘的電話，楊丘問褚韶華，“明天有沒有時間，這里有一位遠方而來朋友，很想見你。”

    “是誰？”褚韶華聽到“遠方而來”，便知可能是剛來波士頓的朋友了，她平生最愛熱鬧，連忙問楊丘。

    楊丘道，“不能說，明天過來就知道了。”

    褚韶華道，“那我早上過去，大約九點鐘到，可以嗎？”

    楊丘，“好，就這么說定了。明天來我家別墅，等你一起過來吃早餐?！?/br>
    褚韶華心下猜想，遠方而來的朋友，還很想見她，楊丘搞得這樣神秘，肯定是位能給她驚喜的大人物。因為平時楊丘都會住在學校附近的公寓，只有在休假時才會到別墅居住。只是，褚韶華再如何想，也沒想到竟然是胡少帥！

    當褚韶華見到自旋轉(zhuǎn)樓梯上緩步走下的一身白色休閑裝的胡少帥時，驚的眼珠子險沒砸在楊丘家的核桃木的地板上。胡少帥依舊是俊美溫文的模樣，對褚韶華微微一笑，聲音中帶著紳士的優(yōu)雅，“褚小姐，一別多年，你可好？”

    清晨的陽光自海藍色的玻璃窗落在胡少帥身上，映耀著他，尊貴如同神子。

    第229章 遠航之機遇二

    其實，隨著見識的增加，褚韶華對于少帥衙內(nèi)這一類人也有所了解。不說陸三許三兩個，就是楊丘，其父也是關(guān)外有名將領(lǐng)。但是，沒人哪個人像胡少帥給褚韶華的印象好，大概是在褚韶華在上海立足未穩(wěn)時，這位少帥能幫助過她的緣故吧。

    或者是出自紳士風度的幫忙，或者是因為褚韶華是位漂亮女子，或者對于胡少帥而言，只是未放在心上的舉手之勞。可總之，幫了就是幫了。

    褚韶華一直記得。

    褚韶華兩步迎上前去，和胡少帥握手，笑道，“我真沒想到是您到了。怪道楊丘電話里不肯說，胡先生，您好?！币蚴窃趪?，褚韶華就沒提“少帥”的稱呼。

    “我也沒想到會和褚小姐在波士頓相逢。”胡少帥有著非常漂亮的禮節(jié)和舉止，傭人擺好早餐，胡少帥對褚韶華做個先請的手勢，“人生四喜中的，他鄉(xiāng)遇故知大概就是如此了?！?/br>
    褚韶華并不肯走在前面，與胡少帥同行，問，“您什么時候到的？要知您到了，我該昨天晚上過來的。”

    “那可不敢，豈不令聞先生誤會?！焙賻浻哪恼f。

    褚韶華哈哈一笑，楊丘請胡少帥坐主位，他與褚韶華一左一右分坐兩畔。胡少帥自然不可能獨自來美國，只是，隨扈并不在餐廳用餐。

    美式的早餐一般非常簡單，一般就是咖啡牛奶雞蛋培根烤香腸三明治酥皮點心薄餅之類。褚韶華以為能看到一桌大餐，結(jié)果也就是平時楊丘家常吃的幾樣，便知胡少帥不是第一天過來。

    褚韶華偏愛楊丘家的茶葉薰肋排，熟練的切著肋排，向胡少帥問起波士頓的行程，褚韶華毛遂自薦做向?qū)?，“這兩天沒什么事，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給您做向?qū)А！?/br>
    胡少帥笑，“行啊，我是順道這邊逛一逛，先前也沒做行程安排?！?/br>
    褚韶華就心下有數(shù)了。

    吃過早飯，她先打電話到公司安排了一下，胡少帥見褚韶華一幅對下面交待事情的口吻，不禁面露微笑，道，“我聽小楊說，褚小姐在波士頓頗有事業(yè)。”

    “有一家報社，不過當初開辦時我就說了，報社的所有利潤收入都會投入到公益事業(yè)上，這是寫進條款的。所以，報社的錢其實我一分都拿不到。今年暑假到紐約買股票，賠的我就剩學費了，現(xiàn)在跟同學合伙開了家房產(chǎn)中介公司，勉強能湊合?！瘪疑厝A說話干脆俐落，如說相聲般，胡少帥聽的直樂。

    楊丘道，“我說借你錢吧，你還不要?！?/br>
    “還有生活的錢，要實在沒錢，我肯定會跟你借的?！瘪疑厝A和胡揚二人商量，“波士頓的臨海的城市，沙灘海景非常好，這里有名的大學也很多，胡先生你想先去哪里?！?/br>
    胡少帥問，“你平時會去哪里？”

    看來少帥是真的沒有行程安排，褚韶華說，“那咱們就先在城市里隨便逛一逛，中午去海鮮市場吃龍蝦，那里有一家特別好吃的龍蝦店，到波士頓，一定要吃龍蝦。下午去亞當斯家吃蛋糕，他家的咖啡蛋糕都很好，整個波士頓都有名的。店就開在查爾斯河的旁邊，現(xiàn)在正是秋天，景色也美。”

    說到秋天，褚韶華忽然想起來，對楊丘道，“我們學校昨天去山上摘蘋果，我?guī)Я艘淮^來，你們嘗嘗，特別好吃的蘋果?！卑衍囪€匙給傭人，“就在我車子后座上放著。”

    胡少帥覺得有趣，問，“怎么大學還要去摘蘋果？你不是學的經(jīng)濟專業(yè)么，又不是農(nóng)學?！?/br>
    “是我們學校的傳統(tǒng)，每年秋天蘋果熟了都會去摘蘋果?！?/br>
    真正與胡少帥想處過來，就知道，這人非常隨和，沒什么架子，說話也很風趣。褚韶華是個非常有生活氣息的女子，她知道波士頓秋天哪條街道最美，哪里的一棵樹有著怎樣的典故，這里曾經(jīng)有過多少風云人物，歐洲的清教徒乘坐五月花號來的這里時，揭開這塊土地現(xiàn)代文明的序幕，這里是美國精神所向往的山顛之城。

    雖然，褚韶華認為，對于這塊土地的原住人種印第安人而言，這是覆頂之災(zāi)。

    秋天，楓樹的葉子開始染成帶著點秋意的紅，褚韶華與胡少帥坐在小湖邊的木質(zhì)長椅中看風景，胡少帥說，“真是一片富饒的土地?！?/br>
    “是啊?！瘪疑厝A也做此感慨，“我剛來美國的時候，經(jīng)常看到鄰居間送來送去的送東西，他們還不是那種禮尚往來的客氣送法兒，有時家里果樹結(jié)的果子太多吃不掉，一條街的鄰居都送到了?！?/br>
    “我們國家還有許多挨餓的人?！焙賻浀难劬锿赋鑫⑽⒌拇缺?。

    褚韶華嘆口氣，“以前我在老家，待到了上海，已經(jīng)覺著那是天堂一樣的地方?？墒牵谏虾Ｍ瑯佑泻芏嗥蜇?。到了美國后，才發(fā)現(xiàn)在這樣富庶的地方，竟然沒有餓死過人?！?/br>
    胡少帥是身份所帶來的感慨，褚韶華則是實打?qū)嵉挠H身經(jīng)歷，她出生在直隸府很平常的一個農(nóng)村，那是北方很普通到非常具有代表性的農(nóng)村，風調(diào)雨順的年頭不多，但也沒有大災(zāi)大難。可是，人們的生活那樣艱難，從春到秋，只要是田里有能吃的野菜，那必是要采來省糧食的。不要說魚rou葷腥，能每頓吃白面的，就是村里一等一的好家境了。

    可是，與東方遠隔萬里的這里，土地如此肥沃，物產(chǎn)如此豐饒，人們不必挨餓，真是不可想像。不過，這并不是一塊友好的土地。褚韶華說，“這里是白人的國家?！?/br>
    胡少帥的眼睛像此刻面前的湖水一般，清澈明凈，倒映著天空的顏色，他說，“是啊?！?/br>
    楊丘買咖啡回來，三人便一邊捧著熱咖啡一邊欣賞湖邊秋景。

    褚韶華當天晚上直接住在楊丘家里，第二天是星期天，這一天大家去的楊丘就讀的大學，褚韶華還用楊丘的圖書卡借了兩本書，中午就在大學里宮殿一般開闊奢華的食堂用餐。褚韶華是炸雞的忠實擁護者，她還說，“我覺著炸雞比龍蝦都要好吃?！?/br>
    逗的楊丘哈哈大笑，楊丘道，“你們學?？隙ㄒ灿姓u？”

    “有啊，我每餐必點。”褚韶華得意，“好多同學都問我為什么吃炸雞不會胖。”

    “現(xiàn)在她們又肯理你了？”

    “自從我們開了中介公司，人緣兒忽然又好了。”

    楊丘低聲與胡少帥說起這其中緣故，胡少帥險沒噴了嘴里的小羊排，“你們那些同學也挺勢利的?！?/br>
    “趨利避害大概是人的天性，但沒有這件事，我也不會知道誰才是我真正的朋友。”褚韶華說，“你不知道我以前在班級人緣兒多好，自從紐約投資失利，簡直四面楚歌?？墒?，還有我的兩個同學，真是不離不棄，我們現(xiàn)在在外面一起租房，一起開的公司。”

    “雖然這次損失了一些錢，其實我反倒感激這次的損失，有多少錢能買到真朋友呢？這是無價之寶?！瘪疑厝A說。

    胡少帥贊許，“有理?！?/br>
    “豈止有理，我再沒有見過比韶華更會講理的了。”楊丘笑。也就褚韶華的樂觀，換個女子一下賠這許多錢，哪怕不心疼錢，也得很郁悶一陣。

    待到星期一，褚韶華就得回學校上課，好在她自己有車，出門方便，待最后一節(jié)課結(jié)束，褚韶華就開車到楊丘這里來，她興致好時，還提前交待給楊宅廚師準備好食材，她做了一道北方風味兒濃郁的土豆燉雞塊，澆在米飯上，或是配著饅頭吃，味道不錯。窮人家還有一種吃法，是用饅頭醮湯汁來吃。

    雖沒有廚師做出來的講究精致，但有一種nongnong的家常味道。

    胡少帥都說，“跟以前家里的味道很像。”

    “這是咱們北方正宗的燉雞的味兒?！瘪疑厝A接過楊丘遞來的半個饅頭，笑，“我還擔心胡先生你吃不慣我這鄉(xiāng)下手藝?！?/br>
    “你以為我家見天兒有御膳房的御廚供著哪?！焙賻熑炭〔唤?，“別看我現(xiàn)在出門都有的是人哄著敬著，那都是沾我爹的光，他是白手起家，關(guān)外民風彪悍，他年輕那會兒什么都干過，木匠貨郎賣包子做獸醫(yī)，什么都會點兒。年輕時參加過對日本的海戰(zhàn)，還當了哨長，后來前清朝廷戰(zhàn)敗，他就回老家了。關(guān)外跟關(guān)內(nèi)不一樣，我還沒出生的時候，沙俄就進來了，盛京的將軍逃跑了，我爹帶一伙子人組織了保險隊，管好幾個村子的治安。我娘跟著他也沒享幾天福，我都是在大車上出生的。小時候過年吃頓餃子，偶爾吃回燉rou就是好飯食了?！?/br>
    “哎，那咱們都是過過苦日子的。”褚韶華就格外有共同語言了，“我聽楊丘說過，他小時候也吃窩頭?！?/br>
    其實，吃過苦的人與沒有吃過苦的人，吃過很多苦與吃過一些苦的眼神都是不一樣的。褚韶華格外的野心勃勃，楊丘已是溫文爾雅，至于胡少帥，他的眼睛里有太多的情緒，既明澈又復(fù)雜，既慈悲又冷酷，他對褚韶華說，“我以前，年輕的時候，特別想做個醫(yī)生。”

    然后，他向褚韶華透露了他此行的目的，他希望見一見美國的軍火商人。

    第230章 遠航之機遇三

    在第一時間獲得胡少帥的目標意愿時，褚韶華還真沒有發(fā)財?shù)闹饕?，那一瞬間，她只是想著，胡少帥曾幫過她，她得這機會，正好報答回去。

    在第二刻，她才意識到，這莫不是上海無數(shù)買辦心心念念的軍火生意？田家老爺子一去，田家代理的督軍府的軍火生意頓成上海第一肥rou，席家這樣的家族都要露出尖牙，伸長脖子張開嘴咬上一口，只恨不能吞吃入腹。那也只是在上海，陸督軍尚要受北洋政府節(jié)制，他雖駐軍江南，所能動用的資源怕是無法與關(guān)外土皇帝胡家相提并論。

    褚韶華能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商人，原因就是，她對于金錢是一個有所節(jié)制的人。褚韶華是那種，沒錢過不了日子，她不愿意吃糠咽菜，更不以吃土為榮，她這人生性虛榮，就愛吃好的穿好的，可她所認為的“好”，無非就是吃穿不愁，她便滿意。她并非要金莼玉粒，更不需金玉滿襟。

    所以，在物質(zhì)上，她是一個容易滿足的人。

    這就注定，她不是一個貪婪的人。

    所以，哪怕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軍火生意的機會，褚韶華仍是按捺住心里的激動，跟胡少帥打聽起來，可聯(lián)系過其他洋行，都要哪些軍火。

    胡少帥唇角微翹，眼睛彎起，完全是給褚韶華逗笑的，“你說我有沒有聯(lián)系過別的洋行？”

    褚韶華心下一動，就知自己問了句蠢話，倘胡少帥已經(jīng)透露出想買軍火的意思，現(xiàn)在哪里還輪得到褚韶華給胡少帥做向?qū)?，還怕胡少帥這里不賓客盈門么？

    胡少帥看向褚韶華，溫聲道，“以往買軍火都是通過洋行，這一次，我不希望經(jīng)過洋行，我希望能親自見一見美國的軍火商?！?/br>
    “我雖不認識美國的軍火商，打聽一下不是難事。”褚韶華唯一猶豫的就是，“楊丘在美國的時間比我要長，而且，胡先生你和楊丘多年交情，你為什么要把這件事交給我呢？”

    “我認識的人很多，但我只看誰能幫我把這件事辦好。”胡少帥坐在一棵檸檬樹下，雙腿相疊，意態(tài)溫雅，陽光自樹間漏下，落在他握著白色的咖啡杯的手上，那只手，像玉雕琢而成。他說，“如果我想給關(guān)外大學請幾位有學識的教授回去任教，自然要聽一聽楊丘的意思，畢竟他在波士頓華人圈里人頭熟。與白人打交道，我更信任你的能力，褚小姐，你來美國的時間雖然短，可你與這里有份量的白人說得上話。我聽說，今年馬薩諸塞的新州長塞繆爾就是你的朋友?！?/br>
    顯然，胡少帥對此事已有考量。

    褚韶華也覺著，胡少帥考量的挺對。

    讓她辦這事的話，她還挺有把握。

    褚韶華心動。

    枝頭簌簌而動，一只灰雀從樹間鳴叫著沖上天空。

    褚韶華說，“聯(lián)系軍火商的事不難，不過，您得先跟我交個底，您這次想采購多少軍火。我心里有數(shù)，才好去談?！?/br>
    “裝備關(guān)外三省的軍火，不只是槍支，重型軍火也在范圍之內(nèi)。”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并不能令褚韶華滿足，她直接從隨身的包里取出紙筆，做詳細記錄。然后，褚韶華繞開洋行，直接給美國的幾大軍火商發(fā)去電報，請他們報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