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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野心家在線閱讀 - 第90節(jié)

第90節(jié)

    聞春華不用褚韶華遞,她自己取了杯茶,說,“這洋人的擺設(shè)怪好看的,現(xiàn)在都是時興西式的家俱擺設(shè)了,就我婆家還是那老樣式的桌子椅子,土的不成。坐的那硬棗木的椅子,哪里有這皮沙發(fā)舒坦?”聞春華天生一張大嘴,不必人問,就絮叨起婆家的種種不是來。

    聞太太頭疼,替閨女圓話,“你公婆都是老派人,老派人,多是愛老物的?!?/br>
    “媽你年紀(jì)不比他倆還大哪,跟媽你一比,我公公還好些,我婆婆就仿佛剛從前清古墓里爬出來的一般。”

    褚韶華聽這話嘴角直抽抽。

    聞知秋先訓(xùn)meimei,“你這也是做媳婦說的話,給我閉嘴,哪里能這樣說長輩?”

    “哥你不知道,我這旗袍略收的窄些她就嘀咕個沒完,現(xiàn)在誰還似她一般穿裙襖的??偸钦f我們穿的旗袍窄了,非叫做那傻乎乎的直筒子棉袍,難看的要命?!甭劥喝A哼唧著掰開個豆沙餅說。

    “就你這身材,也就能穿直筒了,太緊的勒出rou來,倒不如直筒好看。”聞知秋瞥一眼正在吃豆沙餅的meimei,忍不住刻薄了兩句。

    聞春華氣的,險把豆沙餅拍她哥臉上。聞太太忙道,“別鬧別鬧,叫褚小姐笑話?!?/br>
    “聞先生聞小姐感情真好?!瘪疑厝A客氣的說。

    “好什么呀,我自小挨欺負(fù)?!甭劥喝A說。

    聞太太笑,“你哥也是好意,褚小姐不是外人,你口無遮攔倒罷了,在外處可不能這樣隨口就來。我雖年長你公婆幾歲,卻愛些新鮮事物。你婆婆呢,愛些古舊老物,這也沒什么不好,那古董,就得老的才值錢。老人家,雖難免絮叨,卻也是一片好心。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天地,這個誰都明白,我們老人家也是打年輕時過來的?!?/br>
    褚韶華真不能想像早去的聞老爺是個什么素質(zhì),不然,就憑聞太太這素質(zhì),得是怎么樣的遺傳才能養(yǎng)出聞知秋這樣又呆又直的性子來。

    大家說一回話,褚韶華拿件外套,就與聞家人一道往寶華寺算命去了。

    聞知秋是司機,褚韶華就坐了副駕駛,聞家母女坐后排。在路上,聞春華就說了好幾處中午吃飯的地點,褚韶華想,這人也不是沒好處,有聞春華在,便省得冷清。

    聞春華問,“韶華姐,你知道那高僧么?”

    “知道,見過一回?!?/br>
    “你都算過了?”

    “沒有,我是陪陸老太太去的,人家一天只算三人。沒算過,倒是見過大師。”

    “我聽說,大師眼睛看不到,是不是?”聞春華扒著前面座椅,幾乎要湊到褚韶華耳邊。褚韶華點頭,“的確沒見大師睜開過眼睛?!?/br>
    “這可真奇了,看都看不到,要怎么算?”

    “握手,一握手,大師就能說的七七八八。”

    聞春華更覺驚奇。

    待到了寶華寺,褚韶華小半月前剛剛來過,如今再見,卻見這殘寺破廟已是另一番光景。當(dāng)然,破廟還是破廟,斷壁頹圮也不是一時能清理的,但,通往寶華寺的道路已被收拾的干凈平整,由西禪房引出的一小段路甚至鋪上了嶄新的青磚。待到大師住的屋子,窗紙換了采光更好的玻璃,破舊剝落的墻壁已經(jīng)整平刷白。不過,依舊是一榻一案一畫一僧,旁邊還有個侍立的小沙彌。

    聞知秋同大師打過招呼,聞太太聞春華非常虔誠的雙手合什念了聲佛。小沙彌問哪位要算,褚韶華已是與聞知秋說好的,同聞知秋使了個眼色。不想,聞太太已是同小沙彌道,“我這兒子、侄女、女兒?!甭勌故前炎约旱拿~讓給了兒子,聞太太想的清楚,她雖然也很想算,可她已是這個年紀(jì)了,以后好賴全看兒子,只要兒子好,她以后日子必然好過。

    褚韶華未料聞太太做的如此打算,頗是意外,聞太太已道,“阿秋,過來給大師看看?!?/br>
    聞知秋,“媽,不是說好你算的么?!?/br>
    “我都這把年紀(jì)了,還算什么。你來算算前程?!甭勌话丫蛯鹤永礁?,讓兒子先算,悄悄同褚韶華眨眨眼,示意褚韶華一會兒也這么算。

    這是聞太太的小聰明,前程兩字包含的就廣了,婚姻前程,事業(yè)前程,就都包函進(jìn)去了。

    奈何聞太太一派好心,卻是媚眼拋給了瞎子看,褚韶華完全沒興趣算命好不好。

    這位大師依舊神奇,將手一搭聞知秋的手便說,“幼少多坎坷,青年顯崢嶸,父緣不深,妻運坎坷,原配不能白頭,再娶方能比翼。”

    聞太太一聽大喜,立刻道,“大師,還想問問子嗣?!?/br>
    大師道,“有三子送終?!?/br>
    聞太太立刻喜的雙眼彎成一線,兩眼只往褚韶華這里瞧,歡天喜地的又同大師謝了一回。聞太太本想讓褚韶華第二個算的,褚韶華連忙讓聞春華先了,聞春華問的很簡單,她問財運。大師一搭聞春華的手,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而后從子。”

    聞春華瞪圓了眼,“這是三從啊?”

    大師繼而道,“嗯,一生衣食不愁,福祿星都在的。”

    聞春華頓時喜笑顏開。

    聞家兄妹算好后,聞太太拉著褚韶華上前,親自同大師道,“勞大師在給我這侄女算算?!?/br>
    褚韶華將手放到案上,大師一搭,指尖微涼。大師微微皺眉,半晌方道,“有血光之災(zāi)?!甭勌概阅樕笞儯勚镂⒁惶裘?,褚韶華眉毛都未動一下,問,“這話怎么說?”

    “小姐命如出鞘之劍,征戰(zhàn)殺伐,鮮有匹敵?!?/br>
    褚韶華問,“說完了?”

    聞太太忙道,“那血光之災(zāi)是怎么回事,大師細(xì)說說,可有解?!?/br>
    “劍乃兇器,近之不祥?!贝髱焽@出一口憐憫,“小姐若有意,進(jìn)庵中為尼,修身養(yǎng)性,以贖罪孽?!?/br>
    褚韶華抽回手,冷冷一句,“大師多慮了?!?/br>
    第163章 禮數(shù)

    聞太太聞春華母女都憂心忡忡的,覺著褚韶華這命有些嚇人,告辭時都忘了往積善箱里放幾塊大洋。褚韶華和聞知秋都是一幅波瀾不驚的面孔,禮貌的與大師告辭。聞知秋看向褚韶華的眼神中帶著安慰,褚韶華離開時倒是自手包里取出三塊大洋,隨手往那紅漆的積善箱一擲,叮叮當(dāng)當(dāng),大師仍是垂眸斂目的寧靜之姿,只是聽到聲響后對著積善箱的方位微微頜首,便繼續(xù)打座念佛了。

    出了禪房正迎一陣兜頭涼風(fēng),聞春華忙把圍巾拉高掩住口鼻,轉(zhuǎn)身要去扶母親。母親正在同褚韶華說話,“不要信這些有的沒的,這就是閑了沒事,又是個星期天,過來逛逛?!?/br>
    “伯母放心,我并不放在心上?!?/br>
    聞春華湊過去說褚韶華,“那和尚連句好話都不會講,你怎么還給他錢啊?!?/br>
    “也是辛苦大師一趟?!瘪疑厝A笑睨聞春華一眼,扶了聞太太上車。褚韶華仍是坐副駕的位子,聞知秋看她非但不憂,反是眉宇間有些喜意,心下轉(zhuǎn)了兩圈兒,問,“去哪里吃飯?”

    褚韶華說,“我在榮順館定了位子。”

    聞春華道,“榮順館也不錯,星期天位子都不大好定的,韶華姐你怎么定到的?”

    “興許是運氣好,打電話問時就有位子?!瘪疑厝A笑,“上海這里各地的美食都有,倒是打出上海菜招牌的不多。這家吃過一次,說是上海菜,我覺著味道還不錯。”

    “嗯,老榮順是前清同治年間開的,上海菜里出類拔萃?!甭勚镌谡?,上海的館子知道的最清楚,一些典故或是名菜都能說得上來。

    窗外車水馬龍,褚韶華道,“說來,宣統(tǒng)遜位都這好幾年了,怎么上海這樣的地方竟還有人留辮子的?”

    “這也不稀奇,當(dāng)初我留學(xué),登船時還帶著辮子,在船上才把辮子剪了?!甭勚锏?,“我留學(xué)回國,媽見我竟然沒辮子了,還怕的不成,怕我被拉去殺頭。立刻給我去辮子鋪買了個假辮讓我戴?!?/br>
    聞太太笑,“那會兒咱們族里你是第一個剪辮子,可不就嚇人的很么?!?/br>
    “小時候覺著男人不留辮子挺怪,如今就瞧著,留辮子的不好看。想想以前那叫什么發(fā)型啊,前頭剃個大光腦門兒,后頭拖著條辮子?!甭劥喝A說,“韶華姐,你以后就能見著了,現(xiàn)在族里還有些老派的叔伯不肯剪辮子哪?!?/br>
    褚韶華道,“蘇州我去過一趟,要論風(fēng)氣,的確不比上海開放?!?/br>
    老榮順的菜自然是可口的,待用過飯,下午看場電影,聞知秋就先送母女二人回家,再送褚韶華去學(xué)德語。待兩人時,聞知秋方道,“要不要我?guī)湍悴橐徊槟莻€大師。”

    “不用,有的是人會查?!瘪疑厝A忽然笑了起來,微側(cè)些身與聞知秋道,“要知道大師這么會批命,我早來了?!?/br>
    “心里有數(shù)了?”

    褚韶華伸出手來數(shù),“這位大師來上海未久,便有這偌大名聲,縱有人下功夫經(jīng)營,但若沒點真本事,也不敢來上海討生活。陸老太太那邊,是陸家三公子親自引薦給陸老太太知道的。而且,據(jù)我所知,如今大師是上午批命,下午講經(jīng),信眾頗多。這位大師發(fā)愿重建寶華寺。找這樣的一個人,又能讓陸三親自出面把大師介紹給陸家女眷,能辦成這兩件事的人,在上海寥寥可數(shù)。”

    聞知秋繼續(xù)褚韶華的話,“再有,能辦成這兩件事且與你頗為不睦的,也就一家了?!?/br>
    “你說,怎么人就能這么蠢?”褚韶華頗是愉悅。

    “不見得。韶華,你以后去陸家就難了。”聞知秋給褚韶華提個醒,“我若是與你不睦,先斷了這條路?!?/br>
    褚韶華鳳眼微瞇,望向前路,“陸家算什么路?我不過是時不時的過去請個安,既沒求過什么,也沒要過什么,連靠山也算不上,充其量不過是張虎皮罷了。現(xiàn)在有沒有這張虎皮,對我影響不大。”

    “你還是小心些?!?/br>
    “血光之災(zāi)?”

    “世上只有千年做賊,哪有千年防賊的。”聞知秋有些擔(dān)憂,“最要緊的莫過于安危性命,咱們活個一兩百歲,什么樣的仇人都能解決。若是早早叫人干掉,縱是才絕驚艷,也只能到陰間鬼司去施展了?!?/br>
    褚韶華定神一想,搖頭,“這不大可能。先不說我跟田家還不至于生死大仇,再說,誰要干掉一個人,還會提醒她血光之災(zāi)的。要是我,一句話都不說,出其意外,直接下手。我在上海也沒有這樣的仇人,這句應(yīng)是和尚隨口說說。他要緊的那句應(yīng)是,近之不祥?!?/br>
    “不要這樣說自己。”

    “噯,那個田四是不是特別喜歡你啊,我看這女人都要瘋了?!瘪疑厝A湊近了聞知秋看,問他,“可是我聽說,田四不是跟鄭家定了親么。她這是哪個腦子想不開啊。”

    “我怎么知道?”聞知秋臉拉的有些長,“別提這掃興的了。”

    ——

    玻璃房。

    龍泉窯的青瓷花盆中,蘭花拖出長長的花梗,雪白的花瓣如同白色的蝴蝶,開的燦爛。陡然一陣大笑,打破琉璃房中的安靜,席肇方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免得在女士面前灑出咖啡不雅。

    褚韶華也是唇角彎起,“我就隨便一問,聞先生那臉就拉的跟驢臉?biāo)频?,弄的我都沒敢跟他打聽一下田家的情況?!?/br>
    席肇方笑,“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只管來問我。老聞向來要面子的緊,何況是當(dāng)著褚小姐?!?/br>
    “我也沒什么要打聽的了,反正這原該是你們的事?!瘪疑厝A道,“席先生若是消息靈通,應(yīng)該知道我兩次去陸家給陸老太太請安,陸家都托辭未見,可見那高僧給我‘近之不祥’的批語已經(jīng)傳到陸老太太跟前去了。真是想也想不到的良機!”

    褚韶華感慨中猶帶了三分可惜,可惜這樣的一鍋誘人的rou湯,自己是連rou帶湯,半點兒都沾不上,最多只是在鍋邊兒聞聞味兒罷了。褚韶華收斂心境,與席肇方道,“其實,算命也是半個月以前的事了,現(xiàn)在才來找席先生,我就是得確認(rèn),那位發(fā)愿重建寶華寺的大師,到底是不是受人指使?現(xiàn)在基本上可以確定,他一定與田家有關(guān)系。除了田四,沒人恨我恨到近之不祥的地步。雖然我與這位小姐素不相識,而且,在我的邏輯里,田四恨也該恨那個死活不肯娶她的人才對?!?/br>
    “這位難以令人理解的小姐,如今已經(jīng)是陸老太太的座上賓,深得陸老太太喜愛,陸老太太去寶華大師那里聽禪講法,都是這位小姐相陪了?!瘪疑厝A道,“可見,在投其所好這上面,田家與席先生想到了一處去。真不知誰給田家出此計策,真是高明?!?/br>
    “我相信褚小姐來我這里,不是來稱贊田家的?!?/br>
    “那倒不是,以往我總覺著這真是一家子蠢貨,每次見他家人都倒足胃口。他家突然這樣高明起來,真是令我精神百倍?!瘪疑厝A神采弈弈,“再高明的計劃,一旦有蠢才來敗筆,就不好了。以前我聽褚總說,先時田家的軍火出了問題,陸督軍已打算將一部分軍火生意別付別家。這回,我有個主意,可讓田家名譽掃地,軍火生意從此徹底與田家再不相干?!?/br>
    席肇方眼神陡然一沉,褚韶華眸如鷹隼,“看來,不必我說,席先生已經(jīng)想到了?!?/br>
    “把那位大師的面目揭露出來,的確可以讓幕后的田家名譽掃地。不過,這不是小事,掃的也不只是田家的面子。”席肇方道。

    “那又如何?一塊肥rou,想從別人嘴里奪出來,還怕得罪人?除非是天上掉的餡餅,這樣的不得罪人,可有這樣的事么?”褚韶華目光灼灼,輕聲道,“要是我,非但要把這位大師干掉,還要接過重建寶華寺的事,陸老太太最是信佛,有大師之事掃興,對于一個虔誠的佛教徒,沒有比建一座廟更能讓她開心的了。”

    “此事若是能成,定有褚小姐一份?!?/br>
    褚韶華搖頭,“我無甚投入,受之有愧。倒是席先生動手時,別忘了知會我一聲,我還有一份厚禮要送給田家。”

    席肇方挑眉。

    褚韶華呷口茶,淡淡將茶盞往桌上一放,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們北方人,更重禮數(shù)?!?/br>
    第164章 知秋與老聞

    轉(zhuǎn)眼臨近新年,當(dāng)此年節(jié),褚韶華與褚亭沒少參加年下酒會。既有紡織行業(yè)的茶會,又有洋行業(yè)的舞會,還有譬如相熟的席家的酒會。

    席氏家族的酒會的地點在席家祖宅,這一次,褚韶華并沒有做褚亭的女伴,而是聞知秋的女伴。聞知秋也受邀參加,實際上,聞知秋是陪市長過來。市長直接與聞秘書長道,“小聞也帶女朋友去,我可是聽說小聞你近來紅鸞星動,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能入你眼?!?/br>
    聞知秋笑,“市長這樣說,我就帶她去了?!?/br>
    褚韶華的相貌氣質(zhì),便是市長見了也不禁心下贊了聲好,尤其是脫了外面的雪白長款呢料抖篷,交給一畔的聽差,聞知秋直接倒吸口冷氣。褚韶華里面穿是的件無袖黑綢長裙,極簡單的款式,只是有一點疊起的小蕩領(lǐng),但褚韶華那修長標(biāo)志的身材,雪白的胳膊,冷艷的面龐,令她整個人比身上所佩的那一套鉆石首飾都要更加光芒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