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陸瓷韻面上有疑惑的神情一閃即逝,卻恰好被孟微之捕捉到,她不動神色的笑:“怎么?” 陸瓷韻沒想到她直接問出了口,語氣里帶了些試探:“了了,你和辭笙關(guān)系本來就不好,還是不要——” “那不行,”孟微之似乎沒有聽出她話里的意思:“她太霸道了,一個發(fā)卡而已,又不是多稀罕的東西,怎么還和敏婷吵架?” 陸瓷韻苦口婆心的勸:“還是算了,辭笙本來就是家里最小的,受不得委屈,你多讓著她點……對了——” 陸瓷韻繼續(xù)道,“我剛才聽你爸爸說,你又不轉(zhuǎn)藝術(shù)生了?” 她的眉頭皺了起來,語氣也嚴肅了不少:“了了,這可由不得你胡鬧,人生大事,你怎么也不和小姨商量一下?” 孟微之認真的看了她一眼。 姥姥基因好,陸瓷韻長得真的很美。眼睛有點彎彎的弧度,望著總好像天生帶了笑意。皮膚瓷白,眉目秀麗,一點紅唇……真的很像陸瓷安。尤其是她的頭發(fā)梳成偏分,松松用綢帶束住的時候,若非熟悉的人,從背影來看幾乎分不清她們姐妹來。 “嗯,”孟微之不咸不淡的應(yīng)了一聲,“我知道?!?/br> “可是……”陸瓷韻面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不是小姨故意打擊你,你的成績根本考不上好學校,轉(zhuǎn)成藝術(shù)生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而且我的jiejie,你mama肯定希望你繼承她的夢想——” “可我媽不是個畫家嗎?”孟微之露出疑惑的表情,“古典舞只是她的愛好之一而已,她還喜歡攝影、設(shè)計、鋼琴——” 她話沒說完,客廳里孟遲忽然叫了一聲:“了了,回家了。” 孟微之應(yīng)了一聲,對陸瓷韻道:“回見……小姨?!?/br> 最后一聲陌生的稱呼尾音拉的有些長,輕而綿緩的迤邐出去,像一聲似笑非笑的夢囈。 孟微之走回客廳里,孟遲正在同姥爺告別,他掏出手機看新消息,壁紙上的畫面從孟微之眼前一閃而過。她忽然抓住父親的手,從他手里奪過了手機。 孟遲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而孟微之已經(jīng)按亮了屏幕。 鎖頻的壁紙是一張陸瓷安年輕時候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著白色亞麻裙子,站在一片郁金香花海里,側(cè)身,因此正好可以看見她陽光下幾乎白到透明的臉頰,和黑色流水般的及腰長發(fā),用一根綢帶隨意的束起來,是她最經(jīng)常的打扮。 孟微之豁然看向剛走到客廳的陸瓷韻。 她前世做的是女性輕奢飾品,擁有自己的品牌,也有高定產(chǎn)線。因此對女性“美”和“風格”以及時尚元素都持有一定的敏感度,她清楚,兩個人即使是雙生姊妹,在審美和風格上也會迥異不同,可是,陸瓷韻頭上那根綢質(zhì)發(fā)帶,和照片里陸瓷安頭上的一模一樣。而且,她穿著一件白色的寬版型毛衣。 孟遲在問她的話,可是孟微之就好像沒有聽見似的,木然的把手機塞回他的口袋里。 陸瓷韻也問:“了了,你怎么了?” 孟微之輕聲道:“沒有,只是忽然覺得,您和我mama真的很像。” 陸瓷韻臉上的表情有明顯的凝滯,片刻,她不自然的笑道:“那是當然,我和你mama是親姐妹啊……” 孟微之最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連一句“再見”也沒有說,轉(zhuǎn)身出門。 她站在樓道口,冷漠的看著陸瓷韻和孟遲告別,不知道說到了什么,她一臉溫柔的笑意。 天空開始下雪了。 可是今夜沒有風,因此鵝毛大雪沉默的落下,夜穹里被城市輝煌的燈光所侵染,變得幻真幻假起來。 回去的路上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孟辭笙似乎總想和她說話,但是看她興致不高,就忍住了。回到家里,她道了聲“晚安”幾徑自上樓去了。 一直到半夜。 孟微之無論如何都睡不著,才悄悄起身又下樓,這個時候的一樓非常安靜。她家里的結(jié)構(gòu)并不復(fù)雜,三層是健身房、她的舞蹈室和母親的藏書室,畫作陳列室,但是分開在兩個走廊,幾乎互不干擾。二層全都是臥室,一層是廚房和大會客廳,旁邊還有一個書房兼小會客廳,而往里后院的方向走,靠近玻璃溫室的地方,其實還有一間屋子,是母親曾經(jīng)的畫室。 畫室和花園的溫室是相通的,陸瓷安有時會坐在植物之間工作。她還在世的時候,玻璃溫室的花草都是在她在照顧,而她走后,孟微之就再也沒有去過那間畫室,也沒有去過玻璃溫室。 可是今晚下樓之后,她一直往走廊深處走,最后推開了那間畫室的門。 這里的一切呈設(shè)都沒有任何變化,畫架、顏料、長桌、墻上的畫框或者旁邊原木色的柜子,各種石膏像和陶器……東面就是玻璃溫室,站在門口還可以聞到一股馥郁的玫瑰花香,看起來溫室里花草被趙姨照顧的很好。 孟微之走到那個柜子前,又搬過來一個小凳子站上去,然后在柜子的最頂層,取下來一本舊相冊。相冊封面的顏色淺淡,盡管趙姨一直都在用心維護,可是依舊已經(jīng)泛起了點歲月的黃。 她拿著相冊坐在了旁邊的地毯上。 陸瓷安熱愛攝影,最初的時候拍攝的人物幾乎都是以朋友和家人為素材,而其中,她的meimei陸瓷韻居多。孟微之將多年前,出自陸瓷安手的陸瓷韻的照片一張一張看過去。 那些照片中有各個年齡段的陸瓷韻,要么學生頭,要么披肩發(fā),要么扎起馬尾……沒有一張,是梳了偏分,和陸瓷安一樣用綢帶綁起來的。 合上相冊之后,孟微之有些恍惚。 難道她真的是因為緬懷自己的jiejie才這么打扮的?孟微之總覺得這么解釋很牽強??伤秊槭裁匆7伦约阂压实膉iejie呢?又為什么要不遺余力的說服自己去轉(zhuǎn)藝術(shù)生,這對她又沒有什么好處…… 陸瓷韻和前世的她確實親近,但是她上了大學之后,陸瓷韻就很少再聯(lián)系她了,一直到后來完全失去她的消息,問起家里人,說是出國修養(yǎng)去了,就再沒有見過。 現(xiàn)在一想倒覺得有點蹊蹺起來,不僅陸瓷韻再沒有見過,徐敏婷也沒有。 所以那天在西餐廳乍一見到徐敏婷,她的反應(yīng)還沒有林陌煙敏銳,實在是因為……太長時間沒有聽過這個人的名字了。 這些疑問在她腦海里縈繞不去,一直到她回到臥室睡著。 第17章 卷心菜和小裙子 翌日。 早飯時趙姨問起誰去了畫室,孟微之回答說是自己,然后她一抬頭發(fā)現(xiàn),孟遲看著自己的眼神就變了…… 早飯過后,孟遲特地攔住她,語重心長而憂傷的道:“女兒啊,你放心,爸爸不會再娶別的女人回家的……” 孟微之:“????” 什么鬼,您的腦洞也挺大的。 然后等到下午,她和林陌煙開著電腦視頻做完一張卷子,剛下樓想拿瓶可樂冷靜一下,就從大窗戶里看見孟承思的車駛進了中央道。 “我哥今天回來的這么早?”孟微之“嘣”一聲打開易拉罐,坐在了沙發(fā)扶手上。 孟承思進來,懷里抱著一個粉藍色的太空包。 太空包的透明罩子里一顆毛茸茸的姜黃色小腦袋正在探來探去,顯然,他下過去藺歌那里抱貓了。 孟承思把太空包的拉鏈打開,小貓立即探出頭來,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周圍。 孟微之立即扔下可樂跑了過去,摸了下小貓的耳朵就被萌化了,內(nèi)心刷過去無數(shù)條尖叫的彈幕,可是一抬頭看見大哥面無表情的臉,只好又把已經(jīng)到了嘴邊激動的“啊啊啊”強行咽了下去。將小貓從包里抱出來給它撓下巴,問:“橘色的毛,是金漸層還是橘貓?” “英短金漸層?!泵铣兴嫉?。 “我明天去給它買貓窩和爬貓架,還有它的口糧和貓砂……” 孟承思道:“我已經(jīng)買好了,讓趙姨去拿?!?/br> “誒?”孟微之驚訝了一下,但是轉(zhuǎn)念又想到,大哥做事從來都是最周全的那個,他會考慮到一切的可能性,于是也就釋然了。 完全沒有想到,孟承思之所以對貓這么上心,完全是因為他自己想養(yǎng)這個貓…… == 家里新添了一只活動物,一家之主孟遲沒有什么意見,在他看來只要幾個孩子高興,把房子拆了都沒什么問題,何況只是養(yǎng)了一只貓。 孟微之跑上樓叫了孟辭笙下來,拿了塊小毯子鋪在沙發(fā)上,把貓放在了小毯子上。小貓才幾個月的樣子,身上的絨毛又細又軟,喵喵叫起來聲音也軟軟的,粉紅的小rou墊像棉花糖,輕輕戳一下它的脖子,它就會歪著頭去看你,時不時舔一下自己的小胡子。 小貓?zhí)砹艘粋€孟辭笙的手指,她開心的快要冒泡泡了,又想揉小貓的頭,又怕力道重了嚇到它。孟微之道:“你小心,它舌頭上有rou刺?!?/br> “沒事的,它才多大?!泵限o笙頭也不回的問,“對了,它叫什么名字?” 孟微之沉思一秒:“卷心菜?!?/br> 孟承思皺眉:“它什么時候叫卷心菜了?” “剛才,”孟微之抱起手臂,“英文名cabbage?!?/br> 孟承思:“……” 孟辭笙抗議:“了了,你也太隨意了,卷心菜這么可愛,一定要起個好聽的名字啊!” “卷心菜就很好聽,”孟微之道,“而且你剛才已經(jīng)叫過了。” 孟辭笙:“……是嗎?!?/br> “就叫卷心菜,”孟微之向全家人宣告主權(quán),“這是我的貓,我說叫什么就叫什么!” 孟承思面無表情:“那要不給它脖子里掛個牌,上頭寫著‘孟微之的貓’?” 孟微之:“……” 一時間她的表情有些驚悚。 驚悚的不是孟承思給貓掛牌子的想法,而是,他竟然也會開玩笑? 而孟承思冷冰冰看了她一眼,叫了趙姨去車里拿小貓的東西了。 趙姨和另外一個傭人很快在大客廳的走廊邊給卷心菜搭好了貓窩和爬貓架,小貓被放了進去。它剛到一個新環(huán)境,總有些焦躁不安,一直都在叫。 孟微之雖然很想陪著卷心菜玩,奈何她的卷子還在等著她,于是她只好開著手機視頻給林陌煙全方位展示了一下可愛的卷心菜之后就上樓復(fù)習去了。 晚上吃完晚飯,破天荒的孟辭笙也沒有回自己臥室,一直拿著逗貓棒和卷心菜玩到十點多,要不是趙姨攔著,估計她會把卷心菜偷抱到自己臥室里去和貓一起睡。 == 孟微之睜開的眼睛的時候,墻上的石英鐘表時針剛好壓過第二格,凌晨兩點。 不知道為什么陡然清醒了,她覺得自己有點渴。起身去桌上拿杯子,發(fā)現(xiàn)里頭早就已經(jīng)空了,于是她不得不下樓去給自己倒水。 深夜寂靜,只有她的拖鞋踩在樓梯上“吧嗒吧嗒”的響聲,落地窗上的窗簾沒有閉緊,露出一線墨藍氤氳的天空。 雪已經(jīng)停了。 她打了個呵欠,徑直走向廚房去倒水。廚房沒有窗簾,月光泠泠的折射進來足夠看清楚一切,因此她沒有開燈。保溫瓶里的水“嘩啦啦”的把杯子灌滿,孟微之靠著流理臺喝了幾口,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隱約聽到點別的聲音。 她放下杯子走出廚房仔細聽了聽。 那聲音又沒有了。 可是當她蓋上保溫杯,準備上樓的時候,忽然又聽見了那陣奇怪的窸窸窣窣的響動。 孟微之停住原本想要上樓的腳步,循著那陣聲音一直到了走廊的方向,然后看見,走廊口被窗簾擋住光線的暗影處,似乎有人影一閃而過! 她立時驚了一驚。 家里安保警報系統(tǒng)沒有任何動靜,想必不是盜賊之類的。可是如果是家里的人,誰半夜鬼鬼祟祟的在走廊干什么? 又或者只是她看錯了,那里根本沒有人? 孟微之后背有點發(fā)寒。 她想叫12306,卻又想起夜晚時候系統(tǒng)都是下線的,根本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