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那你怎么沒醉?” “陛下幾時喝酒喝得過臣?” 祝云瑄的臉上盡是醉酒后的紅暈,水光迷離的眼睛不停閃動著,小聲嘟噥:“那你就不能讓一讓我???” “誰叫你這么貪杯?!绷旱澬χ雌鹚呀?jīng)蹭散了披散下的發(fā)絲,在手指上勾繞了幾圈,片刻后,彎腰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祝云瑄沒有動,雙手圈著梁禎的脖子,任由他抱著,頭倚在他頸窩處,低聲呢喃:“這才大中午呢,青天白日的……” “去泡一會兒?!?/br> 穿過屋子,湯泉池子就在后院里,下了水,祝云瑄更是昏昏欲睡,又覺得熱,直接背過身去,大半身子都出了水,趴到了岸邊的石板上。 梁禎從身后貼上來,手指輕輕摩挲著他腰間那在水中若隱若現(xiàn)、愈顯妖冶的花,祝云瑄沒有動,半瞇著眼睛偏頭覷向他,啞著嗓子道:“好看嗎?” 梁禎輕瞇起眼睛:“陛下以為呢?” 祝云瑄沒有接腔,轉(zhuǎn)回了頭去輕閉了閉眼睛,嘴角始終噙著一抹笑意。 時過境遷,曾經(jīng)覺得屈辱的印記如今早已不放在心上,拋去那些無謂的自尋煩惱,這道刺青現(xiàn)在更多的帶上了那旖旎情 色之意,成了他們床 笫間的一種樂趣。 梁禎低下 身,扣住他的腰,嘴唇貼上去吻了吻那怒放的紅梅,祝云瑄的身子瑟縮了一下,忍不住抱怨:“這才什么時辰,就沒有一次來了這里,你能不想著那碼子事情的……” 梁禎沒有再做亂,一手?jǐn)堉T片u的腰,另一只手再次勾繞上了他的頭發(fā),低喃道:“阿瑄,我是喜歡你才會想要跟你做那種事?!?/br> 祝云瑄怔愣了一瞬,沒曾想梁禎會突然這么一本正經(jīng),反叫他不適應(yīng)了,輕咳了一聲,他低聲嚅囁道:“……我知道。” 梁禎笑望著他,祝云瑄的眸光閃了閃,又道:“我對你的心意也是一樣的……” “嗯。”梁禎笑著低頭,在他的肩膀上印上一個輕吻。 祝云瑄轉(zhuǎn)回身,面朝著梁禎,目光下移,落在他布滿猙獰鞭痕的胸膛上,肩膀上的那只黑豹子被這些鞭痕襯得愈顯面貌兇殘,金色雙瞳冒著精光,幾欲化作實體。一如梁禎本人,骨子里都是兇狠的,可祝云瑄卻愛極了他的肩膀上的這只豹子,也愛極了他。 靜靜看了許久,祝云瑄的手指搭上去,在他的肩膀上細(xì)細(xì)摩挲著,迷離雙眼中盡是癡迷,梁禎捉住他的手,送到唇邊親了一下,再貼過去吻住了他的唇,銜著潤濕的唇瓣,細(xì)細(xì)碾磨,極盡纏綿。 “好熱……”意亂情迷中,祝云瑄低聲呢喃,無意識地推了推梁禎的胸膛。 梁禎貼著他的唇輕笑:“熱些好,多出些汗,這個季節(jié)最容易生病,陛下昨個夜里還咳嗽了。” “你聽到了?” 昨夜他們小別勝新婚,胡鬧折騰了大半夜,后頭梁禎睡著了,祝云瑄卻翻來覆去沒有睡意,小心翼翼地?fù)碇旱潱团乱婚]上眼睛他又會消失不見了。梁禎在外頭發(fā)生的事情讓他著實心有余悸,無數(shù)次后悔不該聽他的叫他做欽差出去查這么兇險的案子,卻差一點有去無回,同樣的事情他再不想經(jīng)歷第三回 了。 因為心里郁結(jié)著事情,一整夜祝云瑄都沒怎么睡,到后頭便著涼了,還咳嗽了起來,早起的時候一直強(qiáng)壓著,只是不想壞了出來同游的興致。梁禎其實早發(fā)現(xiàn)了,早上出門時還特地命人給他多加了件衣裳。 梁禎捏著祝云瑄的下巴,細(xì)細(xì)密密地吻他,末了嘆著氣提醒他道:“阿瑄,生病了就要說,不要諱疾忌醫(yī),你以前就是這樣,怎么現(xiàn)在這毛病還是改不了,以后不能再這樣了?!?/br> 祝云瑄垂眸:“我若是說了,你又要將我按在宮里頭不讓出來了。” 梁禎輕聲一笑:“嘖,陛下現(xiàn)在玩性倒是越來越重了,難得難得,是前頭幾年被壓抑狠了嗎?” 這個混賬總是這樣,前一句還正兒八經(jīng),下一句便開始調(diào)侃他,祝云瑄羞惱不已:“你閉嘴?!?/br> 梁禎只是笑,手滑下去,搭在祝云瑄的腰間,攬著他往自己面前按了按,倆人的身體緊密地貼合在了一起,祝云瑄無奈:“你怎么又……” “幫陛下多出出汗?!绷旱澱f得理所當(dāng)然,溫?zé)岬耐孪姳≡谧T片u的脖頸處,一口咬在了他極其敏感的耳后側(cè),惹來祝云瑄掩飾不住溢出口的動人聲音。 祝云瑄笑著閉上眼睛,攀住了梁禎的身體。 第四十九章 生辰禮物 景瑞五年,冬。 早朝之時,一眾朝臣再次老生常談起了立后一事,祝云瑄木然地聽完他們慷慨激昂的請奏,沒有任何表態(tài),直接宣布了退朝。 群臣長跪在地不愿起身,御座上的皇帝卻早已拂袖而去。 三年的時間,祝云瑄越來越有了皇帝冷漠威嚴(yán)說一不二的氣勢,從前梁禎說他性子軟坐不穩(wěn)這個位置,如今他不用倚靠任何人,也終于將這個皇位給徹底坐穩(wěn)了。 梁禎終究還是錯了,太過看低了他,他也并非沒了他就不行。 如今天下太平,除了南邊偶有??軄矸?,算得上風(fēng)調(diào)雨順、四海升平,唯一叫滿朝文武、天下臣民都擔(dān)憂掛心的,便是一直虛懸的中宮后位。 因為立后一事,皇帝和朝臣之間的矛盾沖突一次次升級,前頭祝云瑄還會以各種借口搪塞,最近這一年,他已經(jīng)連借口都不找了,所有要求立后納妃的奏疏盡數(shù)留中,每每有人在朝會上提起,便直接宣布散朝。無論群臣如何跪地懇求,甚至以死相逼,都無動于衷。 正值壯年的皇帝不立后、不納妃,后宮空虛,膝下無一子嗣,流言四起,祝云瑄不管不顧,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午后,見著外頭下了好幾天的雪停了,祝云瑄在殿外的回廊下站了片刻,淡聲吩咐高安:“隨朕去外頭走走吧?!?/br> “陛下想去御花園賞景嗎?奴婢叫人給您備步輦吧?” 祝云瑄不置可否,高安便當(dāng)他是答應(yīng)了,難得祝云瑄有心情出門,立刻鞍前馬后地安排起來。 這幾年若非必要的慶典祭祀,別說去宮外,祝云瑄連這甘霖宮的門都很少出。步輦抬著他沿著皇宮縱橫交錯的小道一路往后頭走,祝云瑄抬頭,望向灰慘慘的天際,許久,才輕輕閉了閉眼睛。 正恍惚間,前方忽然響起一聲重物砸地的聲響,祝云瑄收回心緒,皺眉望過去,一團(tuán)雪球在地上碎開了花,砸中的還有一只瞬間斷了氣的麻雀,一側(cè)的宮墻后頭,有人影倏地一下從枯樹枝上縮了下去。 高安提起嗓子沖宮墻那頭呵道:“誰躲在那里?!出來!” 那是一座荒涼破敗的宮殿,宮門緊閉著,看著跟無人居住一般,侍衛(wèi)上前去破開了門,抖抖索索的孩子爬出來,匍匐在地上,低垂著腦袋,帶著哭腔的聲音哀求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打我……” 祝云瑄的眉蹙得更緊了些,他已經(jīng)認(rèn)了出來,面前這個瘦弱不堪、衣衫單薄破舊的孩子,是他的九弟,祝云瓊。 當(dāng)年梁禎賜死了宸貴妃卻留下了這個孩子的性命,一直將之軟禁在這里,幾年過去,祝云瑄幾乎已經(jīng)忘記了這個孩子的存在,甚至三年前梁禎離開時還曾再次以這個孩子要挾過他,他也沒有將之?dāng)夭莩?/br> 幾年未見,祝云瓊已有八歲,卻過于瘦弱看著只有四五歲的模樣,如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于他面前,哪里還有半點祝云瑄記憶中被寵壞了的小霸王的影子。 祝云瑄沉下聲音:“你方才是在做什么?” 小孩吞吞吐吐道:“砸……砸麻雀,我餓……” 祝云瑄示意高安:“去查查是怎么回事?!?/br> “諾?!?/br> 望著縮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小孩,沉默片刻后,祝云瑄仿佛嘆氣一般,吩咐人道:“傳方太醫(yī)去甘霖宮。” 被帶去甘霖宮,梳洗干凈又吃了一頓飽飯的小孩終于回過了神,認(rèn)出了祝云瑄這個哥哥,怯生生地望著他,祝云瑄將人叫到跟前,問他道:“你平日里都吃不飽飯嗎?為何要砸麻雀?” 小孩搖了搖頭,耷拉著腦袋,回答他:“嬤嬤不給吃,我只能吃她們剩下的,我餓,就偷偷砸麻雀,砸中了就從樹上翻出去撿回來,趁著她們不注意烤了吃?!?/br> 祝云瑄拉起他的手,看了看他滿是青紫痕跡的手臂:“這怎么弄得?” “嬤嬤打的,我不聽話她們便打我……” 祝云瑄冷了目光,沒有再問,叫方太醫(yī)將人帶去偏殿診脈,高安已經(jīng)回了來,與他回報說都問清楚了,九皇子這些年都被關(guān)在那座宮殿里,那里雖非冷宮卻與冷宮無異,里頭統(tǒng)共也沒幾個伺候的人,都是混不吝的,見沒人管他便怠慢虐待他:“陛下放心,奴婢已經(jīng)叫人將那些膽大包天的東西都押下了,過后會重新安排些人過去伺候九殿下。” 祝云瑄不言,神色愈加黯了幾分。 兩刻鐘后,方太醫(yī)過來稟報,他已經(jīng)給九皇子仔細(xì)看過脈象,這孩子在長身體的這幾年虧了身子,落了病根,以后都會身子虛,只能慢慢調(diào)理著,想要痊愈怕是沒可能了。 祝云瑄?一時?無言,方才在回來的一路上他的心里幾番起了殺機(jī),到了此刻,忽然又心軟了。 總歸還是個孩子,身子骨也不好,便是留著他一條命也沒什么,就當(dāng)……就當(dāng)給他的暥兒積福報吧。 怔忪片刻后,他叮囑方太醫(yī)道:“以后按時去給九殿下看診,要用什么藥直接開就是,不要有顧慮。” 再吩咐高安:“給他換個干凈些的地方住,多撥幾個有經(jīng)驗會照顧孩子的嬤嬤過去,別再叫人虧待了他?!?/br> 高安告訴他祝云瓊已經(jīng)在偏殿睡下了,祝云瑄點了點頭:“讓他睡吧,等他醒了,就送去新安排的住處,你盯著點下頭的人?!?/br> “諾?!?/br> 高安應(yīng)下,麻利地去吩咐**辦事情。 祝云瓊睡了一覺醒來,被送走之前再次被祝云瑄叫到了跟前。望著小孩帶著畏懼與感激的晶亮雙眼,祝云瑄的心中更軟了一些,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去吧,以后不會再有人欺負(fù)你了,缺什么就來與朕說?!?/br> 小孩乖巧地應(yīng)下,與他謝恩:“謝謝皇帝哥哥。” 祝云瑄微怔,嘴角難得地泛起了一絲笑意。 打發(fā)走了祝云瓊,高安將剛剛收到的信遞過去給祝云瑄,是祝云璟寄來的,這幾年祝云璟依舊每兩個月會寄來一封信,在信中事無巨細(xì)地與祝云瑄說起關(guān)于那個孩子的點滴,即便祝云瑄的回信里從來都避而不提那個孩子。 三年前祝云璟帶著才剛滿月的孩子獨自去南疆,總算沒有白費功夫,在南疆待了半年,孩子那一身從胎里帶出來的毛病基本都好了,只還比別的孩子體弱一些,后頭這么幾年細(xì)細(xì)調(diào)養(yǎng)下來,已經(jīng)與尋常孩子無異。 祝云瑄再未見過那個孩子,?午夜?夢回時只有那日孩子從他懷中被抱走時嚎啕大哭的模樣,每一次他看著祝云璟寫來的信,想象著孩子可能的相貌,心頭的空洞和茫然便更深一分。 原以為將人送走就能逐漸淡忘、釋懷,到了如今才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徒然。 就連‘暥’這個看似祝云璟隨口喊出的名字,也是當(dāng)日孩子病危時,他心煩意亂之下在紙上寫下的字。 日日安。 這是他對那個孩子唯一的期望,他知道,祝云璟也知道,只是他們默契地誰都沒有提。 祝云璟在信中說準(zhǔn)備等明年開了春就給暥兒開蒙,請了江南隱世的大儒到家中教導(dǎo)他,字里行間都在提醒著祝云瑄,既然不想立后沒有別的子嗣,便不要耽擱了暥兒,早日將他接回,做正統(tǒng)繼承人教導(dǎo)方是上策。 祝云瑄神色黯然,同一件事情三年來祝云璟從來沒有放棄過勸他,是他自己一直走不出來,不肯釋懷罷了。 后頭祝云璟還說了一些孩子們間的瑣事,說暥兒是家中三個孩子里最乖最聽話的,性子柔軟分外招人疼,哥哥們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爭也不搶,誰見了估計都要偏愛他幾分。 再說起下個月就是暥兒三周歲的生日,叫祝云瑄不要厚此薄彼,也該給這個小“侄子”下賞賜。 大多數(shù)人都只知道定國公府有兩個世子,大兒子日后要繼承的是定國公的爵位,二兒子承的則是定國公夫人的爵位,皇帝對定國公府青睞有加,兩個世子每年生辰都必會下厚賞。卻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國公府里,還有一個幾乎沒在外人面前露過臉的小兒子。 祝云瑄對暥兒幾乎是不聞不問的,逼迫著自己不要放太多感情和心思到那個孩子身上,祝云璟怎會不知他那些糾結(jié)的心思,卻故意要在他面前提起,就是想要他真正正視暥兒的存在。 見祝云瑄看著信忽然又愣了神,手邊的茶都快涼了,高安示意人過來給他換一杯,輕聲喊他:“陛下……” 祝云瑄回過神,輕抿了一下唇角,吩咐高安道:“去按著上次給定國公世子生辰時備的賞賜再備一份一樣的,送去閩州……” 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旁坐榻邊的窗臺上,那一排竹編的玩偶已經(jīng)在那里擺了有好幾年,雖有小太監(jiān)時常擦拭一塵不染,顏色卻都已變得黯沉。 當(dāng)年……當(dāng)年梁禎說的那句“臣只有這些小玩意兒能留給他了,還請陛下無論如何也要交給他”,他其實一直都記得,只是一直以來他對孩子的態(tài)度都是逃避,連自己都不敢送東西給孩子,更別提是幫梁禎送。 長久的沉默后,祝云瑄再次開口:“將那些竹編玩偶也一并送過去吧?!?/br> 第五十章 冥冥之中 冬至過后兩天,祝云瑄去了一趟沅濟(jì)寺,自他登基后每一年的這一天,都會來這寺廟里給早就故去的母后做一場法事,已成慣例。 當(dāng)年還有梁禎陪著一起,如今卻只余他一人。 老住持的誦經(jīng)聲在大殿之中久久回蕩,祝云瑄輕輕摩挲著手腕上的那串佛珠,虔誠地在佛前拜了又拜。 日薄西山之時,他才起身,與老住持互相行了佛禮。見他眉宇之間始終郁結(jié)著憂色,郁郁寡歡,老住持寬慰他道:“陛下仁孝,先皇后自會有上天庇佑,您不必多憂?!?/br> 祝云瑄嘆道:“其實也不單是為了母后,朕今日來這里,還想為個孩子點一盞長明燈,護(hù)他喜樂安康、歲歲平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