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現(xiàn)在是李先生給你們上課,還是米秀才給你們上課?” 小孩在凌紅紗的手心寫了個李字,米秀才雖沒有給他們上課,但上課時老盯著他們。 “你們李先生可有說以后要讓米秀才給你們上課嗎?”想到米秀才之前行事,凌紅紗還真不放心將孩子交給他來教。 小孩搖了搖頭。 “我明日問問你們師母是不是要讓米秀才給你們上課”凌紅紗看著小孩煩惱的小表情,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子“笑一下”。 小孩立馬配合的瞇著眼睛彎起嘴角,逗的凌紅紗忍不住笑了。 第二日,凌紅紗送孩子到了學堂后,沒有像往日一樣離去,而是找了龐氏,閑聊了幾句,然后談起新來的先生。 “學堂可是要多一位先生了?”凌紅紗笑著說道“我聽孩子說,這兩日學堂里多了一位米先生?!?/br> “倒沒有要再請先生意思,學堂里的學生不多,外子一個人也教的過來。這位米先生只是外子的友人,恰好過來拜訪,過幾日就要走的?!饼嬍闲χf道。 “哦”凌紅紗笑著點頭,只要不留下來教她家孩子就好了。 倆人又閑談了幾句,凌紅紗才告辭離去。 等凌紅紗走后,李先生上完一節(jié)課下來,覺得口有些干了,讓孩子們休息一會兒,自己出來喝口茶。 “剛凌娘子還問起我們是不是要多位先生呢,你看這米先生這兩日學的怎么樣了?”龐氏倒了茶水遞到李先生面前,視線往屋外掃了一眼說道。 聽到妻子的問話,想到米秀才言語間的自傲,李先生無奈的笑了笑,但他自持不說人閑話,即使和自己妻子也一樣,于是他淡淡的回了句“還行”。 接著又對妻子說道“米先生是來觀摩的,以后別用學這個字。” “知道了”龐氏接過李先生喝完的茶杯,心中哂笑。 一聽自己丈夫說話的口氣,龐氏心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這位米先生的表現(xiàn)壓根入不了自家這位的眼了。 她對教書雖懂的不多,但看人她還是會的,這米先生到了他們這里也有兩日了,這兩日都是跟著他們夫妻一同吃飯的,但想到對方吃完飯理所當然的甩袖子走人,也從沒有對自己道過一句謝,還真是……太不通人情了點。 她時常聽自家相公念叨: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可見人情通達和文章做的好壞也是有關系的。 等到了九月末,楊家康才姍姍來遲。 凌紅紗給他倒了杯熱茶,倆人分別坐下。她已經(jīng)準備好聽一聽隔壁這白阿婆到底和她有什么因果,尤其是最近,每次看到她都跟仇人似的。雖沒有進一步動作,但經(jīng)常被人這么仇視的看著,任誰都不舒服。 喝了一口熱茶,楊家康放下杯子說道“這隔壁的人家之所以窺視你,并不是你的緣故,是因為我。” 怪不得嗎,凌紅紗恍然,她又不認得他們,原主也沒有可能認得這一家子,原來她是替楊家康擋槍了。 “可是為何?”凌紅紗好奇問道,楊家康來了幾回,被隔壁白阿婆看到也是正常的。但看楊家康之前的反應,好似根本就沒有認出這白阿婆,還是她說了以后,回去調(diào)查才知道的,可見不是什么熟人。 食指輕輕敲打了桌面幾下,楊家康才開始慢慢開口說起了他的過往。 原來,楊家康少年時曾經(jīng)定過一門親事,有過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只是兩人并沒有成親,在楊家康從軍前,這位未婚妻因著各種緣由,另外嫁了他人。而對門的白阿婆便是他曾經(jīng)未婚妻的姨母。 “我只聽過這個人,從沒有見過,所以幾次過來,都沒有認出來。但她應該有見過我的。”楊家康解釋完,眼睛片刻不離凌紅紗的臉,仔細的注意著她臉色變化。 見凌紅紗半天沒有反應,他不自在的用手抵著嘴,咳了一聲,問道“你有什么想問的嗎?” 自然有了,凌紅紗側過頭看著他,之前她無意識的忽略了過往這個問題,現(xiàn)在既然擺出來了,自然要問一問了。 以楊家康這么大的年齡在這個時代一般人早早都成親生子了,而這一個多月來,自己竟然忽視了這么大的一個漏洞,從未往其中探究,想到這里,凌紅紗心中自嘲了一番。 視線掃過楊家康握緊的拳頭,她抿了下唇,想到白阿婆是從她遇到黃色倩影那日開始對她怒目而視的,之前也只不過表現(xiàn)出不喜而已。想來,楊家康這位曾經(jīng)的未婚妻現(xiàn)在過的并不如意,否則,那白阿婆也沒必要烏雞眼似的看著她。 “你們婚事破滅,是你對不起她,還是她對不起你?”凌紅紗嘴角微微彎起,語氣如同閑談般問道,聽不出任何情緒。 聽到這問題,楊家康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一下,緩緩開口“說不上誰對誰錯,我們各有責任?!?/br> “當時我年輕氣盛,總想著出去闖蕩一番,無心婚事。而后,又出了些意外,導致她另嫁他人,而我也如愿離開家門,到了西北從軍?!?/br> 見楊家康說的含糊,凌紅紗眉頭微微蹙起,既然這事已經(jīng)擺在面前了,她不想讓自己心中留下一個疙瘩,索性問個清楚“你說的不清不楚,我心中不安,可否能細細講你們之間的事情和我說一遍,我不想以后因這事猜疑你。” 看到楊家康點頭,凌紅紗緊拽著帕子的手微微松開。 “我今日過來就已經(jīng)準備好把事情一一告知你,只是其中有一些細節(jié)涉及到她的名聲,而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嫁人了。” 看凌紅紗眉頭緊蹙,楊家康馬上表白“我當然相信你”。 對上楊家康緊繃的神色,凌紅紗點了點頭“今日聽過此事,我絕不會出去說于其他人的。” 第70章 再提親事 “那年我已到十九歲,家中開始逼著我成親。但我從小舞槍弄棍,喜歡聽說書的講戰(zhàn)場上的事,心生向往,自小就想著能去戰(zhàn)場上走一遭,打一場勝戰(zhàn),才不枉為男兒。所以一直不肯答應成親。葉氏與我算的上青梅竹馬,但我對她并無兒女之情,不過是兩家交好,覺得年紀相當,定下的親事。被家中逼的急了,當時年輕氣盛,與我父親吵了一架,就離家到縣城附近的寺院中住了一段幾日冷靜冷靜?!?/br> “不想葉氏從哪里知道我為從軍離家出走的消息,沒幾日找到寺院中來,還給我?guī)Я瞬簧俪允?。”說道這里,楊家康嘆了一口氣“也不知是誰給她出了主意,竟然在我喝的茶水中下了藥,被我發(fā)覺后,她竟然……當時我十分氣憤,覺得她這是在侮辱我,推開她就走了。跑到山中,找了個水潭待了半宿才算冷靜下來。因不想看到她,我一直等到破曉才重新回了寺院。不想當時葉氏也喝了下過藥的茶水?!?/br> 聽到這里,凌紅紗已經(jīng)能猜到下面的發(fā)展了。楊家康尚且要在水潭中呆上半宿才能冷靜下來,這葉氏怕是……。 “當日,恰好有兩位年輕的富家公子來附近游山玩水,宿在寺院之中,其中一位正好住在我隔壁。后來,葉氏就嫁給了他,做了妾室。” “葉氏向來心高氣傲,出了這等差錯,第二日就要投井自盡,被我發(fā)現(xiàn)救了下來。算起來,事情會變成這樣,也要怪我沒有早日與她說清楚,否則也不至于如此。等葉氏嫁人后,我就離家去了西北,直至今年才回來?!?/br> 聽完楊家康的訴說,凌紅紗沉默了片刻,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大概就像楊家康說的若是早日說清楚,或許就會少了后續(xù)的事,只是千金難買早知道。 想到前些日子閃過的黃衣倩影與白阿婆眼中的惡意,對比楊家康的現(xiàn)狀,她感嘆:這時代到底對于女子更不公平! 這事的內(nèi)情,楊家康一直不曾和人提起過,即使連自己的父親,也不曾說過,一方面是為了葉氏的名聲,另一方面,無論是被自己的未婚妻下藥還是未婚妻要另嫁他人,對于年輕氣盛的他來說何曾不是一種恥辱。 現(xiàn)在終于將此事對著自己的心上人說了出口,楊家康心中百味雜陳。 看到凌紅紗放在膝上緊握一起的雙手,他伸出手敷在上面,感受到手心下的手要抽走,他微微用力握住凌紅紗的左手。 “紅紗”楊家康直視著凌紅紗的眼睛,在她的瞳孔中清楚的看見自己的倒影“我能這么叫你嗎?” 感受到手背上不屬于自己的溫度,凌紅紗試著將手抽回來,你被楊家康用力握住,她放棄了掙扎。 抬眼看向楊家康,過了片刻,才微微頷首。 楊家康心中一喜,抓緊凌紅紗的手問道“聽完此事,你可還愿嫁我?” 凌紅紗眨了下眼睛,覺得有些回不過神來,不是在說他的過往嗎,怎么跳到嫁人了? 見凌紅紗沒有回答,楊家康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半蹲著,仰著頭,深邃的目光緊緊的看著她“我想早日娶你為妻,以后能照顧你們,陪伴在你們身邊。” “你可愿意?” 大約是角度的緣故,凌紅紗低下頭看見楊家康眼中的自己,有片刻炫目,仿佛被蠱惑般,不由自主的點了下頭。 等反應過來時,楊家康已經(jīng)滿臉喜色的緊緊握著她的手,力道大的她有些痛。 “我弄痛你了”見狀,楊家康馬上松開手,看到白皙的皮膚上因著他用力的緣故,出現(xiàn)了一片紅痕。他馬上低下頭,將手拿到跟前,輕輕的朝上面吹了吹氣。 感受到溫熱的氣息,凌紅紗不自在的將手快速縮了回來,垂到身旁兩側。 楊家康見快速抽走的雙手,楞了一下,臉熱了熱,站起身來,在原地來回走了幾步,說道,然后停住腳步說道“明日我就請媒人到水東村提親?!?/br> 不過,從這里到水東村還要一天的路程,還是早點動身好“我現(xiàn)在就去請媒人?!?/br> “你等我消息”楊家康停下腳步,看著凌紅紗說了一句,就準備走。 “哎”凌紅紗站起身,拉住他,想不到平日里沉穩(wěn)的人,現(xiàn)在竟會這樣,原本還因為自己沒有過腦子就點頭答應而暗暗懊惱的她,此刻忍不住揚起嘴角,眼睛彎彎,原來犯傻的不只是自己一個人。 “等等” 楊家康停下腳步,認真的看著凌紅紗等待著她說話。 被這樣的眼神這般看著,凌紅紗臉上飛起兩抹紅霞,咬了下唇,說道“我還要先去一封信,將來龍去脈告知我爹娘。否者他們不明就里,怕是會誤會我們之間的關系。到時候鬧出事來,反倒不美了?!?/br> 正是,楊家康也冷靜下來,差點忘了在凌大牛夫婦眼中,他還是紅紗的小叔子。他扶額,無奈的看著凌紅紗,看來必須等凌紅紗先去一封信說清楚事情緣由才行,不然,他請的媒人怕是要被打出來的。 “你現(xiàn)在就寫,我找人速速送出去?!?/br> 看著楊家康一臉淡定的催促自己,凌紅紗忍笑道“好”。 等凌紅紗花了兩刻鐘,用了三頁紙,將事情來龍去脈解釋清楚后。楊家康接過去,先看了一遍,然后利落的取出準備好的信封裝了進去。 “我先走了”將信封放進懷中,看著凌紅紗淡笑的容顏,楊家康不由生出不舍來。 “嗯”凌紅紗點了下頭,看人時眉梢?guī)Α?/br> 兩人慢慢從屋內(nèi)走到門前,楊家康站在原地,雙手扶著凌紅紗的臂膀說道“今日我就將信送出去,明日,請媒人走一趟?!?/br> “你等我消息” “嗯,知道了”凌紅紗輕輕點了下頭。 直到楊家康身影消失在巷口,凌紅紗才準備進門,不想對門白阿婆打開門,探出頭來,朝她“呸”了一聲,又罵了一句“狐貍精”。 凌紅紗直接快步走過去,伸手擋住木門,不讓她關上,冷笑一聲“白阿婆,往日里,我看你年紀大,你瞪我一眼,我也就不與你計較了?,F(xiàn)在,你這么辱罵于我,壞我名聲,我定是不會就這么忍了,不如我和你理論理論你為什么仇視我。是為楊家康與她的舊事嗎,我不介意和你將話說個清楚明白!” 白阿婆今日看楊家康進了凌紅紗門半天沒有出來,心中不由惡意猜測,再一想自己侄女不久前還和自己哭了一場,越想越恨,看到凌紅紗就忍不住罵了一句。哪里知道往日里看著好脾氣的凌紅紗,今日橫眉豎目沖了過來。 聽到凌紅紗提起舊事,她心中氣急,但又心慌,真怕凌紅紗知道個什么嚷嚷了出來,反倒害了自己侄女。 只是,現(xiàn)在這情景讓她服軟又是不可能的,一時僵在那里。 凌紅紗原本也不過是嚇唬嚇唬她,不說她答應了楊家康不會告知別人,就是念在同為女子不易的份上,她也不會隨意拿人名節(jié)說事。 只不過這白阿婆今日說的話太可惡了! 若是今日不堵了她的口,明日還不知道怎么編排她。 “話,我放這了!我和阿婆往日無怨,舊日無仇的。即使是那些往事也與我無關,不是我造成的。若是你再這般隨意壞我名聲,我定是要拉人陪葬的!”凌紅紗壓低了聲音,冷冷的說道。 白阿婆被她的言語和狠厲唬的一跳,但仍舊板著臉,惡狠狠的瞪著凌紅紗不說話。 說完話,凌紅紗也懶得理她,直接退回家中,將門合上。 這邊楊家康已經(jīng)找好了人,將信快速送了出去。又火速打聽了可靠的媒人,請她明日到水東村走一趟。 凌大牛夫婦看著坐著喝茶的媒人,面面相覷。 楊家康請的媒人姓李,年約四十,在青陽府有些名聲,此時她喝了一口茶水,捶了下自己的腰,感嘆這路還真是遠啊,自己可是天還沒亮就出發(fā)了。 她和氣的笑著說道“這請我提親的人可是難得的好男兒啊,早些年上過戰(zhàn)場,如今正在經(jīng)略大人身邊當差,前程自是差不了的……?!?/br> 凌大牛夫婦聽這李媒人夸了半日也沒說出個姓名來,不由開口問道“不知這位后生是哪里人氏,姓甚名誰?” 李媒人微微一笑“南陵縣人,姓楊,叫楊家康。” 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啊,凌大牛轉頭看向身邊的李秋蘭。 經(jīng)過一個月的修養(yǎng),李秋蘭的身子也好了大半,已經(jīng)能起來走動,做些輕便的家務事了。只是此刻,她還未從凌紅紗昨日的那封信中回過神,現(xiàn)在又有人上門來提親,自然將兩件事想到一起,心中覺得有些憋悶。 凌大牛一看自家老伴一只手按在胸口,臉上發(fā)白,連忙起身過去,扶著她“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