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眼睛片刻不敢離，跟在林新身后，直到走到人沒有那么多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氣“哎呦，媽呀，我真怕小新走丟了。”廖嫂子嘆了一句。

    “我也是，眼睛都不敢離開?！?/br>
    “我們到前面坐車去”

    在前面不遠處，停著好幾輛牛車，正等著載客。

    廖嫂子帶著他們上了車，坐在位子上等了一會兒，陸陸續(xù)續(xù)有上來了幾個提著大包小包的人。

    車夫鞭子一揮，趕著車，開始往縣城走。

    等到凌紅紗他們兩手提著東西，邊說邊笑的進了巷子后，走沒多遠，便看到一個女人帶著個孩子正坐在凌紅紗門口，旁邊還放著一個蓋著布的竹籃。

    那人一直盯著巷口，看到進來兩人，眼睛越過廖嫂子，然后直直的落在凌紅紗臉上，像是在確認什么，沒一會兒，眼淚珠子就跟斷了線似的往下一串一串的滾落，她伸手抹了一把眼淚，站起身，臉上的表情又哭又笑的看著凌紅紗“你….”

    她臉上的淚水好似擦不完一樣，擦了又落，落了又擦，剛說了一個字，情緒起伏的厲害，直接打了個隔，一邊打嗝，一邊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話“紅紗……嗝，你回來了……你這……嗝”

    話說，她之前回凌家，都沒見過這情景，除了凌母對著她默默垂淚外，其他人還真沒掉過眼淚。凌紅紗頓時都驚住了，看著前面的女子淚如雨下，一時楞在那里。

    還是廖嫂子先開口說話“這是凌娘子的jiejie吧。”

    廖木匠當時去打聽凌家的情況后，回來都一一說給廖嫂子聽過，現(xiàn)在一看來人和凌紅紗又幾分相似的面容，她便心中有數了。

    凌紅紗此時已經回過神，心中苦笑，一時不知該做什么反應好。

    凌紫紗點點頭，眼淚還在不住的落，想上前，又不敢的樣子，站在原地，就這么期待的望著凌紅紗。

    “凌娘子來客人了，那我先家去。”廖嫂子說著看了凌紅紗一眼，朝站著的女人笑了笑，進了自家的門。

    “嗯，今日麻煩嫂子了”凌紅紗點頭，輕聲說道。

    其實她并不擅長安慰別人，對于別人的淚水，甚至會手足無措。

    “先別哭了，這么大的人，會讓人笑話的?！绷杓t紗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無奈。

    巷子里已經有人家探出頭往他們這里打量了。

    結果，她這話一落，凌紫紗眼淚落的更兇了，她還一邊呼氣一邊說“看到你，忍不住，嗝！”

    好吧，還是趕緊進屋吧。

    凌紅紗趕緊走上前，將手里的籃子放下，取出鑰匙，打開門，讓她進門。

    凌紫紗彎腰把地上的兩個籃子都提在手里給拿了進來，孩子跟在后面。

    “你這是去平安鎮(zhèn)趕集了吧?！绷枳霞嗊M了門，四處打量了一下，盯著西廂多看了兩眼。

    “嗯，你先進屋坐一會兒，我去把東西放到廚房?！?/br>
    “小新，好好招待客人”凌紅紗指揮林新，然后接過女人手中的籃子。

    “這籃子里都是雞蛋給孩子的，我，嗝，前些天聽人說你回來了，去的晚了，你已經走了。這兩天忙好了就緊趕慢趕的過來了。”凌紫紗仔細的盯著凌紅紗的臉，來回瞧了又瞧，她自己的臉上還帶著淚珠，時不時的打下隔。

    畢竟，是親姐妹，凌紅紗也不拒絕，想要把籃子接過來。

    凌紫紗擋了一擋，拒絕了“我?guī)湍隳眠^去，嗝，廚房在哪里”說著就開始催凌紅紗“走啊?！?/br>
    凌紅紗想了想，帶著她就往廚房過去。

    院子里兩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林新想到凌紅紗讓他招待客人，就往屋子里跑，過了一會兒，搬了一張小凳子過來，放到小客人身邊，接著又跑去搬椅子。

    凌紅紗他們出來的時候，正看到林新吃力的搬著把交椅往院子里過來。

    凌紅紗連忙上前，接過，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

    第15章 姊妹二

    “這孩子，真聽話?！闭f著，凌紫紗忍不住又開始流淚了，心中又酸又澀，想著meimei這一走生死不知，再回來，孩子都這么大了！

    那天趕回娘家的時候，沒少聽劉菊陰陽怪氣的說過這孩子臉上有塊青斑，盡說些難聽的話，若不是凌大水已經動手了，她肯定要上去給劉菊一巴掌。大概劉菊當時難聽的話都說了，現(xiàn)在她看到這孩子的臉，反倒覺得沒什么了，男人有本事就行，又不靠臉吃飯。

    林新看著凌紫紗，又看了一眼凌紅紗，抿著嘴，笑了笑，沒有說話。

    “先坐吧，我再去搬椅子來?！?/br>
    凌紅紗不僅去搬了椅子，還端了張小木桌出來，又泡了一壺茶，端了一盤果子出來待客。凌紫紗想要幫忙，被她拒絕了。

    等她提著茶壺出來的時候，凌紫紗正拉著林新正在問話，而她帶來的孩子坐在一邊津津有味的啃著果子。

    “這孩子怎么不愛說話啊？”凌紫紗對著林新說了半天，這孩子除了點頭就是搖頭，本來她也只當孩子羞澀怕生，但記起進巷子時和一個跑過身邊的小孩子問地址時，那孩子好似說什么啞巴。想到這里，她不由心一沉，又問了句，見孩子還是不說話，心中越發(fā)的忐忑了，生怕這孩子真是個啞巴。

    凌紅紗提起茶壺倒水，解釋道“我們南下的時候，小新受了驚嚇，被嚇住了。等過些日子緩過來，就好了?！彼龑⒌购玫牟杷謩e擺到各人面前。

    凌紫紗端起來，大口喝下去，慢慢吞咽，連著喝了幾口，感覺好些了，打嗝止住了，才停止。

    “這樣啊” 放下手中的杯子，她伸手摸了摸林新的臉頰“那就好，那就好。”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心里卻還在擔憂。

    “街上的洪大夫醫(yī)術很好，你們去看過了沒有？”

    “看過了，洪大夫說好好照顧著，等孩子愿意開口了，就好了?！?/br>
    “哦”洪大夫的醫(yī)術在清平縣是有名的，既然他都說了沒事，凌紫紗的心也安穩(wěn)了點。

    視線一轉，落到自家兒子身上“你看我家的小豬就只知道吃”看著自家的兒子呼哧呼哧啃的歡，凌紫紗的嘴角不由露出笑來。

    凌紅紗看著也覺得好玩，不由的笑了，她將林新拉倒身邊，把茶遞到他手上 ，看著林新幾口把茶水喝完。知道走了一早上，他肯定渴了，又給他續(xù)了茶水，這次，林新喝了半杯就放下了。

    見他喝好了，凌紅紗拿著帕子給他擦了擦嘴角，說道“和弟弟玩吧，娘和姨說會兒話?！?/br>
    林新點點頭，把自己的小凳子搬到一邊，和小孩面對面的坐著，他有點發(fā)愁：要玩什么？

    猶豫來，猶豫去，凌紫紗還是咬咬牙，壓低了聲音，還是問了出來“這些年，你是怎么過來的？你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凌紅紗去凌家的時候，只說自己帶著孩子守寡了，其他的也不肯多說。

    當時，凌大牛聽了狠狠的抽了一口旱煙，看著林新，神情莫測，最后還是沒有說話。

    原本母女之間應當比較親密，很多話即使不愿對別人說，兩人也可以私下里說的。只是，他們這情況特殊，凌紅紗不是原主，而李秋蘭原本就木訥不善言辭，再加上長久以來對凌紅紗的愧疚，使得她對上女兒冷淡的神情，幾次話到嘴邊都給吞了回去。自己開不了口，她就想著到時候讓大女兒去仔細問問。

    喝完一杯茶，凌紅紗放下杯子，垂下眼眸，視線落到桌子上，這個問題，她沒有辦法回避的，遲早要被凌家人問道跟前。

    “當年，我被賣到一家富戶，當了丫鬟，后來他們家的繡娘挑了我跟著學做針線，再過幾年，年歲大了，便配了人。沒多久，那人就死了，我贖身離開，帶著孩子就回來了?！?/br>
    聽這語氣平淡的簡單敘述，凌紫紗心底嘆了口氣，十多年的遭遇哪里是這幾句話便能講盡的。這meimei和他們到底生分了。

    不過看著紅紗能過的好，還在他們跟前生活，他們的心也總算好過許多。其他的，她不想說，她就不問了。

    “我打聽過來的時候，就聽人說你針線活好。為了這個，想來你當初也是吃了很多苦頭的。以后有手藝傍身也能將孩子拉扯大。如今離的近了，有個什么事，我們也都能幫襯著。”凌紫紗笑了一下，接著說道“爹娘這兩天一直催著我過來看你，我心里想著來，但又怕。怕他們認錯人了，到時候來了一看，都是假的。昨晚上，他們特地來了我家一趟，讓我把這給你?！?/br>
    說著，她從懷里拿出了一個錢袋，放到桌子上，錢袋有些舊了，不少地方都磨損的厲害。

    “這里面的錢，都是這些年他們給你攢的，想著哪天還能把你帶回家來。他們心里苦的很。我還記得，凌大水把你給偷偷賣了那天，爹和娘發(fā)了瘋似的跑去找你。一直到第三天兩個人才回來，回來后，娘就大病了一場，躺在床上一直念叨著你的名字。娘明明比我婆婆還要小幾歲，現(xiàn)在兩人站到一起，誰都覺得娘比我婆婆老好多啊。以前也不這樣的，都是那該死的凌大水！”說道這里，凌紫紗擦了擦眼淚，咬牙切齒的說道。

    明明他們一家人過的好好的，雖說窮，但也沒到賣女兒的地步。若不是當年，凌大水昏了頭，被人攛唆著偷偷背著他們把紅紗賣了，他們一家人也不至于到了今天這地步。

    “劉菊那毒婦進門七個月沒到就生了大生”凌紫紗冷笑一聲，她恨毒了劉菊，對于劉菊生的孩子也沒有好感。若不是，家里沒有其他兄弟，爹娘老了還得靠他，她早和凌大水斷了往來。

    凌紅紗一指手不停的摩挲著茶杯，這套茶具是待客用的，摸起來比他們日常用的要細膩很多。她垂著頭，一聲不發(fā)，靜靜的聽著凌紫紗細細的說起凌家的這些年發(fā)生的事。

    那邊，林新也不知道該和小孩子玩什么，索性從桃樹下?lián)炝艘桓葜?，折成兩斷，分給小孩，兩個人蹲在地上寫字涂鴉。

    午飯是凌紅紗和凌紫紗一同在廚房做的，上午情緒宣xiele一通之后，凌紫紗的心情好多了，多年來一直在心里堵著的那一塊好像隨著今日的宣泄，消散了不少。

    “你以前最喜歡吃紅豆糕的”看著櫥柜里放著一小袋紅豆，凌紫紗感慨了一句。

    凌紅紗切菜的手頓了一下，這紅豆是為了小新買的，專門用來做紅豆餅的。實際上，她對于紅豆糕沒有特別的喜愛。

    “肚子餓了，什么都好吃的?！?/br>
    “是啊，我來燒火?！?/br>
    “嗯”

    午飯過后，凌紫紗就要帶著孩子回去了，凌紅紗留了留，沒留住。

    “確實忙，等農忙過了，我?guī)憬惴蚝椭杜^來看你?，F(xiàn)在知道你人在這里，我也就安心了。有空的話，你去趟青山上的觀音廟，請廟里的師傅給小新求枚平安符帶身上。孩子年齡小，別再給嚇到。”凌紫紗看了一眼西廂，意有所指。

    凌紅紗隨著她的視線，明白她的意思，雖然她不相信有鬼，但對這個提議也不排斥，如果一枚平安符真對小新有用處，她愿意去求。

    送人到城門口，凌紫紗停了腳步，不肯讓她再送“娘和爹嘴巴笨，不會說話，但心里一直記掛著你，有空你多回去看看他們?！?/br>
    “我會的”凌紅紗點點頭，想到留在家中那個沉甸甸的錢包，為原主感嘆了一聲，答應了。

    凌紫紗給的錢袋子里面除了二十多兩碎銀外還有不少銅錢，這么一筆錢對于農戶來說可以做不少事。二老能存下來，怕還是背著兒子和媳婦的。

    想到凌大牛和李秋蘭站在村口送她離去時的身影，凌紅紗輕輕嘆息了一聲?？蓱z天下父母心。

    第16章 接活

    這一日清晨，凌紅紗剛給小虎講完字義，準備帶著兩個孩子練字。

    就聽到屋外傳來人聲“凌娘子在嗎？”

    聽這聲音還有幾分熟悉，她起身說道“你們先練著，我去看看”說完走出屋去。

    打開門一看，屋外站著的不是前些天剛見過的錦祥樓的高掌柜嗎，他一只手中拿著一副軸卷，另一只手正舉著帕子擦汗，面有急色。

    “凌娘子”高掌柜看到木門打開，快速的說了一句“可容我進屋說話？”

    他回頭看了一眼巷子里探出頭的那家人。那人對上高掌柜的視線，那人連忙把頭縮了回去。

    凌紅紗認得那人是馬大娘，想來是聽到高掌柜的聲音，好奇觀看的。

    “當然可以，高掌柜客氣了?！绷杓t紗將大門開著，請高掌柜進了院子。屋檐下擺放著小桌和椅子，凌紅紗就請人入座。

    她又去沏了一壺茶過來，提起茶壺，將茶水倒入杯中。

    “凌娘子不好奇我登門拜訪所為何事？”高掌柜看著凌紅紗面色從容，不見半點好奇，問了一句。

    “自然好奇”說實話，凌紅紗看到高掌柜的那一刻心里還驚訝了一下，畢竟她除了售賣繡品，和這高掌柜沒無往來。目光一轉，落到高掌柜手中拿著的軸卷上，她心里便有了猜測。

    “不知，高掌柜來找我有什么要緊的事？”

    高掌柜緊貼著脖子的衣領上帶著淡淡的濕痕，想來是汗水浸濕的緣故。

    端起還有些燙手的茶杯，吹了吹熱氣，一口飲盡“哈~”一杯茶水入肚，他舒了一口氣，然后看向凌紅紗，客氣的問道“我手上有一單活，凌娘子有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