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節(jié)
一切的一切,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世界末日已經無聲無息的到來一樣。 加爾文可以感覺到其他人的情緒正在一點一點地變得低落(這其中大概要刨除紅鹿,他對于眼前的一切倒是抱著饒有趣味的情緒)。 這一點也可以從艾扎克在車廂里吸的煙頭數量看出來。加爾文多少感到有些難過,若是在平常,他會想辦法解決掉他與艾扎克之間的重大分歧,但殘酷的現實卻逼迫得加爾文毫無喘息之力,以至于他只能默默地忍受著艾扎克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哦,是的,殘酷的現實——在這一路上,加爾文等人毫不意外地也遭遇到了許多攻擊,不過大部分都并非來源于那群叫囂著末日到來的降臨派瘋子,而是在一長段時間的混亂中逐漸成型的暴力團伙。 長期的社會秩序崩壞和混亂已經造成了嚴重的人員傷亡還有物資短缺。 許多人沒有淪落為瘋狂者,卻不得不為了生存而變成道德敗壞的“惡人”。 謝天謝地的是,加爾文一行人都很擅長使用槍械,艾扎和喬伊斯以及韓還是相當成熟的警員,最終一切的攻擊都是有驚無險。 然后,就在一天的日落時分,加爾文無意間抬頭,竟然在綠白相間的告示牌上看到了熟悉的名稱。 “老天,我們到了……” 加爾文喃喃出聲,聲音里毫無雀躍。 若不是對洛杉磯相當熟悉,哪怕是加爾文也沒有辦法將自己眼前廢墟一樣的城市與記憶中的天使之城聯系起來。 在這之前,無論是誰,其實或多或少還對洛杉磯有一丁點兒希望。 畢竟這里有大量富人與名流,無論它這里發(fā)生了什么,它都應該是受到國家重點保護的。 但剛剛開上整片區(qū)域的公路,所有人都已經知道自己之前不過是對這座城市報以虛幻的幻想而已。 沒有燈光,沒有電力設施,沒有任何可以證明文明依然還存在的線索。 只有鮮血,尸體,還有更多的尸體。 加爾文甚至都沒有辦法判斷出高速公路上的慘狀究竟是因為車禍,亦或者是有意而為的搶劫(在這段路上他們可遭遇到了不少類似的伏擊)。 車子的殘骸隨意地散落在地上,在扭曲的金屬與玻璃碎片之間,是一具又一具已經變得青黑腫脹的尸體,空氣中漂浮著異樣的惡臭。 只有金紅色的暮色,照射著這片沉寂下來的大地。然而就連那陽光仿佛都是邪惡的,它毫不留情地將刺眼的血色大塊大塊地涂抹在這個已經淪為地獄的廢墟里。 前往洛杉磯的九號公路已經徹底的被廢棄的車輛當成了車輛廢棄物丟棄場。這很糟糕,但總的來說,它比艾扎克和喬伊斯之前嘗試過的另外幾條路好上許多,至少那里沒有大量的車輛堆砌成金屬,尸體和各種殘骸形成的小丘。 艾扎克停下了車,熄滅了車子的引擎,然后他從座位下面掏出了一把長長的砍刀從車子上跳了下去。 他沒有理會加爾文,但加爾文還是跟著他跳下了車。 艾扎克來到了面包車的外面,然后他敲了敲車窗。 車窗玻璃慢慢地降了下來,露出了喬伊斯面容嚴肅的臉。 “我先去看情況,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想我們接下來大概要棄車通行了?!?/br> “我跟你一起去?!?/br> 喬伊斯說。 …… 一段時間后,五個人已經同時穿行在高速公路那浸潤著黑紅色粘稠液體的路面上。 他們慢慢都路過了許多令人絕望的地方——在某個出口附近發(fā)生了火災,所有的車輛都被燒得漆黑,里頭的骸骨也是,一些人甚至還維持著掙扎往外逃出的姿勢,然而死亡和火焰將他們永遠地定格在了那糟糕的一瞬間;一場嚴重的車禍,是不多有二十多輛車都被擠壓成了鐵塊,就像是有人用腳踩癟了一只易拉罐那樣,他們沒有看到尸體,但是那塊區(qū)域的黑紅色血液是最多的,吸引了大量的蒼蠅縈繞在那附近;而再往前走,加爾文震驚地看見了某個殘忍謀殺的殘留現場,幾個人被擺成了可笑的形狀,直接釘死在車頂上,那輛車的車身上寫著“異教徒應該下地獄”的字樣。受害者浮腫的臉上還殘留著絕望的表情,加爾文只看了他們一眼便迅速地移開了目光。他沒有錯認那幾個人作為降臨派成員的身份,但能夠維持清醒駕車朝外逃跑,本身就代表著這幾個降臨派教徒的極度不虔誠。 …… “你現在看上去有點糟糕。” 加爾文下意識打算扭頭再多看那些人一眼,可紅鹿的身影猛然往前,擋住了加爾文的視線。 “等我們殺了約書亞,事情會好轉的?!?/br> 紅鹿安慰道,然后他伸手輕輕地握住了加爾文的手腕。 夜色漸漸籠罩大地,清冷的月光溫柔地給紅鹿的面容打上了一層銀霜。在這一刻,紅鹿那英俊的面容和深邃的凝視確實讓加爾文感覺松了一口氣。 “你最近……” 加爾文不由自主地開口。 “我最近怎么了?” 就在加爾文打算回答紅鹿的瞬間—— “咔嚓——” 一聲響亮的,保險栓被拉開的聲音打斷了加爾文想說的話,他驟然回頭,看到的果然是端著槍的艾扎克。 黑洞洞的槍口仿佛是不經意地對準了加爾文身邊的紅鹿。 加爾文:“……” 注意到加爾文的視線,艾扎克面無表情地開口道:“看到了野貓——我還以為是別的玩意?!?/br> 加爾文不由自主地,慢慢地將自己的手腕從紅鹿溫熱的掌心中慢慢抽了出來。 “我這下是真的傷心了?!?/br> 加爾文聽到了一聲委屈的哼唧。 “他是我哥哥?!?/br> 加爾文回答道。 第260章 紅鹿又輕聲而急促地說了些什么,這一次加爾文沒有聽清,但他近乎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妙。 “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算做些什么,拜托,停下,我會傷心的?!?/br> 加爾文異常無奈地對紅鹿說道。 “我知道,他是你的哥哥嘛——” 紅鹿睜大了眼睛,語氣輕快地說道。 若不是對紅鹿有著相當程度的了解,加爾文恐怕真的會認為面前這個漂亮男人看上去就跟他的外表一樣單純可愛。 “別這樣?!?/br> 加爾文又道。 從加爾文身后傳來了一聲屬于艾扎克的冷哼,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夠在那一聲冷哼中塞滿那么復雜的不屑,不滿,還有嘲諷。 加爾文轉過頭嚴厲地瞪了艾扎克一眼。 “艾扎克,你現在就像是小孩子一樣幼稚,現在可不是做這種討厭把戲的時候,看看我們周圍好嗎——” 艾扎克目光微閃,沒有反駁加爾文的話,但他始終顯得十分的不高興。 紅鹿在一旁觀察著加爾文與艾扎克之間的互動,唇邊那一抹淡淡的微笑逐漸變得陰森起來。 與艾扎克稍稍拉開了一點兒距離之后,紅鹿宛若無意一般對加爾文輕柔地說道:“從來沒有一個人膽敢用槍口威脅我呢……” 加爾文的后背浮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他不得不再一次當著艾扎克的面握住了紅鹿的手。 “我會給你補償的?!?/br> 他說。 紅鹿的指尖頓時在他的掌心輕輕地劃了一下。 不管怎么說,雖然紅鹿與艾扎克之間的對抗讓加爾文陷入到了可怕的家庭戰(zhàn)爭之中,但也正是這種荒謬而滑稽的局面減輕了加爾文目睹高速公路上那連綿不斷的人間慘劇說帶來的強烈心理沖擊。 在第二天的太陽升起之后,加爾文發(fā)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抵達了目的地。 整座城市的狀況與他們一路開來經歷的那些城鎮(zhèn)差不多,同樣的糟糕和混亂。 一定要說區(qū)別的話,大概就是因為人口密集程度的不同,路面上,廢墟里還有rou眼可見的各個區(qū)域都塞滿了更多的尸體。 “咦?” 在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時候(這里的信號燈上甚至還掛著被人吊死地尸體),喬伊斯的目光掃過街道,忽然發(fā)出了一聲疑問。 “怎么了?” 韓迅速問道。 其他人的目光也在瞬間投向了他。 “我沒有看到那些降臨派的瘋子。” 喬伊斯說。 艾扎克也如同喬伊斯一樣,目光掃過了寂靜而血腥的城市街道:廢墟,殘骸,還有腫脹的尸體……但正如同喬伊斯所說,這里竟然連一個步履蹣跚,目光空洞的瘋子都沒有。 而被喬伊斯提醒之后,其他人都忽然意識到,仿佛從幾天前起,他們見到的瘋子就越來越少了。 到了今天,哪怕是在人口密集程度很高的市中心,他們竟然也沒有看到那些可悲而可怖的人群。 “他們可能都死了?!?/br> 韓說道。 他的目光在街頭一處已經堆積成小丘的尸體堆上停留了一會兒,那座尸山的上方是一棟高樓,現在上面所有的玻璃窗幾乎都破了——那座“山”是由從窗口中跳樓自殺的人的殘骸堆砌而成的。 保守估計,他們視線范圍內的尸體數量就已經超過了一千人。 加爾文的嘴唇微微翕合了一下,他差點兒說出什么,但他還是保持了沉默。 也有可能是約書亞出了問題。 他想說。 之前一直精神緊繃而沒有太在意,但事后回想起來,加爾文才意識到從那一天晚上他第二次進入約書亞的大腦后,街頭徘徊的降臨派瘋子就少了許多。 真正給他們這一路造成麻煩的都是那群還保持著人類智慧和理智的人(當然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你也很難說那些人都能算“理智”)。 加爾文和其他人一起沉默著離開了十字路口,然后漸漸的,道路兩邊的建筑逐漸熟悉起來。 “我們需要先找個安全的地方修整一下?!?/br> 艾扎克解釋道,在這個時候他已經成了一行人的帶路者。 很多年前,霍爾頓醫(yī)生的身體狀況還沒有惡化時,他曾經獨立于其他勢力,單獨在某個相當混亂而危險的街區(qū)買下了一套半地下室的單元。 霍爾頓醫(yī)生從那以后都在那個地方經營著自己的非法診所生意,而同時那個地方也成了霍爾頓一家三人的臨時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