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二十多年前葉家曾有一個女兒叫葉瓊,生得國色天香,花容月貌,是當(dāng)之無愧的京城第一小姐,然而不知是紅顏薄命,還是她命途多舛,這個葉瓊?cè)~小姐在還沒成親的情況下就抱回來一個嬰兒,對葉家人說她要把這個嬰兒收為養(yǎng)子,并且終身不嫁。 這件事葉瓊沒有遮掩,很快就傳遍了京城,眾人自然不相信養(yǎng)子的說法,于是葉瓊閨中不干寂寞,和人有了首尾,還生下了一個孽子的流言傳開了。 流言猛烈,葉瓊卻不為所動,她是葉家的嫡女,雖然做出了這樣出閣的事仍然是葉家寵愛的女兒,為了葉瓊?cè)~家接受了這個嬰兒。 葉瓊?cè)缢詻]有嫁人,等那個嬰兒長到五歲后她把孩子托付給葉家后出了家,成為了不理世事的方外之人,而當(dāng)年那個被人詬病的嬰兒就是現(xiàn)在的葉桓。 丫鬟這句話看似在贊嘆葉桓的容貌,但葉桓是葉瓊的養(yǎng)子,說葉桓繼承了葉瓊的美貌意思便是葉桓是葉瓊的親子,相當(dāng)于間接說葉瓊不守閨譽(yù)。 能跟在殷長歡身邊的人都不蠢的,這個丫鬟也是因為太著急附和殷長歡一時語快,殷長歡這樣一說她很快就反應(yīng)了過來,垂首道,“奴婢言語不當(dāng),請郡主責(zé)罰?!?/br> “小事而已,以后注意就行?!泵廊穗m好,但還不至于讓她為了美人責(zé)怪她的丫鬟,“對了,你們的傷可好完了?” “好得差不多了,”丫鬟笑著回,“嬤嬤給我們拿的都是很好的金瘡藥。” “那就好,”這次的事本不關(guān)她們的事,是她連累她們了,“回頭我給你們幾瓶凝露,用那個擦傷口不會留疤,女孩子留疤就不好看了?!?/br> “多謝郡主,”殷長歡對身邊的人一向大方,丫鬟沒推遲,笑著和同伴打趣,“凝露貴重,我們幾個是因禍得福了?!?/br> 另一個丫鬟回,“可不是?!?/br> 她們是郡主的貼身丫鬟和護(hù)衛(wèi),郡主出事本就是她們失責(zé),太后只賞她們每人三鞭已是開恩,現(xiàn)在郡主還賞她們貴重的凝露。這樣好的郡主卻還有人說她囂張跋扈,實在太過分了。 聽著丫鬟們說說笑笑的聲音,殷長歡也高興。 這半個月來,太后不僅排查了慈寧宮,同時也排查了郡主府里的人。 讓殷長歡很欣慰的是她這幾個丫鬟都沒有問題,想來也是,這些都是太后替她從小培養(yǎng)起的,出問題的幾率很小。只是郡主府里仍然查出了幾個有疑點的人。鄭太后沒有代她處置而是讓殷長歡自己決定該怎么做。 殷長歡仔細(xì)想過后決定先按兵不動,暗中派人監(jiān)視這幾個人。給她下毒的人還沒有頭緒,急急處理了這幾個有疑點的人只能解一時之急,不如放長線釣大魚,等著揪幕后主使。 殷長歡不想離開慈寧宮,出宮的時間從早上拖到了下午,回到郡主府已經(jīng)是申時了。 她剛坐下來丫鬟就來報隔壁的殷國公府派人來了。 德陽郡主府就在殷國公府的旁邊,而它原本是嘉怡公主府。 循例,郡主是沒有郡主府的,但嘉怡早逝,皇帝憐惜殷長歡小小年紀(jì)就喪母因此破例將嘉怡長公主府降級賜給了殷長歡當(dāng)郡主府。 “來的是誰?”殷長歡斜倚在軟塌上,閉著眼睛漫不經(jīng)心的問。 “是老夫人身邊的嬤嬤,說是請郡主一會兒過去用晚飯?!?/br> 殷長歡的祖父已經(jīng)去世,祖母如今身體還不錯。 殷長歡不耐去殷家,但老夫人是長輩,她又在宮里待了這么久,回來了不過去一趟也說不過去。 “知道了?!?/br> 殷長歡答應(yīng)去用晚飯就真的只是去用晚飯而已,她先睡了一覺,見差不多到用晚膳的時間了才起來梳妝。 幾個丫鬟無聲而快速的替她上妝,管事張嬤嬤在旁邊以平穩(wěn)的語速回稟郡主府這半個月來的事情。等妝上好了,張嬤嬤該回稟的也都回稟完了。 “幸苦嬤嬤了?!?/br> 張嬤嬤是嘉怡長公主的舊人,嘉怡長公主去世后她便成了殷長歡身邊的嬤嬤,甚至為了能更好的照顧殷長歡而選擇自梳,一生未嫁。 張嬤嬤從丫鬟手里接過披風(fēng)給殷長歡披上,微笑道,“有郡主這句話,嬤嬤就是再辛苦都值得――這幾天倒春寒,郡主小心不要受風(fēng)寒了。” 殷長歡歪頭嬌笑,“嬤嬤系的披風(fēng)這么溫暖,我哪里會得風(fēng)寒?!?/br> 一句簡單的俏皮話逗得張嬤嬤笑個不停,眼角眉梢都是對殷長歡的憐愛。 …… 卡著時間到國公府,人到得挺齊的,二房三房的女眷都在。 殷長歡視線落在站在老夫人身旁的一個妙齡女子上,只見她明眸皓齒,生得一副冰肌玉骨,嘴角噙著恰到好處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風(fēng),這是一個很出色的貴女??捎姓l會相信,這樣一個人竟然會不顧禮義廉恥,同親堂妹的未婚夫勾勾搭搭。 這樣的人還是京城雙姝之一,真是侮辱了葉家小姐葉蘅。眼中閃過不屑,殷長歡在殷白雪對她露出一個笑容時扭頭給老夫人請安,擺明了不想理殷白雪。 被這樣輕視,殷白雪笑容僵在臉上。 有些人天生就不對付,殷白雪和殷長歡就是如此,即使他們從沒有爭吵過,最多的交流只是殷白雪給殷長歡請安,而后殷長歡語氣冷淡的讓她起來。 被殷長歡這樣對待,殷白雪心中的疑惑比尷尬和羞惱更多,殷長歡為什么這樣羞辱她,她不記得她有開罪過殷長歡,還是說她知道了什么。 殷白雪心頭一緊,旋即輕輕的舒了口氣,不可能的,他們一向小心,殷長歡不可能知道。 給老夫人行福禮,殷長歡腿還沒彎下去老夫人就起身握住了她的手,關(guān)切擔(dān)憂的神情如同任何一個擔(dān)心孫女的普通老太太,“聽說你之前夢魘了,現(xiàn)在沒事了吧?” 皇宮是皇帝的住處,非比尋常,記得前朝有一個郡王仗著皇帝的寵愛闖皇宮結(jié)果被狠狠罰了一通,從此不復(fù)以往的地位。殷家人得知殷長歡闖皇宮嚇了一大跳,不說心里怎么想,至少面上大家都挺擔(dān)心的。 然而皇帝不但一個斥責(zé)的字都沒有說還賞賜了很多東西給殷長歡,說是給她壓驚。 整個京城的人再一次見識到了皇帝與鄭太后對殷長歡沒有底限的寵愛。 殷長歡不著痕跡的抽回她的手,“沒事了,就是舍不得外祖母,所以才在宮里多住了些日子?!?/br> “你舍不得太后娘娘便能舍得我們祖母么,你知不知道祖母有多擔(dān)心你,你倒好,在宮里舒舒服服的住著,只怕都忘了自己是殷家人了吧?!?/br> 一道尚略顯稚嫩的女聲忽然響起,殷長歡聞言轉(zhuǎn)身,眉梢一挑,好整以暇的看向她的好meimei殷琳。 殷國公一共有三個女兒,殷長歡是長女,次女名叫殷琦,由一個姨娘所出,只比殷長歡小幾個月,三女便是殷琳了,是繼室程氏的女兒,十三歲都不到。 “殷琳,怎么說話的,馬上同你二jiejie道歉?!背淌鲜羌吴L公主去世兩年后殷國公娶的繼室,和殷長歡頗有點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長歡,對不起,你meimei是被你爹寵壞了,她有口無心,你不要同她計較?!?/br> “為什么要我道歉,明明是她的錯,”殷琳反駁得振振有詞,“剛才大姐朝她笑她理都不理大姐,她以為她是郡主她就不得了么?“” “看來小妹最近變聰明了,”殷長歡一邊拍手一邊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你什么意思?”殷琳繃著一張小臉。 殷長歡笑容得越發(fā)燦爛,聲音越發(fā)甜美,“因為我是郡主我就是不得了啊,而你居然連這點都知道,進(jìn)步這么大,不容易啊。” 殷長歡語帶感嘆,仿佛真的是在夸贊殷琳變聰明。 “我替爹和你娘感到欣慰?!?/br> 第4章 “只是你都知道我是郡主不得了了,你怎么還要來惹我呢!” 殷長歡坐在老夫人下首空著的椅子上,端著丫鬟新奉上的茶,低頭,一邊慢悠悠的用茶蓋撇浮沫一邊搖頭嘆息,“看來你進(jìn)步得還不夠,有待提高。” 殷琳指著殷長歡怒道,“殷長歡,你不要太過分?!?/br> 殷長歡喝了口茶,仿佛沒有聽到殷琳的話,老神自在的道,“這茶不錯?!?/br> 老夫人勉強(qiáng)笑笑,“這是你爹送的,喜歡的話祖母一會兒讓人給你送一包過去?!?/br> 殷琳走到哪都是被人捧著,哪里受得了殷長歡的無視,一股怒氣直沖腦門,口不擇言的吼道,“殷長歡,你是沒長耳朵嗎?” “夠了,”辱罵當(dāng)朝郡主,老夫人也裝不下去了,狠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盞跟著跳了跳,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殷琳,給你二jiejie道歉。” “我不?!?/br> 老夫人看了眼又在低頭撇茶沫的殷長歡,眼角一沉,語氣也比剛才更加嚴(yán)厲,“道歉,不然就去跪祠堂?!?/br> 只有犯了彌天大錯的人才會去跪祠堂,殷琳怔怔的看著老夫人,難以置信的喊了句:“祖母!” “祖母,”殷白雪給了殷琳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對老夫人道,“祠堂陰冷,最近又倒春寒…… “殷白雪,”殷長歡放下茶盞,茶盞落在實木桌子上發(fā)出砰的一聲,“祖母可沒有叫殷琳去跪祠堂,你這么著急求情做什么?難道你覺得小妹會知錯不改,故意不給我道歉而被罰去跪祠堂嗎?” 殷白雪皺了皺眉,長聲一嘆,“長歡,你這是何必呢。” “我何必?”殷長歡氣笑了,“殷白雪,你是不是腦袋有問題,這事可不是我挑起來的,難道我就活該被殷琳這樣說不成?” 身為國公府的大小姐,殷白雪無論是在國公府還是在整個京城她都吃得很開,幾乎沒被人這樣說過,偏偏這事的確是殷琳錯在先,她一點不占理,頓時有些訕訕,“我不是這個意思?!?/br> “既然你不是這個意思就不要說出這樣會令人誤會的話,”殷長歡聲音冰冷,淡淡的掃了眾人一眼,意味深長的道,“免得讓人以為我堂堂一個從一品的郡主在你國公府大小姐的眼里還不及一個黃毛丫頭?!?/br> 殷白雪臉更紅了,“是我言語不當(dāng)?!?/br> “殷琳,道歉!”程氏再次開口,她面沉如水,眉宇間俱是厲色。 “不道歉,我又沒錯,你們怕她我不怕,”殷琳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這樣就比殷長歡厲害了,“不就是跪祠堂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跪就是了?!?/br> 說完她就沖了出去,程氏起身同老夫人告辭,老夫人語重心長的道,“殷琳不小了,再過兩三年就要出閣,再這么口無遮攔以后吃虧的還是她?!?/br> 程氏道,“兒媳明白,以前總覺得她小所以才嬌慣了些,以后兒媳一定會對她嚴(yán)加管教?!?/br> “你心中有數(shù)就行。” 程氏匆匆離開,殷長歡看著程氏的背影想,殷琳應(yīng)該是不會跪祠堂的,就算老夫人要她跪,等她爹回來了也不會讓她跪。 她爹對于殷琳來說一向是個慈父。 果然沒一會兒殷琳和程氏就回來了,不過來的不止他們兩個,還有殷國公和殷玨。 殷玨和殷琳是龍鳳胎,程氏嫁進(jìn)殷國公府只生了這一對龍鳳胎。 “長歡來了?!币髧┝艘簧沓7?,雖然年過四十但依然氣宇軒昂,不難想象他年輕時該有多么出色。 也是,不出色的話也不能把她娘迷得暈頭轉(zhuǎn)向的。 殷長歡起身行禮,“爹?!?/br> 殷國公坐下,又示意殷長歡坐下,隨口說了幾句關(guān)心的話后他道,“適才的事我已經(jīng)聽說了,是你meimei不對,你不要和她計較?!彼聪蛘驹诔淌仙砗蟮囊罅?,“過來同你jiejie道歉?!?/br> 短短時間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之前那么硬氣不道歉的殷琳乖乖的走到殷長歡面前道了歉,然后站到殷國公身邊,拉著殷國公的手臂撒嬌,“我已經(jīng)道歉了,爹爹答應(yīng)我的事可不能不作數(shù)?!?/br> 殷國公語氣寵溺,“爹哪回說的話沒有不作數(shù)過?!?/br> 殷琳想了想嬌笑道,“也是,爹最講信用了?!?/br> 言語間盡是對殷國公的濡慕。 殷長歡看著他們父女說話,嘴角噙著淡淡的笑。 “殷琳小,任性得很,長歡你不要同她計較?!币髧聪蛞箝L歡,“等她長大了自然就聽話了?!?/br> 殷長歡笑靨如花,“也是,有爹教導(dǎo)我想小妹一定能成長得非常出色。” 殷國公笑,“不求她多么出色,只希望她能有白雪一半懂事就行了?!?/br> 殷琳噘嘴,“爹,你怎么對女兒這么沒有信心?!?/br> 程氏接話,沒好氣的道,“你這么不聽話,怎么讓你爹對你有信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