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她方從婚輦上下來時，他遞過來的那雙手。

    想起方才他差人送來的吃食，免她腹中饑餓。

    以及剛剛他握住她手那一瞬，臉上掛著的那一絲笑意。

    如此種種，本該表示，他對她還算喜愛的，可不知怎的，一顆心還是砰砰亂跳，坐立難安。

    大約還沒有準(zhǔn)備好。

    又或者，是受寵若驚？

    幾個時辰前，她離開葉家時，還是一派愁云慘淡的模樣，雖則父母都好生勸她，可到底估計也是認(rèn)為，她嫁過來，日子想必不會好過了去。

    謹(jǐn)姝皮也繃得緊，是以如此倒是意外非常。

    正出神的片刻，李偃已經(jīng)從浴房出來了，她叫了聲夫君，李偃說了句，“顛簸半日，辛苦你了。歇了吧！”

    謹(jǐn)姝忙俯身抖開被子，李偃坐在了邊沿，然后就那么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她。謹(jǐn)姝面皮薄，吞了好幾口唾沫，最后硬著頭皮脫了外衣，掛在旁側(cè)。

    李偃把腿撇到一側(cè)，示意她：“汝睡里面。”

    臨行前，母親方教過她，丈夫居里，妻子居外，現(xiàn)下聽李偃這樣說，愣了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了聲是，手腳并行地爬上了床。

    她躺下那刻，李偃也側(cè)身躺了下來，順帶落了帷帳，三層的帷帳將外面燭火遮掩掉，里面頓時黑漆漆一片，謹(jǐn)姝睜著眼睛，拼命抑制著呼吸才使自己心情平靜下來，耳朵里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砰砰震耳。

    還有他的身軀，像個火爐，讓她沒辦法忽視。

    李偃忽地摸住了謹(jǐn)姝的手握著，謹(jǐn)姝險些心跳出嗓子眼來。莫名想起前幾日做的那場夢。

    混沌下，竟問出聲來，“夫君可是覺得我手冷？”說完恨不得罵自己，問的是些什么話。

    李偃把她手扯過去放在胸前，含笑言道：“你若覺得冷，可以抱住我?！?/br>
    謹(jǐn)姝哪里敢。

    須臾，他探臂過來，謹(jǐn)姝倏忽身子轉(zhuǎn)了半圈，整個趴在他的胸膛之上。

    謹(jǐn)姝屏氣息聲，更覺心跳如雷。

    黑暗里，李偃沉沉說了句：“從今后，汝便是李偃的妻了?！?/br>
    第10章

    謹(jǐn)姝聽此話，心頭顫了一顫，提著一口氣，輕聲回他，“自當(dāng)盡心侍奉，只是阿貍愚鈍，若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還請夫君訓(xùn)示。”

    兩個人鼻尖幾乎要抵在一起了。黑影里適應(yīng)了這片刻，已勉強看得清人了。

    李偃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目光被夜色染的愈發(fā)幽深，他說，“子嬰最怕我訓(xùn)他，你倒主動來求?！鼻宜@套以退為進(jìn)，倒一點兒不顯得愚鈍。

    本就是托辭，謹(jǐn)姝被他噎了一句，心下直憤憤，只覺他是故意，好生過分，只是這樣說了會兒話，她心里忐忑不安的感覺已少了些。轉(zhuǎn)言問他，“子嬰，是你那侄兒嗎？”

    李偃“嗯”了聲，無意去談旁人，又問她，“阿貍是你乳名？是何意。”

    不知怎的，她總覺得他問這話的時候，含了幾分期待，似那天他勒馬問她，“可有恙？”時，那副隱含期待的樣子。

    倒叫人摸不著頭腦。

    謹(jǐn)姝輕輕頷首，“不知，阿娘說隨口取的，覺得好念就這樣叫了。”

    他許久沒答話，方才和緩的氣氛又變得緊張起來，謹(jǐn)姝身子被他胸膛咯得發(fā)疼，卻也不敢動。

    好一會兒李偃才動了動身子，兩手?jǐn)堊∷硗咸崃颂?，猛的將她翻身放回到床上?/br>
    謹(jǐn)姝已發(fā)育周全，雖比稚櫟要小兩歲，倒比她還要玲瓏有致些，稚櫟每每伺候她沐浴，都要調(diào)笑她，“小娘子這等美貌，將來不知便宜了哪位相公。”

    現(xiàn)下李偃手已探了過來，覆在她玉房上，似稚櫟那樣與她玩鬧似的，攏手虛虛以握，謹(jǐn)姝背麻了一麻，斂息僵在那里，李偃隨后整個欺身過來，壓伏在她身上，如山籠罩，謹(jǐn)姝頓時不能動了。

    李偃低著頭，側(cè)首啄吻她的唇瓣和下巴。

    謹(jǐn)姝惶惶叫了聲，“夫君……”

    他卻沒理會，只低“唔”了聲，似乎有些漫不經(jīng)心。似是低聲念了句，“可恨你竟忘了我?！敝?jǐn)姝并未出過閨閣，是以疑心自己是聽錯了。

    過了會兒，更無暇分心如想。

    漸漸，以致忘情，兩個人都帶了喘，李偃小腹急火向下，手上力道也重了。

    兩個人貼的近，謹(jǐn)姝被磨得身子發(fā)軟，方動一動，被一硬物抵著，又不敢動了，吞了口唾沫，才覺得口中發(fā)干。

    衣物均已落了地。

    明燭透不過帳子來，黑暗里頭又添香暖，流蘇搖得幾欲碎掉，謹(jǐn)姝攀他堅若磐石的背，汗已沁了出來，喘息更甚。

    他頓了頓，似一只蟄伏的巨獸，穩(wěn)步地向著獵物緩緩靠近，他低聲問她，“可還受得?。俊?/br>
    謹(jǐn)姝咬著唇，觀他架勢，心下惴惴，想起母親的話來，“若覺得難消受，你便放軟些身子，好生說于他聽，莫傻頭傻腦，直挺挺去受?！?/br>
    眼下到了這時方知，她便是說了怕也無濟于事。

    須臾她聲音溢了出來，伴著痛苦的一聲低泣，李偃親吻她眼淚，低聲喚她乳名，手尋她的圓翹，推碾至深，甫頓，又起，初緩，漸漸變得兇猛，謹(jǐn)姝幾欲不能承受，香汗淋漓下，幾次討?zhàn)埥兴蚓?，只是無濟于事，她也便兇起來，踢他，咬他，只是沒甚力氣，于他更是不痛不癢。

    最后恨恨妥協(xié)，泣哭不斷。

    末時，李偃抱她在懷，吁嘆出聲，似不饜足，眸色依舊深深，只是瞧她懨懨，遂放過她。

    “莫哭了，來日方長。且放過你。”

    謹(jǐn)姝放松下來，過了會兒，方知曉被他誆騙了。

    ……

    翌日，日高升。

    謹(jǐn)姝方起。

    好似人還在玉滄，自己閨房，她自個兒院里有小廚房，也無需去祖母爺娘房里請安，左右無人來催，天冷就睡覺到太陽高升。

    她照舊伸了懶腰，在床上滾了半圈，半瞇著眼，嘴上嬌聲嬌氣地叫稚櫟過來幫她穿衣洗漱。因著困頓，加上渾身難受，又嬌氣地哼了兩聲。

    稚櫟推門進(jìn)來，脆生生叫了聲：“小夫人?！?/br>
    謹(jǐn)姝倏忽才反應(yīng)過來，仿佛晴天霹靂，靈思霎時歸攏，于是直挺挺坐起了身。

    人已分外清醒了。

    微微懊惱道：“怎的不叫我起？”

    入門第一日，如此憊懶，實在是……

    照禮節(jié)，這早是要去拜翁母的，只是人如今在山南，如此便省卻了，而且他家中似乎無父母。只是即便如此，比夫君還起的晚，實是不應(yīng)當(dāng)。

    稚櫟挽了幃帳，盈盈笑道：“小夫人可是醒了，主公卯時便起了，說左右無事，叫婢莫擾你清夢。”

    房里陳設(shè)簡單，置了一座纏枝蓮紋的大插屏，屏后是臥榻，旁側(cè)橫了一案，案前坐著人，穿一身石青常服，恰是李偃，他手中持卷，此刻抬了頭，緩緩看了她一眼，悠悠道，“可睡好了？”

    稚櫟謹(jǐn)聽臨行時候家里夫人的教誨，要時時敦促謹(jǐn)姝勤勉知禮，幾次欲來請示起晨，卻都被李偃擋了。

    如此她卻心情甚好，想來昨夜里，小娘子和王上甚是順?biāo)臁?/br>
    如今已是辰時過半了。

    可見……

    稚櫟心下嘖然，眉眼笑意便更深地看著謹(jǐn)姝。

    謹(jǐn)姝倏忽臉紅透了，抿了抿唇，小心從床上下來，福身行了禮，回道：“回夫君，睡好了?！?/br>
    “嗯?！?/br>
    他轉(zhuǎn)頭吩咐下去，“備飯。”

    謹(jǐn)姝和他一起吃了飯，原本妻子要先侍奉夫君用完餐才能用飯，但李偃叫她無需多那虛禮，一起就是。

    稚櫟私下悄悄告謹(jǐn)姝，“可見主公喜小夫人?！?/br>
    因著李麟的母親，亦是李偃長嫂在世，家里尊稱夫人，是故稱謹(jǐn)姝為小夫人。

    謹(jǐn)姝依稀記得，前世里那位后來加封女侯的鄭氏嫂夫人，比之當(dāng)世，無人可敵的勇慧，李偃長兄早亡，李麟乃遺腹子，李麟后十二三歲便初露天賦，跟著李偃四處征伐，鄭氏膝下寂寞，后收養(yǎng)了一女，取名鳴凰，極擅音律。

    前世劉郅登基之時，李偃娶鄭氏鳴凰為妻。

    稚櫟方說了那句話，謹(jǐn)姝斥她莫要多嘴，心下卻還歡喜。

    只是須臾后便得了消息，那位隨養(yǎng)母身在繁陽的女子，如今在一隊騎兵的護送下，來了山南。

    謹(jǐn)姝心下跳了跳。

    作者有話要說：　　謹(jǐn)姝實際年齡比已知大三歲。

    原因后面會提到。

    上章“共牢而食，合巹（jin）而酳yin”出自《禮記·昏義》

    酳同“飲”。

    第11章

    前世里，謹(jǐn)姝見過鄭鳴凰兩次。

    一次是在劉郅登基之時。

    彼時劉郅甫稱帝，建國號周，定那年為承乾元年。

    八方來伏，好不風(fēng)光。然則江東李偃依舊盤踞繁陽，未降，是他心頭之病。

    李偃失了郢臺往東的大片城池，但所守繁陽，亦是固若金湯。

    區(qū)區(qū)一地，不足掛齒。謀臣亦勸劉郅，江山甫定，百廢待興，宜休養(yǎng)生息，暫且留他喘息片刻，料他孤立無援，也難再起風(fēng)浪。

    劉郅幾次敗在李偃手下，無論是論兵馬論出身論智謀以及其他種種，劉郅都蔑視李偃，然則就是這樣一個草莽出身之人，屢次滅他威風(fēng)，煞他尊嚴(yán)，是以劉郅恨他入骨，恨不得生啖其rou，剝其皮抽其骨。

    遂拒聽謀臣之言，調(diào)兵十萬以攻打繁陽。

    繁陽借地勢之利，固守月許。

    劉郅親封主帥樊冢立了軍令狀，久攻不下，故而急切，劍走偏鋒用聲東擊西之術(shù)，城下叫囂，另使一萬兵甲繞后渡河攻城，后方仗天然屏障，幾乎無守衛(wèi)，然后可里應(yīng)外合，將繁陽城一舉拿下。

    然而事敗，一萬兵甲悉數(shù)葬于繁水，血染長河，十里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