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陷入了驚喜，只有林道行沒什么反應(yīng)，他對老寒了解頗深，知道他一開始輕易就投了降，應(yīng)該是有后招。

    準(zhǔn)備工作做完，風(fēng)浪也越來越大，沒時間再耽誤，林道行剛要動作，就被佳寶抓住了衣服。

    她滿身的海水還沒干，頭發(fā)亂糟糟的，形容狼狽，濕漉漉的一雙大眼睛凝視著人，誰看了都受不了。

    林道行捧起她的臉，用力親她一口，說：我很快回來，你去洗一洗，處理一下傷口。

    說完就和老寒下了樓梯，動作干脆，絲毫不留戀似的。

    佳寶跟在一群人身后下去，眼看著林道行果然要下水，她忍不住喊：“要當(dāng)心！”

    林道行仰頭看了她一眼，朝她笑了笑，他緊隨老寒后面，躍進(jìn)了海中。

    老寒往前游，朝后頭嚷嚷：“讓你別下，你就逞能吧！”他動了下繩子，“拉好！”

    林道行沒法大聲說話，他索性沒回，專注往前方?jīng)_鋒舟游去。

    兩人水性都極好，早幾年考出了潛水執(zhí)照，有一年某地抗洪，他們還參加過水上救援。

    經(jīng)驗(yàn)是有，但大海變幻莫測，這是他們頭一次在海中冒險。

    沖鋒舟還在隨海浪漂浮，每一秒都在移動著，萬坤漲紅著臉喝道：“給我看油箱！”

    羅勇勤手忙腳亂地喊：“沒油了，真的沒油了！”

    巴布羅泡在海中，使勁把萬坤往水里拽，他雖然不能完全聽懂中文，但他能聽個別詞語，也能辨認(rèn)他們的行為。

    “油早就已經(jīng)被我放了，你們休想跑！”巴布羅喊著，雙手用力。

    萬坤一邊反抗，一邊為防自己掉下去，他使勁扒著船身，整艘沖鋒舟搖搖晃晃，范麗娜和顧浩撲在上面大聲呼救。

    巴布羅轉(zhuǎn)眼就爬上了船，和萬坤廝打在一起，羅勇勤顧不得管燃油箱，他趕緊幫忙。

    巴布羅是e國人，人高馬大，幾下就用手臂箍緊了萬坤的脖子，萬坤面紅耳赤地掙扎，羅勇勤推著人，也不管會不會把萬坤一道帶進(jìn)水里。

    范麗娜哭喊：“你不要命了——”

    也不知道她是說哪個不要命了。

    萬坤在掙扎中摸到自己掉落的玻璃碎片，他捏緊了，往后一劃——

    “啊——”巴布羅痛叫。

    力道一有松懈，萬坤立刻將人撞開，反手就要再給人一刀，巴布羅眼疾手快地一閃，同時拽住了羅勇勤，他眼中血絲爆增，聲嘶力竭地喊：“你們這群殺人兇手，你們應(yīng)該死在太平洋，為所有人陪葬！”

    羅勇勤被他雙臂勒緊脖子，隨著他一個翻身，他滾進(jìn)了海中。

    巴布羅要治他于死地，雙臂并沒有放開，羅勇勤張嘴瞪眼，拼命掙扎，他看見遠(yuǎn)處有人游來，他掙得更加厲害，一聲聲不成型的“救命”沖出了他的喉嚨。

    萬坤一玻璃下去，刺中了巴布羅的臉頰，巴布羅尖叫著松開了手，羅勇勤滑進(jìn)了水中，拼命撈著沖鋒舟，不讓自己沉下去。

    巴布羅回身撲倒萬坤，再次和對方扭打在一起。

    羅勇勤一邊咳嗽，一邊努力往船上爬，可他力氣耗盡，根本上不去，海浪越來越大，眼看他的手也快抓不住船了，他余光發(fā)現(xiàn)邊上游來了人，驚地差點(diǎn)魂飛魄散，手一滑，立刻被海水推離了沖鋒舟。

    他一把抓住手邊能抓的東西，“救命——”他喊。

    老寒被他拽住了，他使勁掙脫，可水中求生者往往是最瘋狂，最難擺脫的人，他一時脫不開身。

    林道行眼見巴布羅滿臉是血，他拼著一口氣，破水往前沖，順著海浪到了沖鋒舟邊上，他敏捷地抓住了萬坤的衣服。

    萬坤正騎在巴布羅身上準(zhǔn)備給他最后一刀，衣服一緊，他這一刀順手就朝突然冒出的力量刺過去。

    巴布羅覷準(zhǔn)時機(jī)一個反撲，萬坤一躲，隨著那股力量落進(jìn)了海中。

    “啊——”萬坤發(fā)了狠，乍看見林道行，玻璃尖口馬上朝他刺去。

    巴布羅正要撲來抓人，風(fēng)云變幻，一個浪頭猛打過來，沖鋒舟和海里的人瞬時被打散。

    “no——”巴布羅的吼聲隨之遠(yuǎn)去。

    “救……”萬坤卷進(jìn)了海里。他年過四十，酒rou吃大了肚子，水性遠(yuǎn)不如他人。

    “老行！”老寒心跳如鼓，關(guān)鍵時刻一把抓住了林道行。

    兩人——加上死命抱著老寒的羅勇勤，被浪沖了一陣，不知過了多久，勢頭才緩了下來，他們得以喘口氣。

    “媽|的！”老寒罵了一聲，激烈喘息著，眼睜睜地望著只剩一點(diǎn)影子的沖鋒舟逐漸消失。

    林道行整個人突然一繃，老寒及時察覺：“怎么……”

    沒問完，林道行猛地往下沉去，水中萬坤抓住了他的腿。

    郵輪上的馮佳寶幾人，望著沖鋒舟消失，再也見不到林道行他們的身影，佳寶急慌慌地問船員：“繩子有沒有反應(yīng)？！”

    繩子已經(jīng)繃斷了，船員們臉色灰敗地?fù)u頭。

    佳寶抓著欄桿，頭腦猛然空白了一下，心臟不由自主地緊縮，縮到極限，像隨時都要爆裂。

    林道行！林道行！她要看他，他不能出事！

    佳寶朝大海拼命地叫，眼淚傾瀉而下。

    施開開著急地穩(wěn)住她雙肩，她大聲問船艙里面：“救援呢，殷虹救援呢！”

    她們進(jìn)去后到現(xiàn)在都還沒出來。

    佳寶突然一個激靈，她沖向船艙：“殷虹！殷虹！”聲音帶著哭腔。

    嚴(yán)嚴(yán)忍不住沖下樓梯，施開開怕他出事，她左右顧不過來，只能叫他：“嚴(yán)嚴(yán)！嚴(yán)嚴(yán)你回來！”

    “有反應(yīng)了！”船員們大聲喊。

    船艙內(nèi)的佳寶腳步一剎，立刻掉頭往下沖，其余人緊跟著她。

    船員們拉起繩子，同時拋出數(shù)個救生圈，遠(yuǎn)遠(yuǎn)的海面上，慢慢露出了幾人身影。

    眾人大聲呼喊著，在喊聲和風(fēng)浪中，老寒和林道行，終于帶著萬坤及羅勇勤回來了。

    萬坤二人一見游艇，求生欲極強(qiáng)地爬到了樓梯甲板上，幾個船員立刻拉起二人，緊接著用早已準(zhǔn)備好的繩索將他們綁住。

    另幾個船員把體力透支的林道行二人給拉了上來。

    嚴(yán)嚴(yán)忍著淚撲到老寒身邊，老寒還剩下點(diǎn)力氣，笑著沖他說：“我命大，半路又拽到了繩子，哭什么，你親叔叔我還活著！”

    林道行半點(diǎn)力氣都沒了，他仰面躺在甲板上，劇烈地喘著氣，頭頂?shù)墓鉂u漸被遮擋住。淚眼婆娑、鼻頭通紅的一張小臉，出現(xiàn)在他模糊的視線中。

    他笑了下，勉強(qiáng)抬起手，對方自然而然地把手給了他。

    他慢慢地試探著，放在嘴邊親了一下。

    她沒抗拒，林道行渾身放松下來。

    沒事，他說。

    佳寶跪下來，臉頰貼了貼他的，她另一只手腕抬不起來，沒法扶他。

    樓上忽然有人帶著哭腔喊：“完蛋了，我們完蛋了！”

    林道行撩起眼皮向上瞧，佳寶抬頭。

    秦霜站在樓梯口，崩潰般地喊：“沒有救援，怎么辦，我們死定了！”

    跟著一起去找救援的向?qū)壬蛢擅瑔T，臉色也極差。

    林道行強(qiáng)撐著坐了起來，旁邊的船員攙扶他起身，老寒也勉強(qiáng)站了起來，幾人慢慢走上去。

    “怎么回事？”老寒吃力地問。

    上了甲板，才看見正當(dāng)中站著殷虹。殷虹面色沉重地說：“找不到衛(wèi)星電話。”

    一旁船員緊跟著道：“通信設(shè)備和追蹤設(shè)備都失效了?！?/br>
    “巴布羅呢？”殷虹立刻問。

    老寒頓了頓，搖頭說：“他……跟著沖鋒舟，漂走了?！?/br>
    同時漂走的，還有范麗娜和顧浩。

    沉默良久，殷虹疲憊地抵了下額頭，閉著眼說。

    “我猜，通信這些設(shè)備，是巴布羅做的手腳?！?/br>
    他怕中間出錯，令萬坤幾人有機(jī)會逃脫，所以他把所有能讓他們逃生的可趁之機(jī)都提前毀了，包括把那艘沖鋒舟的油給放了。

    他知道沖鋒舟沒幾滴燃油，也因此才會跳海追過去。

    如今船長巴布羅身處汪洋大海，已經(jīng)杳無蹤跡。

    而他們這些人，也成了茫茫大海上的困獸。

    第31章

    除了海浪聲依舊洶涌, 甲板上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林道行低了會兒頭, 實(shí)在有些沒力氣，他索性退后兩步, 自顧自地往地上一坐，支起一條腿，后背往板上一靠。

    老寒也累得慌, 跟著坐了下來。

    誰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連船員們也從未碰上過這種情況, 一時想不到任何應(yīng)對措施。

    靜默良久，秦霜率先開口，她瞧著濕漉漉的林道行和老寒二人, 慌亂地說：“你們兩個倒是想想辦法??！”

    佳寶和施開開側(cè)目。

    林道行和老寒都沒理她，兩人還在攢體力。

    朱老先生氣色很差，熬了一整宿, 又受到了驚嚇和打擊, 他身體已然吃不消，站立需要老伴和孫女?dāng)v扶。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對于目前的境況，他心情起伏并不大, 他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萬坤和羅勇勤身上, 這兩人似乎剛從鬼門關(guān)走過, 體力消耗嚴(yán)重，這會兒雙手被綁動彈不得，二人像在躺尸。

    朱老先生問殷虹：“你……不是裝了炸|彈嗎, 能引爆沖鋒舟嗎？姓范的還在上面?！闭f完，又是一頓，他搖著頭，“不，還有巴布羅。”

    林道行和老寒撩起眼皮，看向了朱老先生。

    殷虹懂得朱老先生的心理，至親被害，他剛知道真相，恨不得能手刃仇人，又怎么能接受對方逃出生天。

    殷虹搖頭：“沒裝炸|彈?！?/br>
    朱老先生也說不上失望，他只是又嘆了口氣。

    秦霜經(jīng)朱老先生提醒，擔(dān)心游艇上的安危，她小心翼翼地問殷虹：“殷小姐，你船上的定時炸|彈關(guān)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