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鎮(zhèn)北侯慌張道:“這些人都是要拉你和太子殿下下臺的,你理他們做什么?” 蕭皇后一句話都不想再和這個蠢貨多說。 * 安國公府內(nèi)院,蕭思睿將瑟瑟送回內(nèi)室,并沒有馬上離開。他立在窗下,面沉如水,久久不動。 瑟瑟踮著腳,悄悄靠近他,伸出柔軟的手臂,從他身后輕輕摟住他腰。他回過神來,大手覆上她雪白的小手,聲音微柔:“嚇到你了?” 瑟瑟搖搖頭,輕聲道:“你別難過?!?/br> 蕭思睿覆住她的手驀地收緊,默然片刻,忽然有了傾訴之念:“那柄木劍,是先鎮(zhèn)北侯親手為我雕的?!?/br> 老鎮(zhèn)北侯英雄一世,向來熱衷培養(yǎng)宗族的優(yōu)秀子弟,尤其是在發(fā)現(xiàn)長子蕭縝不成器后,就更上心了。他在數(shù)十個宗族子弟中選中了蕭思睿,將他帶回鎮(zhèn)北侯府,視若己出,悉心教養(yǎng),甚至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更為用心。 沒想到卻惹來蕭縝的不滿。 蕭縝從小就是世子,身份尊貴,在府中樣樣都是頭一份的,冷不丁來了一個蕭思睿,吃穿用度,學文習武,處處與他一般待遇。父親鐘愛蕭思睿,時時把人帶在身邊,手把手地教養(yǎng),母親將對方視若親子,甚至向來出色的meimei也把對方看作親弟弟般,噓寒問暖,處處關(guān)照。 蕭縝的心理開始失衡,他本來就排斥這個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家中的小少年,這會兒更是有了危機感,開始處處刁難蕭思睿??擅恳淮?,要么被蕭思睿躲過,要么蕭明潤會及時趕到,除了第一次蕭思睿年紀小,沒防備,他一次都沒有成功過。 而這第一次成功,便是他搶了蕭思睿視若珍寶的,老鎮(zhèn)北侯親手做的木劍。蕭思睿年幼,又沒有幫手,無力奪回木劍,最后是蕭明潤出面,逼著他將木劍還給了蕭思睿。 蕭縝心里一直憋著一口氣。 此后,由于蕭思睿的出色,鎮(zhèn)北侯府的資源越來越多地向他傾斜,眾人紛紛贊譽老鎮(zhèn)北侯后繼有人。蕭縝越發(fā)妒恨他:明明自己才是父親的兒子,卻仿佛永遠沒人看得到他。 矛盾越來越深,在鎮(zhèn)北侯夫婦和蕭明潤看不到的地方,蕭縝對蕭思睿的惡意越發(fā)明顯。 矛盾的徹底爆發(fā)是在蕭思睿十四歲那年。老鎮(zhèn)北侯病重,臨終前鋪好路,為蕭思睿在禁軍中謀了一個殿前司馬軍指揮之職。 那時,蕭明潤已經(jīng)進宮,喬太夫人傷心過度,臥病在床,蕭縝這個世子成了鎮(zhèn)北侯府新的當家人。喪儀上,他不顧老鎮(zhèn)北侯的遺言,不許蕭思睿以子侄之禮服喪,甚至把蕭思睿守靈的位置排在最后。蕭思睿顧著不能毀了喪儀,忍了下來,喪儀結(jié)束,就默默收拾行裝,搬出鎮(zhèn)北侯府。 離開那天,蕭縝攔下蕭思睿,要他把當年那把木劍留下。當年蕭明潤幫著蕭思睿把劍要回去,老鎮(zhèn)北侯和喬太夫人也因為這事責罰了他,他一直耿耿于懷。并說,這些年,蕭思睿欠鎮(zhèn)北侯府的可不止一把木劍。 蕭思睿冷冷看了他半晌,將珍藏的劍取出,交給了他。 喬太夫人病好后,聽說此事,差點又氣病,親自來找蕭思睿,要接他回去。蕭思睿怎么可能再回去,婉言謝絕了喬太夫人,也謝絕了她要把劍再給他的好意。 這把劍是蕭縝心里的一根刺,他既已決意離開,又何必再讓他們母子失和? 喬太夫人卻執(zhí)意不肯,她不能讓蕭思睿帶著怨恨離開。最后,蕭思睿沒有收回劍,而是找了個理由讓喬太夫人收好劍,許諾道,如果鎮(zhèn)北侯府今后有為難之處,可憑此劍讓他做任意一件事。 此后,他出生入死,小小年紀就上了戰(zhàn)場,為自己掙得安國公的爵位,與鎮(zhèn)北侯府由于喬太夫人和蕭皇后的關(guān)系,也一直維持著平和。 八年過去了,鎮(zhèn)北侯府從來沒有動用過劍。他受鎮(zhèn)北侯府深恩,許多事,不用他們提,他自然會幫,卻沒想到,今日終是重新看到此劍,要求是,讓他扶助一個與他有深仇的人登上皇位。 鎮(zhèn)北侯府,徹底拋棄了以往的情分,只剩下逼迫他兌現(xiàn)承諾的冷酷。 他便是心如鐵石,又怎能不感到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可能不更,還有最后一點內(nèi)容了,我盡量寫完一起發(fā)。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一勿 82瓶;彭彭彭彭阿笪 10瓶;雙魚座 8瓶;宋言歡、仙女今 5瓶;晴天娃娃、櫻海月影 3瓶;未來、獅子、aurora 1瓶; (づ ̄ 3 ̄)づ~ 第104章 北風蕭蕭,彤云壓城,定康元年的第一場雪如期而至。漫天風雪中,天成帝的靈柩在停靈兩個月后,終于在新帝及諸皇子宗室、文武百官的徒步護送下,浩浩蕩蕩地送往陵寢安放。 有了蕭思睿的支持,便是大皇子百般籌謀,煽動百官,終究撼動不了蕭皇后與陳括的地位。蕭皇后占得上風后,大皇子被圈禁,鬧得最兇的幾位大臣被關(guān)押的關(guān)押,流放的流放,朝中換了一批人。天成帝與十二皇子究竟是怎么死的,被掩蓋下來,成了永久的疑案。 蕭皇后信守承諾,陳括登基后,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授予蕭思睿樞密使兼尚書左仆射之職,軍權(quán)相權(quán)集于一身,一時權(quán)勢滔天,風光無兩。 蕭思睿并沒有在臨安停留多久。臨安之圍雖解,北虜大軍尚未驅(qū)盡。大局一定,他便將政事交代給卓先生幾個,又留下韓奔負責臨安城的安防,自己很快帶著大軍再次出征。 秋去春來,又近一年端午佳節(jié)。 這日,錢塘門附近的燕府熱鬧非凡,車水馬龍,賓客往來不絕,卻是燕家二郎君燕駿為長女端姐兒辦滿月酒。 燕駿和連氏成親數(shù)年無子,端姐兒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燕駿心中歡喜,辦得格外隆重。連氏原本還有些失落,見丈夫?qū)Χ私銉喝绱酥匾?,甚至比當初大哥家的大郎和二郎兩個小子的滿月酒都隆重,知道他果然沒有嫌棄之意,一顆心放回了肚里,看著小小的女兒怎么歡喜都不夠。 瑟瑟到得不早不晚。她不欲驚動旁人,坐了一輛不起眼的軟轎,下轎時正撞上燕駿在太學的一幫同窗到達。有幾個太學生當初見過她,認出她來,不好意思地向她行禮。 瑟瑟落落大方地向他們點頭致意,正要徑直去內(nèi)院,身后又傳來動靜。有人在喊“蔣兄”,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方兄,羅兄……是我來遲了?!焙杖皇鞘Y讓。 先前說話的人笑道:“蔣兄如今是有家室的人,要等嫂夫人,來得比我們遲些也情有可原?!?/br> 蔣讓溫言道:“羅兄休要取笑,內(nèi)子臉皮薄,經(jīng)不得?!?/br> 被稱為羅兄的人笑道:“哎喲喲,這就護上了?!彼闹馨l(fā)出一片善意的笑聲。 瑟瑟下意識地回頭,看到蔣讓站在那邊和眾人寒暄,依舊是那副清秀靦腆的模樣。他身邊跟著一個個子嬌小的年輕女子,柳眉細眼,膚色奶白,溫柔含羞地看著他。 仿佛察覺到她的視線,蔣讓在人群中抬頭看過來,見到她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遠遠向她致意。 瑟瑟忍不住微笑,故人安好,琴瑟和鳴,真是再好不過。 她先去了松鶴堂見周老太君。剛進院子,大郎和二郎便手拉著手飛奔過來,大聲叫著“姑姑”。瑟瑟笑著應(yīng)下,將帶來的禮物給了他們。兩人歡呼雀躍,領(lǐng)著瑟瑟進了屋子。 這會兒宴席還未開始,女眷們許多都聚在松鶴堂,圍著看端姐兒。見到瑟瑟過來,紛紛向她行禮。有機靈的,趁機開始奉承她。 瑟瑟倒有一大半不認得。自從蕭思睿獨掌大權(quán),燕家的親朋數(shù)比從前翻了一番都不止。瑟瑟和幾個熟悉的親朋長輩打過招呼后,便只是微笑著聽人說話。 不一會兒,一個才留頭的小廝跑了進來,急急道:“老太君,宮里派人來了,老爺讓你們準備下?!眳s是蕭太后和新任蕭皇后派人給小家伙送了一堆賞賜,金項圈、木搖鈴、攢珠宮花、檀木珠…… 東西不貴重,難得的是這份體面。來客都是暗暗心驚: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女娃過滿月,宮里的兩位貴人竟如此重視。 這自然不是因為燕家,而是看在在外征戰(zhàn)的安國公面上。 燕家可真是生了個好女兒。 眾人看瑟瑟的目光越發(fā)殷切,不一會兒,瑟瑟身邊便如眾星捧月般,圍了一群人。好在這半年多來,她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只是心里難免有些不喜。 還是周老太君了解她,招呼她道:“二丫頭好久沒見你侄女兒了吧,快過來看看?!?/br> 瑟瑟趁機脫身,走過去看端姐兒。上次她還是端姐兒洗三時來的,這次再見,小丫頭長開了不少,小小的一團,裹在大紅的包被中,皮膚雪白,睫毛纖長,小鼻子小嘴的,看上去分外可愛。四周這般吵鬧,她卻吹著泡泡,睡得正香。 瑟瑟看得稀罕,伸出手指戳了戳端姐兒嫩嫩的臉頰。端姐兒的小臉皺了皺,閉著眼繼續(xù)呼呼大睡。 瑟瑟一下子笑了出來,叫抱月將給小丫頭準備的長命鎖等禮物送上。 周老太君見心愛的孫女兀自一副孩子氣的模樣,心里愛得不行,將她叫到身邊問道:“蕭大人快回來了吧?” 瑟瑟“嗯”了聲。半年多來,捷報頻傳,北虜大軍被打得無還手之力,徹底退回大江北岸,蕭思睿的威望一時無兩。戰(zhàn)事已近尾聲,前幾日卓先生告訴她,蕭思睿很快就能回來了。 周老太君笑瞇瞇地道:“你這么喜歡端姐兒,等蕭大人回來,趕緊和他生一個?!?/br> 瑟瑟紅了臉,她倒是想,可蕭思睿說她還小,怕她身子骨受不住孕育之苦,堅持要等她再長大點再說。瑟瑟心里不服氣,大嫂在她這個年紀,大郎都滿地跑了。 可他那個人,下定決心時,意志力實在強到可怕,任憑她百般嬌媚,纏著他不放,在最后關(guān)頭,總會及時退出,不肯弄在她里面。 如今,又半年多過去了,也不知這混蛋還會不會嫌她小。 她想著,臉熱起來,扯開話題問道:“伯母還有娘她們呢?”她來了一會兒了,這邊只看到周老太君和連氏,燕家其他女眷都不在。 周老太君道:“你大嫂負責cao辦宴席,你伯母和你娘先去了萃華樓待客?!陛腿A樓是正式宴請之所。 瑟瑟問:“阿姐也在待客嗎?” 周老太君道:“她身子有些不爽利,我讓她先歇著,等正席開始時再過來?!?/br> 瑟瑟擔心起來:阿姐自幼習武,身子比自己可結(jié)實多了,怎么會不爽利?她起身道:“我去看看阿姐。” 周老太君知道她們姐妹感情好,點頭道:“去吧?!?/br> 燕晴晴卻不在屋子里。奉劍告訴她:“大娘子一個人去花園里了。” 瑟瑟轉(zhuǎn)身去了花園。燕家自從將旁邊的屋子買下來,地方大了許多,專門辟了一塊地修了個小花園。瑟瑟出嫁時,花園還在休整,現(xiàn)在已經(jīng)像模像樣了。 這會兒人都在松鶴堂或萃華樓,花園中倒是難得的清靜。瑟瑟找了一圈沒見到人,正要離開,忽然聽到假山后傳出熟悉的女聲,聲音壓得低,聽不出說的什么。 瑟瑟驚訝:阿姐怎么跑到那里去了,她在和誰說話? 她想到阿姐是獨自來的,猶豫了下,吩咐跟著她的抱月去花園外等著,正要上前,就聽燕晴晴的聲音陡然抬高,帶著怒火:“魏與義,你還是不是男人?” 瑟瑟愣在那里,還沒反應(yīng)過來,腳步聲響起,燕晴晴眼睛紅紅,從假山后怒氣沖沖地轉(zhuǎn)了出來。魏與義苦笑的聲音響起:“你別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br> 兩人一前一后轉(zhuǎn)了出來,恰和瑟瑟撞個正著。燕晴晴怔了怔:“瑟瑟?” 瑟瑟叫了聲“阿姐”,目光疑惑地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zhuǎn):“你們倆這是?” 魏與義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嚅嚅道:“夫人,你休要誤會。我們……” 燕晴晴打斷他的話,直接道:“你沒誤會,我們就是在私會?!?/br> 魏與義:“……” 瑟瑟望著他一臉無奈又縱容的模樣,忽然就想起當初在他身上聞到的,那股與阿姐所做香囊一模一樣的香氣,怪不得。 這半年多來,祖母和伯母為阿姐的親事cao碎了心。燕家今非昔比,作為燕家僅存的待字閨中的女兒,即使推過親,也不知有多少高門大戶,年輕才俊上門求親。可無論多好的親事,阿姐都堅決拒絕。原來她心中早就有了人。 瑟瑟有些懊惱:自己竟然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她正色道:“魏先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若對阿姐有意,就該請了媒人上門,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提親。” 魏與義道:“我沒有……” 燕晴晴再次打斷他,咄咄逼人地道:“沒有什么?沒有對我有意,是我自作多情,一廂情愿對不對?” 魏與義望著她紅彤彤的眼睛,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只苦笑道:“大娘子說的什么話?是我身份卑賤,配不上你?!?/br> 燕晴晴抿了抿嘴,神情冷下:“你除了這一句,還會說別的理由嗎?” 魏與義不說話了。 燕晴晴冷笑一聲:“是,你魏與義出身卑賤,無官無職,行醫(yī)為生,配不上我。那你說誰配得上,王孫公子,龍子鳳孫?” 魏與義還是不說話。 燕晴晴氣道:“好,那我就嫁給配得上我的人去?!?/br> 瑟瑟忽然開口道:“阿姐,前幾日我進宮,德太妃有意為楚郡王求娶你?!?/br> 天成帝駕崩,陳括繼位,為示恩德,將除了大皇子外的幾個皇子都晉封了。六皇子原是楚國公,如今也晉為楚郡王。 燕晴晴一愣,瑟瑟悄悄對她使了個眼色。姐妹倆心意相通,燕晴晴立刻明白她打什么主意,心中一動,露出心灰意冷的模樣:“此事你不必和我說,問我娘吧,她讓我嫁我就嫁?!?/br> 瑟瑟笑道:“我先前和伯母提了一嘴,她倒覺得這也算一樁好親事。楚郡王玩心雖重了些,本性還好,身份又尊貴,阿姐嫁過去就是王妃。德太妃還允諾,阿姐若嫁過去,她會讓郡王爺將姬妾都遣散,一心一意待阿姐?!?/br> 燕晴晴灰心道:“我沒意見,娘覺得好就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