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兩人絕塵而去。一時山腳馬場只剩了瑟瑟一個。瑟瑟望著蕭以嫻和顧于晚消失的方向,腦中想起的卻是蕭以嫻看向大黃馬的那一眼,不由微微出神。 一個尖細(xì)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燕小娘子,我們也開始?!鄙慈?,但見來者身材魁梧,神情木訥,方臉無須,正是要負(fù)責(zé)教她騎術(shù)的郭詠。 她回過神來,笑著向郭詠頷首為禮:“郭內(nèi)侍,有勞了。” 郭詠并不多話,一板一眼地從如何踩鐙上馬,控制韁繩,一點點教起。瑟瑟會騎馬,教學(xué)自然格外順利,郭詠牽著韁繩帶她走了幾圈后,見她有模有樣的,便叫她試著自己小跑幾圈。 瑟瑟記得,上一世,意外就是這個時候發(fā)生的。馬兒忽然發(fā)狂,帶著她往山上狂奔,在一個拐角處將驚慌失措的她狠狠甩下。 她深吸一口氣,按捺下心中的恐懼,小心翼翼地跑著,一圈、兩圈……越跑越順。恰在這時,山上忽然傳來一聲急促的尖叫聲,隱隱約約的,似乎在叫“救命”。 瑟瑟驀地抬頭向上看去。 郭詠臉色驟變,來不及去馬廄找馬配鞍,對瑟瑟匆匆行禮道:“燕小娘子,煩請將馬借我一用。山上似乎出了事?!?/br> 瑟瑟立刻跳下馬,將韁繩遞給他。 郭詠說了聲“多謝”,一抖韁繩,縱馬向山上而去。 抱月見瑟瑟滿頭的細(xì)汗,忙拿了浸過山泉的帕子來為她拭汗,一邊驚疑不定地問道:“出什么事了?” 瑟瑟秀眉微蹙:“去看看就知道了?!?/br> * 蕭思睿剛到屏山苑,便聽說山上出了事。他的心猛地一沉,二話不說,立刻打馬往山上奔去。 座下的烏云踏雪被他催得飛快,山風(fēng)撲面,兩邊林木飛快地往后退去,藏弓和歸箭都被他遠(yuǎn)遠(yuǎn)甩在了身后。卻依舊無法緩解他心頭的焦灼。 這一段山路明明只行了短短的時間,他卻覺得那般漫長。 很快,他便看到前面圍著一群人,人群中央,陳括正俯身將一個穿著橘紅色騎裝的少女抱在懷中。他隱約看到了少女烏黑的發(fā),破碎的衣衫,帶血的半邊身子,渾身如墮冰窖。 他還是來遲了嗎? 恐懼、憤怒夾雜著恨意從心底升起,化成滔天之焰,灼燒他的心頭:她明明記得,明明記得前世的一切,卻還是再次將自己置于危險之中,再次給了陳括可乘之機! 她就這么不想嫁他,這么不愛惜自己?為了躲避嫁給他的命運,竟是寧可傷害自己,寧可再次嫁給陳括嗎? 握住韁繩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發(fā)抖,他驀地止住奔馬,死死地看著人群中的那一對璧人,眼神沉沉,風(fēng)暴將至。 暴虐之念驟起,一瞬間,他仿佛陷入無邊的黑暗,千百個殘虐之念在心底滾過,身子卻仿佛有千鈞重,坐在馬背上無法動彈分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前方,陳括似乎低頭對懷中少女說了句什么,神情溫柔而擔(dān)憂;少女動了動,無力地將頭埋入他懷中。 呵呵,郎情妾意,真是羨煞旁人。 手中的韁繩幾欲掐斷,身后卻忽然有腳步聲傳來,隨即,一道甜潤的聲音帶著驚訝傳來:“咦,您怎么在這里?” 他霍地回身,就見山路上,她膚白如瓷,紅衣似火,在抱月的陪伴下輕盈地走來。她顯然有些累了,走得雙頰緋紅,細(xì)喘微微,含笑的杏眼卻明亮燦爛一如往昔。 仿佛一道光乍然照入黑暗,一時間,他整個人都仿佛遲鈍了,看著她明媚動人的面孔,又緩緩回頭看向陳括抱著的少女,遲疑道:“那是誰?” 她察覺他的狀態(tài)不對,疑惑地看向他,正要回答,他忽然撥轉(zhuǎn)馬頭,向她沖來。 瑟瑟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要往旁邊躲,卻哪及得上他的速度。就見他風(fēng)馳電掣而至,和她擦身而過時,一腳勾住馬鐙,半邊身子驀地探出,長臂一撈,如鷹抓兔子,將她直接撈到了馬背上。 瑟瑟一聲驚叫還未來得及叫出口,他隨手一按,便將她整張臉都按入他懷中,她的聲音頓時全埋在了他的懷中。 馬兒的速度卻絲毫不減,向山下沖去。 抱月猝不及防,慢了一拍,瑟瑟已被他掠走,“唉呀”一聲,連忙追去,卻哪及得上烏云踏雪的速度。再轉(zhuǎn)了個彎,連兩人一馬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山下卻又傳來得得的馬蹄聲,抱月抬頭便看到了藏弓與歸箭兩人騎馬而來,不由急急問道:“你們看到蕭大人和我家二娘子了嗎?” 藏弓和歸箭面面相覷:“大人不是上山了?” 抱月急道:“他把二娘子抱到馬上,又下了山。” 藏弓和歸箭都吃了一驚:“我們上來時并沒有碰到他們?!?/br> 抱月心里一咯噔,看向四周茫茫山林:蕭大人帶著二娘子進了山?她頓時急了:“這可怎么辦?”剛剛蕭大人的表情實在可怕,她一想起就覺得心中不安。 歸箭和她更熟悉些,安慰她道:“你莫急,大人行事總有他的道理,想來過會兒便會將小娘子送回來的。你切不可亂了方寸,叫別人起了疑心?!?/br> 抱月心中一凜:歸箭這話說得有理,蕭大人和二娘子雖有甥舅之名,卻是男未婚女未嫁,瓜田李下,終要避嫌。這件事斷不能讓別人知道了,否則,二娘子的名聲只怕有礙。 可他們到底去了哪里?蕭大人向來愛護二娘子,這一回,他是怎么了? 瑟瑟這會兒正當(dāng)叫苦不迭。蕭思睿將她抱上馬后,便將她往身前隨手一放,只一只手松松地圈著她,毫無固定作用。 她這會兒整個人都以側(cè)坐的姿態(tài)坐在馬上。馬鞍狹小,坐兩個人本就頗擠,隨著馬兒奔馳的動作,他強健的身子不斷向前擠壓著她,她只覺得自己隨時都會滑下馬去。 偏偏馬兒的速度絲毫不緩,她在呼呼的風(fēng)聲中想調(diào)整姿勢都做不到,膽戰(zhàn)心驚之下,迫不得已,伸出雙臂緊緊摟住了他的腰身。 可即使這樣,她漸漸也有些堅持不住了,抬頭,淚汪汪地喊了聲:“睿舅舅?!?/br> 他低頭,看到的是令人血脈賁張的情景。她嬌顏如畫,細(xì)喘微微,淚光點點,仰著頭,露出了一段天鵝般的雪白脖頸,再往下,柔軟的玉臂緊緊勾纏住他,貼身騎裝勾勒出優(yōu)美的曲線,那驚人的弧度頂端正顫巍巍地貼著他,毫無縫隙。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會這樣主動抱緊他,全心全意地乞求他,依賴他。 她見他望著她一言不發(fā),目光晦澀難辨,心中又慌又急:“我要掉下去了。” 他道:“我知道?!?/br> 所以他是故意的?他怎么這么惡劣!瑟瑟氣絕:“你……” 烏云踏雪驀地加速,越過一條溪流。瑟瑟話沒說完,一聲驚呼,在顛簸中手脫了力,整個人失去控制向馬下滑去。 他早有準(zhǔn)備,原本松松攬住她纖腰的手臂驀地收緊,發(fā)力,將她騰空提起,調(diào)整姿勢,面對著他跨坐在馬上。 安全了! 她劫后余生,雙臂發(fā)抖,整個人都癱在他懷中,心中一股無名火卻越燒越旺,抖著手,尋到手下的肌rou,狠狠掐了下去:“你混蛋!” 終于亮出爪子,不裝乖了? 作者有話要說: 舅舅:我大概是個自虐狂! 感謝以下小天使,挨個(づ ̄3 ̄)づ╭ 六六扔了1個手榴彈,林亦槿今天也是世最可扔了1個地雷~ 灌溉營養(yǎng)液:“帶燈” 10,“瑾” 6,“六六” 5,“carrie” 8,“小天才” 7 ,“alcoholic shaw” 5~ 第45章 烏云踏雪一路飛馳,馱著兩人沖進一片密林,速度終于慢了下來。光線轉(zhuǎn)暗,陽光透過濃密的枝椏照入,投下斑駁的光影,將兩人的面容照得明明暗暗。 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她這般生氣的模樣。 他抬起手,幫她遮擋住兩旁拂過的細(xì)枝,沉默著任她出氣。 瑟瑟卻覺得上了當(dāng)。指下的肌rou充滿力量,又硬又緊,怎么都掐不動。一怒之下,她尋到他腰間的軟rou,用力一旋一擰。 他悶哼一聲,身子陡然繃直,聲音有些變調(diào):“住手!” 瑟瑟好不容易得手,哪肯聽他的話,反而手上加力,死命一擰。 蕭思睿呼吸驀地急促,手掌一下子覆到她手上,攥住了她。 瑟瑟終于察覺到了不對。他的掌心燙得驚人,而另一個地方……她腦中嗡的一下,才發(fā)現(xiàn)兩人此時的姿勢有多曖昧。 小小的馬鞍上,兩人對面而坐,她的雙腿無鐙可踩,被迫抵住他腿,整個上身幾乎都在他懷中。兩人貼得那般近,彼此身體的變化幾乎一下子就能感覺到。 混蛋!無恥!色胚!他竟敢! 瑟瑟的腦中仿佛有一根弦“咯嘣”一下斷了,怒火攻心,猛地抽出手來。她越想越氣,越想越惱,再忍不得,一頓亂拳,狠狠地捶向他的胸口。 蕭思睿心中苦笑,閉了閉眼,讓自己慢慢平息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瑟瑟打得沒了力氣,撐住他的胸口和他拉開距離,氣呼呼地推他:“放我下去!” 他攬著她一動不動。 瑟瑟又推了他一下:“我要下去!” 他垂眸看她:“不氣了?” 她扭過頭不想理他。 他也不在意,開口問她:“剛剛是怎么回事?” 瑟瑟頓時從憤怒中冷靜下來,心知肚明他問的是什么。上一世,摔下馬的是她,被陳括抱在懷中的也是她,他在問她為什么會換了人? 她正要答他,忽地反應(yīng)過來:差點上他的當(dāng),她現(xiàn)在可是應(yīng)該是沒記憶的。她佯作不解問:“什么怎么回事?” 蕭思睿知道她已恢復(fù)了冷靜,頗為遺憾,也不急著揭穿她,只道:“我剛剛以為七殿下抱著的是你。” 瑟瑟頭痛起來:上一世這個時候,他還對她根本不在意,也沒有來屏山苑,她原以為這些細(xì)節(jié)他并不清楚,現(xiàn)在看來,是她太樂觀了。 這下好了,他一定又起了疑。她該怎么糊弄過去? 她垂眸,一副后怕的模樣:“差一點摔下馬的人就是我了?!?/br> 他問:“怎么說?” 瑟瑟道:“摔了顧小娘子的那匹馬原是我騎的,結(jié)果臨上馬前那匹馬忽然掀了我一下,我嚇了一跳,原要重新挑匹馬的。顧小娘子說那樣太麻煩,主動和我換了馬?!?/br> 蕭思睿一聽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倒是機靈,那位顧小娘子絕對是被這個小騙子坑了。也幸好她沒有真把自己再次送給陳括。否則……他眼中閃過一絲暗色,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 瑟瑟愧疚地道:“早知道會出事,我一定不聽她的?!?/br> 這假惺惺的模樣還真叫人牙癢癢啊。蕭思睿望著眼前惑人心神的小騙子,目光落在她翕動的嬌艷菱唇上,心頭的一篷火再次燃起。 “瑟瑟?!彼麊舅?。 “嗯?”她朱唇輕啟,茫然抬頭,紅衣獵獵,襯得面如流霞,微紅的杏眼濕漉漉的。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卻知道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伸出手覆住她亂人心思的明眸,輕聲道:“幸好不是你?!?/br> 很快他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壞主意。她眼睫顫動,長而密的睫毛掃過他的掌心,帶來輕微的癢意,掌下的肌膚細(xì)膩如脂,瑩潤如玉,反而叫他心頭的那篷火焰越燒越旺。 她顯然也覺得不舒服,掙扎道:“您放開我?!?/br> 他猛地收回手,跳下了馬,淡淡開口:“過幾日我會遣人去燕府提親?!?/br> 瑟瑟剛剛松下的一口氣又吊了起來,失聲道:“您說什么?” 他道:“過幾日我會遣人去燕府提親。” 瑟瑟大驚:“不,不用了?!?/br> 他神色冷下:“瑟瑟想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