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掃了她一眼，不悅道：“三娘！”

    袁三娘不敢和袁夫人頂嘴，氣惱地瞪了瑟瑟一眼，嘀咕道：“不就是喬太夫人要見她嗎，有什么了不起？也值得她這樣輕狂得沒了邊！”

    這嘀咕還挺大聲。瑟瑟懶得理會(huì)她，先向葉夫人和袁夫人告罪。

    袁夫人和顏悅色地道：“傻孩子，我又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你何罪之有？”

    蔣讓也道：“喬太夫人要見誰，原本就是榮幸，誰還能駁了她老人家的面子不成？”

    袁三娘被他氣了個(gè)倒仰：“表哥，這婚事八字還沒一撇，人家還沒答應(yīng)嫁你呢，你這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蔣讓沒想到她竟一下子捅破了窗戶紙，不由臉色通紅，不安地看向瑟瑟，卻見瑟瑟依舊是落落大方的模樣，這才心下稍定，看向袁三娘，不悅道：“表妹慎言！”

    袁三娘眼淚汪汪，猛地一跺腳，沖進(jìn)了里間。很快，大哭聲從里面?zhèn)鱽?，一時(shí)氣氛尷尬之極。

    袁夫人臉色都變了，示意蔣韻姐進(jìn)去安慰袁三娘，強(qiáng)笑著對(duì)燕家人道：“三娘不懂事，還請(qǐng)諸位見諒?！?/br>
    周老太君道：“孩子還小，一時(shí)情緒上來控制不住，也不是什么大事?！背脵C(jī)告辭：“多謝夫人招待，今日叨擾了，時(shí)候不早，我們也該回去了?！?/br>
    袁夫人原本還想留飯，可袁三娘在里面哭成那樣，這頓飯哪還能吃得下。她心中懊惱之極：早知袁三娘這么不顧場(chǎng)合，當(dāng)時(shí)她硬要跟過來時(shí)，自己就該強(qiáng)硬地拒絕掉。

    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留客，站起來道：“我攜小兒改日上門拜訪?！边@是對(duì)瑟瑟滿意，有意提親的意思了。

    周老太君笑道：“夫人登門，自當(dāng)掃榻以待。也是巧了，過些日子，這孩子的爹娘就該回來了，正好一并見一見?！彼目陲L(fēng)，顯然也很滿意蔣家，只不過瑟瑟的婚事，畢竟還要她父母做主。

    袁夫人會(huì)意：“正該到時(shí)一并拜訪?！?/br>
    *

    馬車疾馳，很快駛?cè)氚矅?guó)公府的角門，在車馬廳前停下。

    蕭思睿正要下車，眼角余光忽然看到光芒一閃。他低頭看去，就見一枚水晶兔子耳墜靜靜地躺在織花長(zhǎng)絨地毯上，正是瑟瑟今日為了配水晶冠戴的。

    也不知道這丫頭什么時(shí)候遺失的？真是粗心大意。

    他盯著兔子耳墜看了半晌，笑著搖搖頭，彎腰撿起，想了想，收到了自己的荷包中，這才下了車，大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歸箭拎著食盒快步跟上，問道：“大人，這粽子怎么辦？”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到腕上的五色絲線上，耳邊忽然響起她清甜的聲音：“今天還得吃粽子，喝雄黃酒，掛艾草和菖蒲。”

    他的腳步慢了下來，指著食盒道：“今日午膳就吃這個(gè)?！?/br>
    歸箭一愣。

    蕭思睿皺眉：“怎么？”

    歸箭道：“這些粽子放了蜜棗、豆沙，幾乎是甜的?！倍@位，向來不喜歡甜食。

    蕭思睿道：“幾乎？”

    歸箭道：“小娘子還要了兩個(gè)白米粽?！?/br>
    蕭思睿道：“那便吃這兩個(gè)?！?/br>
    歸箭應(yīng)下，想起一事，忍不住道：“小娘子委實(shí)奇思妙想，也不知她是不是知道您不愛食甜，居然非說蕓芳齋有咸粽子賣。這自古粽子都是甜味的，哪來的咸粽子？”

    蕭思睿腳步陡然頓?。骸澳阏f什么？”

    歸箭被他面上的神情嚇住，一時(shí)不敢開口。

    蕭思睿閉了閉眼，藏于袖下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來：他記得清清楚楚，蕓芳齋確實(shí)有咸粽子賣，只不過是在一年后推出的。

    她，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作者有話要說：　　瑟瑟：粽子誤我/(ㄒoㄒ)/~~然而，火腿粽子真好吃！

    感謝以下小天使，挨個(gè)(づ￣ 3￣)づ

    林亦槿今天也是世最可扔了1個(gè)地雷~

    “小鈴鐺” 1，“奶黃包臨死前” 10，“櫻海月影” 1~

    第40章

    瑟瑟一行到家的時(shí)候，發(fā)現(xiàn)門口停著一輛大車，一個(gè)高瘦的管事正笑瞇瞇地指揮著幾個(gè)人將車上的箱籠往家里搬。

    瑟瑟看清那個(gè)管事，一下子從轎子里跳了下來，叫道：“焦叔！”

    高瘦管事正是瑟瑟爹娘身邊的大管事焦叔，聽到動(dòng)靜，看向瑟瑟，不由眼睛一亮，笑著向她行了一禮道：“二娘子?！?/br>
    瑟瑟的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急急問道：“焦叔，你怎么回來了？是不是，是不是……”

    周老太君激動(dòng)的聲音插入：“是老二回來了嗎？”

    焦叔又給周老太君、范夫人、燕駿一一行過禮，這才答道：“是，大人回來了?！?/br>
    瑟瑟問：“爹、娘，還有三哥都回來了？”

    焦叔笑道：“是?！?/br>
    瑟瑟?dú)g喜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忍不住歡呼一聲，飛也似地向里跑去。

    周老太君搖頭道：“這孩子，馬上都要嫁人了，還這么莽莽撞撞的?！痹掚m這樣說，她的腳步也加快起來，恨不得立馬見到離家許久的兒孫。

    瑟瑟一口氣就沖進(jìn)了歸雁堂，看見坐在交椅上側(cè)身與伯父說話的儒雅男子，頓時(shí)熱淚盈眶。

    父親！

    父親蓄了須，老了，瘦了，也曬黑了。從前俊美儒雅的燕家玉郎容色稍減，神采卻越發(fā)飛揚(yáng)。瑟瑟匆匆向伯父行了一禮，顫聲叫道：“父親?！?/br>
    燕佪看過來，目中神色先是有幾分陌生，隨即便露出大大的笑容，喊道：“瑟瑟！”

    瑟瑟飛奔過去，一下子撲入他懷中，眼淚滴濕了他的衣襟：“您終于回來了?！鄙弦皇酪膊畈欢嗍沁@個(gè)時(shí)候，她得知了父母兄長(zhǎng)離世的噩耗，頓時(shí)將她整個(gè)世界都攪得支離破碎。這一世，感謝上蒼，悲劇沒有重演，父親終于順利回到了家。

    燕佪摟著已經(jīng)長(zhǎng)大的女兒，見女兒埋在他懷中哭得傷心，心中也不好受，抬手，揉了揉瑟瑟的腦袋道：“傻妮子，父親回家了，應(yīng)該高興才對(duì)，哭什么？”

    瑟瑟淚痕未干，已露出笑意：“我是太開心了?！?/br>
    邊上有人“哼”了一聲，少年酸溜溜的聲音響起：“敢情meimei只看得到父親遠(yuǎn)道而回，別人都看不到了?！?/br>
    瑟瑟站起身，看見了父親身后濃眉大眼，負(fù)劍而立的少年，離家那年他才十五，身量未足，如今卻長(zhǎng)得比父親都高了。她眉眼彎彎，含淚帶笑地喊了聲：“三哥！”

    燕馳扭過頭：“現(xiàn)在再喊，晚啦?！?/br>
    瑟瑟“噗嗤”一笑，又喊了聲：“三哥?！币娧囫Y還不理她，一疊聲地喊道，“三哥三哥三哥……”聲音輕快柔軟，如三月的春風(fēng)，沁人心脾。

    燕馳頂不住了，走過來，用力抱了抱瑟瑟：“臭丫頭，我給你帶了好多梨瓜。還有你要的瓷器、茶……這么多，跑腿跑死我了?！?/br>
    這些都是她上回寫信時(shí)要他們捎的。

    瑟瑟忍不住笑容更盛，殷勤地幫他捶背：“謝謝三哥，三哥辛苦啦?！?/br>
    燕馳嫌棄：“算了，就你這小貓似的力氣，拍灰都嫌輕?！?/br>
    瑟瑟?dú)夂艉舻厥樟耸?，不識(shí)好人心！他一身鋼筋鐵骨，她還嫌捶得手疼呢。她四處看了看，問道：“娘呢？”

    燕馳道：“娘由大嫂陪著回云鶻院安置行李了。”

    瑟瑟一聽就待不住了，飛也似地往外跑：“我去看看娘。”

    燕馳見她急匆匆的模樣，連忙叫道：“慢點(diǎn)，別摔著了?！痹捯粑绰?，瑟瑟已經(jīng)跑得人影都沒有了。

    云鶻院打破了往日的冷清，老榆樹下，堆滿了箱籠。幾個(gè)力大的婆子正在把箱籠往屋里搬。

    秋氏陪著一個(gè)云鬢霧鬟，雪膚玉顏的女子在檐下說話。聽到瑟瑟跑進(jìn)來的動(dòng)靜，女子美目流盼，看了過來。她膚色極白，眸色淡若琉璃，這樣看過來時(shí)，便有一種格外清冷的意味。

    瑟瑟的腳步不知不覺慢了下來，看著她喊道：“娘?！?/br>
    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瑟瑟的母親蕭夫人。

    蕭夫人見到她，眉尖微蹙：“都這么大了，怎么還這么冒冒失失的？也不向你大嫂行禮?！?/br>
    瑟瑟滿腔興奮頓時(shí)消失了一半。前世今生，她失去娘親委實(shí)太久，差點(diǎn)忘了，娘親是個(gè)多么重規(guī)矩的人，最不喜歡的便是她任性縱情的模樣。為了討得娘的歡心，當(dāng)初小小的她，哪怕在祖母身邊再隨意，在蕭夫人面前卻一直規(guī)行矩步，不敢越雷池一步。

    她停下腳步，規(guī)規(guī)矩矩向秋氏行了一禮。

    秋氏笑著打圓場(chǎng)道：“自家人不必這么多禮。二meimei也是看到嬸嬸回來，太高興了?！?/br>
    蕭夫人這才露出一點(diǎn)笑模樣，對(duì)瑟瑟招了招手道：“過來，給娘看看?！?/br>
    瑟瑟上前，蕭夫人打量了她一番：“你的耳墜怎么少了一只？”

    瑟瑟愣了愣，順著她目光的方向摸了摸右耳，發(fā)現(xiàn)上面果然空空如也，竟不知是什么時(shí)候遺失的耳墜。

    蕭夫人見她茫然的模樣，眉頭再次皺起：“女兒家的貼身私物何等要緊，你怎么就這么不經(jīng)心？若被心懷歹念的人撿到，你……”

    “娘！”瑟瑟忽然就忍不住了，打斷了她的話，“您別說了，全是我不好。可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您再責(zé)怪我也于事無補(bǔ)。你們今天回來是開心的事，不要為我生氣了好不好？”

    蕭夫人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然而看到站在一邊的秋氏，終究還是沒有說什么。婆母對(duì)女兒實(shí)在寵愛太過，才把她的性子縱得這般冒失莽撞，可這話她沒法說出口，說了，便是對(duì)婆母不敬。罷了罷了，如今她已回來，還有一點(diǎn)時(shí)間，把女兒帶在身邊好好教就是。

    晚上，一家人都聚在了周老太君的松鶴堂。晚膳后，周老太君打發(fā)瑟瑟去催茶水，向燕佪和蕭夫人提起今日和蔣家的聚會(huì)。她對(duì)蔣家夫人和蔣讓都很滿意，提一提也讓燕佪夫婦心里有個(gè)數(shù)。

    燕佪向來不管這些事，倒是蕭夫人微笑道：“這事不急?！?/br>
    周老太君道：“瑟瑟今年都十六了?！迸哼@個(gè)時(shí)候還沒定親，已經(jīng)是遲了。

    蕭夫人依舊是那副清冷矜貴的模樣，不慌不忙地道：“娘，您放心，我們瑟瑟可不愁嫁。”

    瑟瑟端著茶進(jìn)來，恰好聽見蕭夫人的那句話，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安。

    周老太君也露出訝色。

    蕭夫人卻不多說，只道：“過幾日您便知道了?！?/br>
    *

    安國(guó)公府籠罩在一片陰云中。

    藏弓和歸箭守在書房外，看著日頭一點(diǎn)點(diǎn)西沉，直到斜月如鉤，掛于中天，心頭越來越沉重。整整五個(gè)時(shí)辰了，大人將自己關(guān)在里面，午膳和晚膳都沒用，他們卻連發(fā)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尤其是歸箭想不通，不就是提了句“咸粽子”嗎？大人這是鬧什么脾氣呢？

    忽然，“吱呀”一聲，書房的門被打開，蕭思睿不知何時(shí)，換了件玄色道袍，出現(xiàn)在門口。藏弓和歸箭忙迎上去，一個(gè)說：“大人，晚膳還熱在灶上，我叫他們送上。”另一個(gè)問：“大人可要梳洗？”

    蕭思睿擺了擺手，兩人都安靜下來。不知為何，他明明沒有任何表情，兩人卻都大氣都不敢出。

    蕭思睿道：“我出去一趟?！?/br>
    藏弓忙道：“小的這就去備車?！?/br>
    蕭思睿道：“不必?！币妰扇艘嗖揭嘹叺馗谒砗螅^也不回地吩咐道：“不必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