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這……不會真是她想的那樣?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姑、姑娘,這是什么意思?” 齊半靈肅容頷首:“就是你想的那樣?!?/br> 昨日和jiejie深談之后,她夜里也有些輾轉(zhuǎn)難眠。 這世上于夫妻一事之上,本就對女子諸多苛責。女人不想丈夫納妾,那便是犯了七出之條的妒婦,要遭眾人恥笑的。 多年前齊淺意能豪言未來夫婿不得納妾畜婢,是因為她當年戰(zhàn)功赫赫,父親還是禮部尚書。所以盡管她有言在先,也有不少人前來求娶。 可如今,齊淺意遠離沙場多年,父親也早已去世。在不少人看來,齊家不過是靠著兄長的恩蔭,又送了個女兒進宮。 若是齊淺意絲毫不讓,別人可想不起鐘世昌過去和她的保證,也想不起齊淺意過去的身份,只會指著她的鼻子唾罵她妒婦。 可真讓劉氏過了門,將來還會有趙氏錢氏孫氏李氏,按著齊淺意的性子,怎么能過好日子? 齊半靈這才想了個一勞永逸的法子,只是要齊淺意忍耐一些時日。 她知道,身為meimei,給jiejie出這種主意,實在太驚世駭俗了。 可齊淺意本就是顧忌著她才沒同鐘世昌撕破臉,她怎么可能坐視不理,獨自在宮中安享榮華? 與其看著齊淺意深陷囹圄,驚世駭俗又何妨? 倚綠這時才回過神來,看到齊半靈的神情,也知道她主意已定,便也不再多說。 這時,應(yīng)白芙按好了腿,替齊半靈將裙子拉下,才扶著塌邊站起身,一邊又說:“姑娘,你有沒有感覺雙腿似乎比過去稍好一些了?” 齊半靈怔了怔,伸出手摸了摸腿,還像往常那樣,一點知覺都沒有,便搖了搖頭。 應(yīng)白芙有些無奈:“你診別人的時候都門清,怎的到自己頭上,連腿上的紅淤比過去消減了一些都沒發(fā)覺?” 倚綠聽了應(yīng)白芙這話,也高興起來:“雖說大都氣候也冷,可總比渭州暖和不少。大概是大都氣候更適宜,姑娘的腿這才好一些了?!?/br> 應(yīng)白芙點點頭:“是有這么個可能性?!?/br> 齊半靈若有所思。 渭州苦寒,每每還未到十月,她的寢房就要點上炭盆,應(yīng)白芙也會每天來替她按腿。 可就算這樣,她的腿也從未見好轉(zhuǎn)。 誰料一回到大都,這一年都沒到,應(yīng)白芙就說她的腿開始慢慢轉(zhuǎn)好了。 應(yīng)白芙接著說道,“我聽小宮女說,大都北郊有一片皇家的溫泉池,如若姑娘能去那里泡泡,或許會比現(xiàn)在更好?!?/br> 倚綠訝異:“這溫泉池和在浴池里泡澡有什么不同嗎,竟能有療腿的功效?” 應(yīng)白芙笑了:“這哪里一樣了,據(jù)說溫泉池的水都是地底來的,自然比浴池里燒開的水好了。只不過我也沒見過什么溫泉池,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么神奇?!?/br> 齊半靈不去多想:“罷了,此事以后再說。若是我剛進宮就跑到北郊泡溫泉去了,免不了又要被人說三道四。” 應(yīng)白芙雖然從不參與齊半靈宮里各種雜事,但是也理解齊半靈如今的處境,便說:“我只是說說這種可能性,也不知道那溫泉池是不是真像書上說的那般神奇呢?!?/br> 說罷,她便行了一禮,提著藥箱離開了。 倚綠見齊半靈似乎根本沒把應(yīng)白芙提的溫泉池放在心上,一屁股坐在塌上喪氣道:“真沒意思?!?/br> 齊半靈笑呵呵地看著她:“怎么了?” 反正周圍只有她和齊半靈,倚綠便嘟囔起嘴:“姑娘,有時候奴婢會想,雖然咱們在渭州的時候天氣又冷,銀錢也不多,過得摳摳搜搜的。但那時候奴婢天天跟著你出去義診,倒也逍遙自在?!?/br> “如今倒好,姑娘你回了大都做了皇后,外人看起來你富貴榮華,可你連去溫泉池療腿都要瞻前顧后。姑娘,你真的開心嗎?” 齊半靈明白倚綠的心思,可她向來是樂天的性子,不愿總是多愁善感的,便也勸她:“你想想,我在渭州的時候,天氣又冷,腿半點都沒好。如今回了大都,還能常常見到娘和jiejie,不是也很好嗎?” 倚綠暗暗腹誹,是啊,不僅如此,回了大都,還成了裴亦辭的皇后。 當年到了渭州之后,倚綠本以為,齊半靈與裴亦辭這輩子都不會再有瓜葛了呢。 雖然裴亦辭也沒做出什么真正傷害齊半靈的事情來,可倚綠莫名就對他有種隱隱的敵意。 當年姑娘為了他才傷的腿,他就算不知道實情,可憑什么故意不在大婚當日親自迎親,又在回大都之后刻意冷落她家姑娘,讓她差點被宜妃那種囂張跋扈的寵妃看輕? 若不是顧忌著應(yīng)白芙的叮囑,怕讓齊半靈知道了過去的事加重顱內(nèi)的傷情,倚綠早就打算不顧一切說出所有事了。 她偷偷瞄了眼已經(jīng)從案上拿起一本書在看的齊半靈,抿抿唇,不再說話了。 ** 裴亦辭將馮許安排到了鳳棲宮后,心里總還覺得有些煩躁。 他批完了各地州吏呈上來的折子,有些不耐地丟開了朱筆。 宜妃此人小手段不斷,但她留著有用,所以裴亦辭向來對她都是睜只眼閉只眼??伤煊X宜妃在鳳棲宮安插了眼線,卻全然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氣了。 他當然知道自己心里這股燥郁來源于哪里。 既對宜妃的低劣手段感到作嘔,也恨自己還是會下意識去護著齊半靈。 裴亦辭丟開朱筆的時候,侍立在一邊的孫祿心頭一跳,無聲地往后縮了縮,卻聽裴亦辭開口吩咐他:“去鳳棲宮傳個話,就說朕今晚過去?!?/br> 孫祿知道,若是裴亦辭去看望八公主,向來不會讓人提前傳話。因此這么說了,應(yīng)當是今晚要宿在皇后那里了。 他連忙賠笑:“陛下,一個時辰前鳳棲宮就來人傳話了,說皇后娘娘今日身子不便,不能伴駕?!?/br> 裴亦辭沒再說話,又拿起內(nèi)閣的折子翻看起來。 孫祿見他這樣,便以為他不打算過去了,便貓著腰上前替裴亦辭磨墨。 誰知天剛擦黑,裴亦辭批完了案上的折子,放下朱筆便朝外走。 孫祿忙不迭跟在他身后,一邊殷勤道:“陛下,奴才已經(jīng)吩咐人傳膳了,陛下要不要先用晚膳?” 裴亦辭只掃了他一眼:“去鳳棲宮?!?/br> 孫祿心里一驚,卻見裴亦辭也沒坐肩輿,已經(jīng)朝鳳棲宮的方向走了。 他暗道不好,他還沒來得及給鳳棲宮那邊傳話呢! 裴亦辭到鳳棲宮的時候,齊半靈正一個人坐在偏殿的塌上,湊在小幾邊悠哉哉地吃著飯。 見裴亦辭突然進來了,她反應(yīng)不及,連嘴里的米飯都顧不得咽下,一邊扶著身邊的宮女想行禮,一邊含糊不清地告訴裴亦辭:“陛下,昌寧被平王接去祥太貴妃宮里用膳了?!?/br> 裴亦辭唔了聲,坐到了小幾的另一邊。 齊半靈本就是偷懶不想下榻,才讓人把晚膳擺到小幾上的。 可現(xiàn)在陛下過來了,她讓陛下就這么坐在那么小的塌上看著她吃飯也不合體統(tǒng),便咽下嘴里的米飯,試探著問他:“陛下還沒用膳,要不臣妾讓小廚房趕緊加幾個菜,臣妾伺候您在桌上吃?” 裴亦辭隨意看了眼小幾上的菜色,立馬就知道這些都是齊半靈平常愛吃的幾樣。 他移開眼,淡淡說了一句:“不必,讓小廚房給朕添碗飯?!?/br> 齊半靈趕緊使了個眼色讓倚綠下去準備,又拍了拍裴亦辭的馬屁:“陛下勤政節(jié)儉,實乃萬民之福?!?/br> 眼見著裴亦辭的臉色一下就比剛來的時候好多了,齊半靈心里嘀咕,原來皇帝不管聽多少次恭維話都聽不膩啊。 宮里用膳向來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兩人沉默著用完了膳,齊半靈見裴亦辭似乎沒有想走的意思,不免有些奇怪。 陛下都用完膳了,怎么還不走,難道孫祿沒告訴陛下,今兒她來了月事不能侍寢嗎? 眼見著裴亦辭從隨侍的小太監(jiān)那里拿了本書,就著小幾上的燭臺便讀了起來,一副今晚要留宿的架勢,齊半靈心里一慌,低頭道:“陛下,臣妾今兒身上不適,不能侍寢?!?/br> 裴亦辭眉尾一挑:“嗯?” 他這一聲從鼻腔輕輕溢出,帶著些許慵懶。 齊半靈卻沒空欣賞這些,想到身為皇后要勸諫陛下恩澤六宮,忙接著道:“如今順?gòu)褰?,不如陛下今晚就去宜妃那里?!?/br> 她這話一出口,才想起倚綠一早告訴她裴亦辭在建章宮門口訓(xùn)斥宜妃的事來,剛想改口提豫嬪,卻聽裴亦辭略帶怒意地叫她:“齊半靈……” “啊?” 齊半靈完全不明白裴亦辭為何在她面前總這么喜怒無常的,有些無措地看向裴亦辭。 裴亦辭緊緊盯著齊半靈的臉,見到她臉上帶著茫然惶惑,心里更是一陣郁結(jié)。 過去,他從沒見她對他露出這種表情過。 可是如今,他為了宜妃在鳳棲宮安插眼線的事情煩躁了一天,而到了鳳棲宮,齊半靈催他今晚去宜妃那里的語氣,比問他是不是留下用膳還要自然。 他攥緊拳頭,又喚了她一次:“齊半靈。” “你現(xiàn)在是不是過得很快活?” 齊半靈不知他為何突然就這么問,看到他沉著臉色,便下意識答:“沒有沒有,臣妾不快活” “你的意思是,做朕的皇后,叫你不快活了?” 齊半靈欲哭無淚,這裴亦辭今兒又犯什么病,逼著讓她說自己快活。 可畢竟裴亦辭是萬人之上的帝王,她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立馬又改口道:“臣妾說錯了,臣妾很快活?!?/br> 看著眼前女子低眉順目的,一雙桃花眼略帶討好地望著自己,裴亦辭只覺得更氣悶了。 “有什么快活的,我們娘娘連去溫泉池療腿都不敢提,生怕被人說三道四的?!?/br> 倚綠低低一句嘀咕,在寂靜的鳳棲宮卻顯得格外清晰。 齊半靈嚇了一跳,整個寢殿的宮人都低著頭不敢出一聲大氣,倚綠這話聲音雖輕,裴亦辭卻肯定聽到了。 “你想去溫泉池療腿?” 裴亦辭冷冷看著她。 果然,她入宮以來,無論遇到什么事,從來沒想過來找他。 “也不急在這一時……” 齊半靈忙開口解釋,她還惦記著尚在鐘家的jiejie,不想離開大都太久,可她話還沒說完,卻聽裴亦辭語氣不耐地接著道:“若真能療你的腿,過幾日你便收拾收拾過去,想住就住,想走就走,想讓朕把溫泉池送你,想給那個池子取名,都隨你,免得你還編排朕,委屈你來做這個皇后了?!?/br> 齊半靈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望向陰沉著臉的裴亦辭。 陛下到底發(fā)什么神經(jīng),這都開始說氣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新晚了,實在抱歉orz 第三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