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畜牲！”加爸爸不等兒子說完就怒不可遏地罵道：“我一定會殺了他！我一定會殺了他！”

    加三看加爸的表情和赤紅的眼睛，知道他不是嘴上說說。這位睡在里屋，耳朵卻每天聽著妻子在外間被人欺負毆打辱罵，那股憋屈、忿恨、想要殺人的瘋狂只會比加三多，不會比加三少。

    加mama深深吸氣，忍住眼淚，杰羅姆那個畜牲說那樣的話還脫兒子的衣服，想要做什么用膝蓋都能想到。

    加mama沒有問兒子后來遇到了什么事情，她不敢問也不忍心問。

    加mama回頭擦掉眼淚，抓了一條干布和一小罐跌打藥膏和止血粉過來。

    加mama總算給兒子留了一點臉面，沒幫他擦身體，但加mama堅持給兒子上藥，把那本就不多的藥膏和止血粉全給用完了。

    在給兒子上藥的途中，加mama發(fā)現(xiàn)兒子似乎并沒有遇到更糟糕的事情，心里微微舒了口氣。

    但杰羅姆已經(jīng)對兒子起了心思，她又不能一直看著兒子不出門。

    加mama咬住嘴唇，眼中射出決然的目光。

    只要等加爸爸能走路，她就趁那個畜牲來找她最放松的時候殺了他，然后帶著全家逃離這里！

    “快擦干，我給你找干衣服，我記得你爸應(yīng)該還有件多余的衣服……”加mama起身，故意給自己找事做。

    加三看他們都沒問后來發(fā)生什么事，頗有點無語。

    這是疼愛兒子呢？還是逃避現(xiàn)實？

    “阿爸，阿媽，我把杰羅姆那個畜牲殺了?！?/br>
    第9章

    屋里陡然一靜。

    但不到片刻，就聽加爸爸一副輕松的語調(diào)說：“殺了就殺了，那個畜牲早就該死。孩子，不要有心理負擔，你是在為民除害知道嗎？”

    加mama一把抓住兒子的手腕，緊張地反復(fù)問他：“你說什么？你真殺了杰羅姆？在哪里殺的？尸體藏哪兒了？有沒有被人看到？你帶mama過去，我們得把尸體處理掉！快！”

    不用懷疑了，這就是真親爹親媽。加三：“……尸體我已經(jīng)藏好?！?/br>
    加三索性把老頭和他的交易約定，以及老頭花園的變化等一起說了出來。

    當然，其中關(guān)系到自身的部分，他并沒有全說，只說老頭在他身上做了某種實驗，是什么實驗他也不知道。

    加爸加媽這次沉默的時間要長得多。

    半晌，還是加爸先開口：“雖然不知道實驗內(nèi)容是什么，但如果是好的實驗，也不會讓那個藥劑師花那么大代價。你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有什么變化就跟我們說。”

    加三心想跟你們說又有什么用？但這是父母對子女的關(guān)心，他最終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加mama藏住眼中悲傷，摸了摸兒子的臉，勉強笑道：“除了你爸，還有誰知道你昨天一直到剛才都在藥劑師那里？”

    加三回憶：“村里很多人看見我往村西頭走，應(yīng)該有不少人能猜出來?！?/br>
    “那有人看到你從藥劑師那里出來嗎？”

    “除了杰羅姆以外，沒有。但我回來時，守村口關(guān)卡的人有看到。”

    “那如果有人問起你，你就說早上你就離開了藥劑師的家，后來看天色還早，就去山里撿了些柴禾，還采了些草藥?！?/br>
    加mama又對加爸說：“這村子不能待了，還好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恢復(fù)，等你能走路，我們就離開?！?/br>
    加爸摸摸自己的腿：“要么今晚就走？哪怕他們一時找不到杰羅姆的尸體，但肯定會問到小三這兒來，只要他們有所懷疑，加上他們之前對小三累積的仇恨，恐怕……”

    加mama咬牙：“要么讓小三先躲起來，等別人問起來，我們就說他離家出走了。”

    加爸爸思索：“也是個辦法，等會兒你和媽把家里的錢幣都找出來，給小三準備好行李，趁著天色沒黑，讓小三吃過就走?！?/br>
    加mama又擔心地撫摸兒子的肩膀：“可他還受著傷，路上如果沒人照顧……”

    “你帶小三先走，我和加雙后面趕上。那幫天殺的畜牲！”加奶奶進來了，眼睛紅紅的，說話帶著鼻音，也不知在外面聽到多少。

    “奶奶，阿爸，阿媽?！奔尤坏貌婚_口了，“阿爸現(xiàn)在的情況根本走不遠，而我們一走就會落了口實，村里人肯定會追上來，他們都是獵人，我們一家老弱婦殘可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告訴你們這事，是讓你們有個心理準備，我們是要走，但不是現(xiàn)在?！?/br>
    雖然現(xiàn)在走是最好的時機，但加爸不能走，說什么都白搭。他和加mama是能先行離開，但同樣還是那句話，他走了就會讓村里人坐實對他的殺人懷疑，到時加奶奶和加爸勢必會成為犧牲品。

    如果他打算犧牲家里人，又何必去找老頭做交易？

    “可是……”

    “我有辦法對付他們，你們別擔心?！奔尤袀€屁的方法，他只能見機行事，順便再把老頭拖出來做做擋箭牌，盡量拖延一些時間。

    “小三，你長大了?！奔觤ama一臉欣慰地道。以前的兒子太軟、太好欺負，有什么也不肯說，也是什么事都想自己扛，可不知為何總覺得現(xiàn)在的加三更可靠一些？

    加奶奶抹眼淚，“我可憐的孩子，奶奶和你爸媽沒用，苦了你了。湯煮好了，你趕緊吃一點，然后好好睡一覺?！?/br>
    以前那么軟的孩子，也不知在外面被欺負成什么樣，竟然一夕間性格大變。說到底都是大人沒用。加奶奶哀嘆。

    聽加奶奶說到睡覺，再加上事情都已經(jīng)交代清楚，加三心里一放松，一股無法抵抗的極度疲倦就突然席卷而來。

    加三腿一軟，差點軟倒。

    加奶奶和加mama一起抓住他。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快過來，別在那兒傻站著了?！奔影职殖堕_被窩，讓兒子趕緊上來捂一捂。

    加mama又說要給兒子找衣服。加奶奶也忙不迭地出去端湯。

    加三按揉著額頭想提醒加mama，家里的衣服數(shù)過來數(shù)過去就那么幾件，他穿的已經(jīng)都是加爸的衣服。加爸因為常年躺在床上，衣褲幾乎用不著。

    可幾年消耗下來，加爸的衣服也差不多都快消耗完了。

    加三懷疑加mama能否再翻出一件完整的衣服來。

    加mama果然沒有能再找出一件完整的衣服，僅剩下的那套如今也已經(jīng)套在加爸身上。但加三之前穿在身上那套肯定不能留了，血跡洗不干凈，只能燒掉。

    加mama出去處理那套衣褲。

    加爸立刻就要把衣服脫給兒子穿。

    “不用衣服了，我上床窩著?！奔尤枪蓜艃哼^去，身體不但極度疲累，還渾身發(fā)寒，他也怕生病，當下就爬上床，和他爸擠一個被窩。

    往常，他也是跟他爸一起睡，晚上也好照顧他爸起夜，但加爸叫醒兒子的時候極少。

    加爸特別幸福地抓起干癟癟的被子往兒子身上蓋，還親昵地揉了揉他亂糟糟的短毛。以前都是兒子照顧他，他想做什么都不行，如今他終于能觸摸到兒子，也終于能像一個真正的父親一樣照顧他！

    加三靠在他爸身上，感受著他爸的體溫和那股nongnong的父子溫情，瞇上眼，打了個哈欠。

    加奶奶出去又進來，一手端湯碗，一手拎著一件褂子，“小三沒衣服了？那先穿奶奶的，奶奶還有一件多的?！?/br>
    加三已經(jīng)無力反抗，小三就小三吧，你們愛怎么叫就怎么叫。

    “小三，別睡，等吃過再睡，小心生病。”加奶奶放下碗，晃晃他，非要給他把衣服套上。

    加三一點都不想穿加奶奶的衣服，身子一矮，鉆進被窩里。

    “媽，小三不想穿就不穿。等會兒你和唐娜把我的上衣改改，他個頭小，給他改件褂子加短褲總能改出來?！奔影謴堥_手腕護住兒子。

    加奶奶用力在加爸手腕上拍了一下，含淚笑罵：“這死孩子！不就是不想穿老太婆的衣服嗎?！?/br>
    加奶奶似乎還想問什么。

    加爸爸對她使了個眼色。

    加奶奶看到鉆進被窩里雙眼朦朧渾身透出疲乏的孫子，心一痛。

    加三在被窩里瞇了不知多長時間，他覺得自己只睡了一小會兒，可醒來時，外面卻是清晨的景象。

    家里大人輪流過來叫他，似乎怕他就這么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

    加奶奶和加mama直接把早飯端進了里屋。她和加mama都說自己已經(jīng)吃過了，但天知道她們到底吃沒吃過。

    加爸爸靠坐在床頭，不住抬起手臂和腿，活動手腳，想要快點能夠正常行動。滿身汗水的他，看著面前的一家三口，只覺得胸口處滿滿的，全是力量。

    加三也確實餓得厲害，雖然還想睡，但仍舊掙扎著起來。

    眼皮子有點粘，眼角像是被眼屎糊住了，睜開都有點困難。

    “昨天沒人來找我？”人還沒完全清醒，加三就問道。

    “沒有?！奔觤ama下意識壓低聲音，“村里來了大人物，我想打探，又怕引起注意，但至今為止還沒有人來找你?！?/br>
    “看來，他們是在懷疑杰羅姆的失蹤很可能和藥劑師有關(guān)。也是，一個瘦弱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殺死一個強壯的獵人？”加三懶懶道，抬手想要揉眼睛。

    “小三眼角粘的是什么？血嗎？”加奶奶忽然緊張地問。

    加爸爸立刻伸手掰過兒子的臉看。加mama也湊過來。

    加三抬手揉。

    “別揉！”加爸爸立刻阻止他，伸手指，輕顫著，輕輕把兒子眼角溢出的粉紅色顆粒撥到加mama伸出的手心里。

    一家人借著不大的窗子透進來的晨光，一起看向那粉紅顆粒。

    顆粒不大，圓圓的，大約只有米粒的一半大小。

    第10章 有好事

    加三瞅一眼，無所謂地道：“別緊張，這就是眼屎，大概是眼睛里的血絲沒流盡?！?/br>
    “眼屎？我覺著不像，有這么圓溜溜的魚子一樣的眼屎嗎？”加mama捏起粉紅顆粒搓了搓，“看，搓不壞，水水的，軟軟的，真的很像是魚子?！?/br>
    “那能是什么？人魚的眼淚？軟性珍珠？”加三從喉嚨里發(fā)出笑聲。

    “誰知道那藥劑師對你做了什么！”加奶奶恨恨地道。

    加奶奶對于治愈了兒子卻坑了孫子的藥劑師又敬又恨，感情復(fù)雜得很。

    加爸目光轉(zhuǎn)到兒子的脖子和手臂上，神色沉沉。

    “如果真是珍珠就好了，咱們家就不會缺錢用了?！奔尤龖袘械匦?。

    “一點都不好，要真那樣，你遲早一天被人抓走！”加mama恐嚇他，“你被藥劑師做實驗的事可不要再對別人說，家里也都不準說出去?！?/br>
    “對，千萬別告訴別人?！奔幽棠桃簿o張道。

    “嗯，放心，我跟誰都不說?！奔尤е蛔幼诖采?，抓起加奶奶遞過來的黑棒子就啃起來。

    黑棒子就是黑面包，原材料低劣，做出來的成品也十分考驗人的牙齒和消化器官。

    但加奶奶把黑面包重新熱過，又煮了一碗混雜著野菜根莖的湯，把黑面包沾湯吃，也還湊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