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他站起身,連看都不愿意看續(xù)夫人一眼,他寧愿容重言跟他沒有半點關系,如果兩人沒有半點關系,他倒可以跟容重言做個朋友,可惜那根本不是事實,滬市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親兄弟。 續(xù)夫人看著顧勵行往樓上走,揚聲道,“你也不必害怕熊以民,我敢這么做,就是篤定柏廣立不會這么輕易的放過他,他才當上松滬軍的軍需處長,不管因為什么原因收了那么大的好處,柏司令都不會讓他再留在那個位置上!” 熊以民面無人爸的從柏廣立辦公室出來,在里頭的時候,他努力跟柏廣立解釋,而柏廣立也在耐心的聽,可熊以民心里清楚,柏廣立肯聽,那是因為他們是一起走到現(xiàn)在的袍澤,不是因為柏廣立相信自己。 雖然熊以民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顧勵行身上,但他心里清楚,他收了顧勵行的房子,這一點兒辯無可辯。 他知道現(xiàn)在只有老實認錯,把房子還給顧勵行,等著司令部給他的處分,他希望越重越好,只有讓柏廣立消了氣,也順便拿他給下頭的弟兄們立了威,以后他才不會被投閑擲散。 …… 何太太帶著傭人收拾家里的東西,這因為住了大房子,她沒少往家里添東西,可現(xiàn)在這些簇新的,昂貴的東西,都成了累贅,他們以前那個小小的房子,根本裝不下,也不合適擺放這樣的東西。 “太太,續(xù)夫人來了,”經(jīng)常跟她出門的傭人過來稟報,“人已經(jīng)進來了。” 何太太臉一沉,左右已經(jīng)這樣了,她也就是過來看個笑話,也不會掉塊rou,“走吧,我見見去?!?/br> “續(xù)夫人又來催呢?您何必親自來呢,叫那什么懷特太太過來多好啊,”何太太看到續(xù)夫人,也不請她坐,抱胸擋在她面前,冷笑道。 續(xù)夫人也不生氣,打量著這處宅子,“勵行在錢江路這處產(chǎn)業(yè),我還真不知道,說起來也是,他是洪門的大老板,缺什么也不會缺這些身外之物?!?/br> 她在客廳里一堆堆大小樣式各異的箱子,“東西還挺多,還得再收拾幾天吧?不用急,這房子勵行也不急著用的?!?/br> 何太太氣的銀牙緊咬,半天才道,“謝謝了,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搬走的,畢竟別人家里,不適合長住的?!?/br> 熊以民上班之前已經(jīng)給她打電話了,要她立馬把東西收拾好,爭取當天就搬走,也算是給柏廣立看看自己認錯的態(tài)度。 續(xù)夫人點點頭,“有件事我覺得你跟熊處長一直誤會了,所以得過來解釋解釋,不知道何太太愿不愿意聽聽?” “什么?” 續(xù)夫人道,“其實叫你們搬出來,是我的意思,我見你的時候,勵行都不知道你把他交托的事給辦砸了,不過你也是不地道,連容公館的大門都進不去了,還硬撐著不說實話,這不坑人嘛?坑人坑到洪門頭上,就沖這一點,給你點兒教訓,不過分吧?” 何太太氣的都站不住了,“續(xù)夫人,如果你今天是來落井下石的,那就請你出去,別耽誤我收拾東西,畢竟我們還得趕緊給你們騰房子呢!” 續(xù)夫人不去計較何太太的態(tài)度,如果這個時候,她還對自己客客氣氣的,那就該她害怕了,“我來其實是想告訴你,我從來沒有想過認回重言,也從來沒有想過讓重言跟勵行兩個重歸于好,他們是我生的不錯,但我不會強迫他們做我要求的事,尤其是重言,我沒有任何資格提出違逆他心意的要求?!?/br> 何太太愕然的看著續(xù)夫人,她怎么也沒想到續(xù)夫人會不想要自己的親兒子,尤其是容重言還那么能干,“這,這不可能。” 就算是按照風俗,過繼出去的兒子不能再認了,但哪個親生母親不想認回親生骨rou,尤其是容重言還富可敵國?汪夫人這個養(yǎng)母已經(jīng)對他沒有掌控之力?“你騙我呢!” 續(xù)夫人笑了笑,“我是跟顧千山一起打下洪門天下的女人,你不理解也是正常的,所以,再也別自以為是了,這是的事,只是給你點兒教訓,至于你那個男人,” 她靠近何太太,“我聽說他馬上要從軍需處長的位置上下來了,他是個有野心的,如果想復起重得重用,沒有比上戰(zhàn)場更快更便捷的了,但是呀,” 續(xù)夫人輕嘆一聲,“這戰(zhàn)場上子彈那可是不長眼的,你說是不是???” 何太太已經(jīng)嚇的連連后退,“續(xù)夫人,我錯了,我求你,千萬不要,我家里還有四個孩子呢,夫人!” “你不容易我是知道的,其實我也挺欣賞你的,誰不想有個功成名就的男人呢?”續(xù)夫人看著可憐巴巴的何太太,她早就沒有了以往的精明跟爽利,“我歡迎熊處長翻身之后來向洪門尋仇,但首先得等他翻身不是?” …… “伯母,您這條疑兵之計太贊了,”艾陽沖續(xù)夫人伸出大拇指,熊以民怕死,不敢上戰(zhàn)場,那想再被柏廣立重用的機會要小許多,想報復顧勵行,也只能是有心無力,但如果他心一橫去了,又得擔心會不會被人放黑槍,這成天疑神疑鬼的,肯定會影響發(fā)揮,續(xù)夫人不派人,他也說不定就把自己作死了。 續(xù)夫人呷了口茶,“你汪伯母怎么樣了?叫這些人鬧這么一出,雖然我知道她不會多想我,但也有些不好意思過去見她了,畢竟顧勵行是個的兒子。” 唉,艾陽跟著一嘆,有續(xù)夫人在,她連把姓顧的關起來都不好意思,“這次也算是給他點教訓,伯母,如果再有下次,我可是不管他是誰的兒子了,就算是你將來來找我報仇,我也會先把他解決掉!” 續(xù)夫人鄭重的點點頭,“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是絕不會讓他再傷害重言的,除非我死!” 你如果因為這個送了命,那跟傷害容重言有什么區(qū)別?艾陽輕嘆一聲,“我知道伯母的意思了?!?/br> 續(xù)夫人不欲再提這些糟心事,“重言還沒有說什么時候回來?蕪州那邊到底是什么事?” 艾陽搖搖頭,“如果他再不回來,我準備過去看看了,好像是商行之間的糾紛,但是因為事涉東洋人,所以重言才過去了。” “又是東洋人,撮爾小國,偏又心大的很,”續(xù)夫人道,“我回去就叫貴生聯(lián)系在蕪州的熟人,看看有什么可以幫重言的?!?/br> 艾陽嗯了一聲,沒接口,東洋駐滬的新任領事已經(jīng)就任了,可依然是個對華國極不友好的人,容重言還要接著跟他們談關稅自主的事呢,就是不知道,這兩件事有沒有聯(lián)系。 見艾陽沒什么精神,續(xù)夫人知道她在是擔心容重言,“別擔心,重言早年也是時常到處跑的人,這兩年容氏穩(wěn)定了,才常留在滬市了,他身邊還跟著人呢!” 這幾個月容重言每天起來都得跟著艾陽一起練功,身體素質(zhì)直線上升,加上他自幼跟著武師學武,在艾陽這兒等于上了個拔高班兒,五六個人是困不住他的。 …… 容重言處理好蕪州的事回來,已經(jīng)是一個月之后了,艾陽倒是想去看他,被他以蕪州條件太差,而且飛行學校的課不能耽誤為由給制止了,艾陽聽他在電話里說話中氣挺足的,也就沒有再堅持,等看到容重言的時候,見他瘦了許多,還是心里酸酸的。 “那邊的事情怎么樣?解決好了?”從容重言回來,艾陽就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后,一眼不錯的看著他。 現(xiàn)在續(xù)夫人走了,汪夫人也休息去了,兩人終于有了獨處的機會。 容重言笑著捏了捏艾陽的下巴,在她唇上親了一下,“我都兩個多月沒見你了,你還有時間跟我說這些瑣事?” 這怎么能算瑣事?她當然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絆住了容重言,讓他不能及時回來,“你先回答我再說?!?/br> ……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吃早飯,艾陽才有機會提出昨晚的問題,“到底是怎么回事?蕪州的事那么麻煩嗎?” 這個還真是,“也不算麻煩,東洋人在那邊開了自己的商社,處處跟容氏打?qū)ε_,容氏在蕪州根基并不深,一個沒防備,還真被擺了一道,那邊的人還被他們傷了幾個,我不過去不行,去了,自然要把問題一次給解決干凈了?!?/br> 第111章 艾陽點點頭, 因為有前世的知識,她知道東洋是華國以后最大的仇人,雖然現(xiàn)在的情勢還沒有走到哪一步,但給東洋人厲害瞧瞧, 讓他們有所顧忌, 還是很必要的。 “結(jié)果呢?你怎么對付東洋人的?”艾陽問道。 容重言一笑, “蕪州當局把東洋人驅(qū)逐出去了,不許他們再在蕪州做生意了,什么時候也輪不著東洋人在華國的地方欺行霸市?!?/br> 汪夫人不想聽東洋人的事,“事情解決了, 就別再提了,聽著鬧心,重言這次出去了這么久,回來之后好好歇歇,也陪陪小艾?!?/br> 容重言一臉歉疚, “我這次出去的太久了,銀行里的事都堆起來了,還有容氏的事,我也得回去看看?!?/br> 這都是必然的, 雖然艾陽也希望容重言能在家里多休息幾天, 好好養(yǎng)養(yǎng)精神,但他的位置決定了,想徹底放開身邊的一切是不可能的事,“人在江湖嘛, 不過你在外頭這么久,去上班也悠著點兒,早點回來別一直加班兒。” 艾陽吃完飯,“走吧,我送你去工部局,還有件事沒說呢,我已經(jīng)上機了,挺簡單的。” 容重言嚇了一跳,“怎么那么快?別人呢?” 艾陽給了他一記白眼,“別人?別人能跟我比嘛,我可是優(yōu)等生,秒殺全校!上個機算什么,我都試飛過一次了,彭將軍都說我有天賦呢?!?/br> 汪夫人嚇的手里的勺子都掉了,“你飛機都開上了?怎么不跟我說?你這個孩子,真是,” 艾陽趕緊過去抱住汪夫人的肩膀,“伯母,我跟您說了,您估計從早上一直要擔心到晚上我回家,重言不在家您天天為他擔心,我不能再給你添負擔,而且我學飛行,不就是為了開飛機的這一天嘛,這是必走之路,不但是我,以后其他的學員們,考試合格了,都要試飛呢,不然讓他們進飛行學校做什么?” 道理汪夫人有什么不懂的,但她真的沒想到艾陽會真的開了飛機,“可這么大的事,你得跟我說一聲?!?/br> “伯母我錯了,以為我一定跟您說,”她抬頭可憐巴巴的看著容重言,“重言,你幫我哄哄伯母?!?/br> 容重言沒好氣的瞪了艾陽一眼,趁自己不在上機,艾陽絕對是故意的,“媽生氣是應該的,走吧,你不是要送我上班?晚上回來,去給媽買她最愛著的冰激凌。” “小艾回來都不早了,我想吃不會讓司機跑一趟?”汪夫人立馬反對,天氣這么熱,艾陽每天回來,不是一身汗就是一身土的,何必再讓她拐路呢? …… “你呀,故意背著我上的機,一定是,”容重言一上車,直接發(fā)泄自己的不滿。 艾陽嘻嘻一笑,說沒有這層意思那是假話,但課程安排到那兒了,也是真的嘛,“我不是想趕緊結(jié)束了飛行學校的課業(yè)嘛,不然怎么有時間陪你,你沒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咱們兩個,一個比一個忙?” 容重言輕嘆一聲,艾陽說的確實是,“可是結(jié)束了飛行學校的課,你會真的回家?guī)臀伊侠砣菔??”他不相信?/br> 艾陽遲疑了一笑,“其實吧,專業(yè)的事應該交給專業(yè)的人,你如果忙不過來,可以多請些經(jīng)理來,華國的外國的都行,我管一處還行,再多真的管不來了,而且我估計還得在飛行學校留一陣兒,你也知道,會開飛機的少,教開飛機的更少,彭將軍希望我留在學校了,幫幫他的忙?!?/br> 他就知道會這樣,容重言輕嘆一聲,還沒開口,艾陽已經(jīng)握住了他的手,“你也知道的,對于別人來說,這興許是件危險的事,但對我來說并不是啊,而且,我這樣的人,做這件事再合適也沒有了,說不定飛機在天上出了事故,我能帶著學員安全落地呢?!?/br> “你就是常有理!”容重言拿艾陽一點兒脾氣都沒有,雖然心里不高興,但還是喜歡她,“那先這樣吧,不過你也要多小心,千萬別受傷什么的,不然,媽那邊不好交代。” “謝謝,”艾陽在容重言手上親了一眼,“我怎么認識了你這么個絕世好男人呢!我真是全天下最有福氣的女人!” “嘁,”容重言輕嗤一聲,把頭轉(zhuǎn)到窗外,不去看艾陽的笑顏。 …… 柳姨太看著跪在自己腳邊的英蘭,“呵,你的意思是,你從滬市一逃出來就回杭城了?那為什么不來找我?” 她的人在街上看到一身布衣的英蘭,立馬把人拿下帶到柳姨太的跟前了。 英蘭顫抖著嘴唇,“我好不容易回來,結(jié)果卻聽說五爺離開杭城了,我是哪個牌名上的人啊,敢來見太太,可我家里人又不知道搬到哪兒去了,我沒有辦法,就賃了處小房子住著,等著五爺回來?!?/br> 柳姨太不怎么相信英蘭的話,還沒開口再問呢,就聽英蘭又道,“但我等了這么久,越想越覺得這事不對,” 她咬著嘴唇,她從滬市逃出來,因為身上帶著監(jiān)獄長給她買的首飾,變賣之后,手里也算是有些錢財,她并沒有去找父母,而是一路往北,想著找個小地方住下來,隱姓埋名過完一生。 可沒想到洪門人的居然找到了她,不但找到她,還把她帶到了父母跟前,同樣的手段,用她的父母為質(zhì),讓她回到杭城,被柳姨太“發(fā)現(xiàn)”。 柳姨太自然不知道英蘭的出現(xiàn)還有這么多內(nèi)幕,她傾身向前,“有什么不對的?” 英蘭把陸愛素安排給自己的差使說了,“我去之前,五爺還給我打了電話了,沒道理事后再不聯(lián)系我,五爺怎么會不管我?我不相信!” 英蘭含淚抬頭,“就算是五爺覺得我沒本事,沒做好她交代的事,也會叫人查一查那天的一切吧?哪怕她派人滅了我的口呢……” 柳姨太越聽心里越慌,英蘭說的沒錯,如果陸愛素派英蘭殺艾陽,沒道理事后不追查結(jié)果,更沒道理不殺了英蘭滅口,反而由著她逃了出來,“你什么意思?” 英蘭伏地大哭,“我覺得爺一定是出了意外了,太太,您一定要給爺報仇??!” 柳姨太一腳把英蘭踹了出去,“你給我閉嘴!” 英蘭也不反抗,在地上打了個滾兒,“我以前的日子生不如死,遇到了爺,才知道這世上有真心待我的人,姨太若是不愿意,我求姨太再給我把槍,容重言他們肯定不會料到我再回滬市的,我去殺了他們,就算是殺不了,我也要死在他們面前!” 柳姨太看著瘦成一把骨頭的英蘭,就憑她還殺人呢?估計都走不到容重言跟前,“帶她下去吧,先關起來?!?/br> 柳姨太能在陸士珍跟前得寵二十多年,就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她想到之前洪門的人悄悄送來的消息,幾個女兒出現(xiàn)的地方,經(jīng)證實大家看見的人,并不是真的陸愛素,而且,就如來人所說的那樣,“陸愛素”這陣子的花銷,又是從哪里來的? 柳姨太不敢往下想,但又不得不逼著自己去想,別人可能拿女兒沒辦法,但容重言可不一定了,他在蕪州能逼走東洋人,那魄力跟手腕,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女兒,完全可以做到的。 …… 顧勵行收到柳姨太的電話,大喜過望,為怕電話里說不清楚,他干脆裝作帶著新包的情人出去游玩,實則去見了在西湖別院的柳姨太。 柳姨太已經(jīng)把西湖別院的人關了半年了,被反復提審過多次,人都快瘋了,顧勵行也沒在他們身上費事,大概問了問,“這些人說的都是真話,可能在太太看來,沒有人可以從防衛(wèi)重重的別院里,把令嬡給擄了去,所以她一定是自己悄悄出門,然后被害的?!?/br> “難道不是?”柳姨太道,“我叫人把整個別院掘地三尺,連西湖都叫人下去過幾遍了,”來別院殺人?她讓人帶著獵犬在別院里搜過一遍,連一滴血都沒有找到。 顧勵行一笑,“太太常年在杭城陪在大帥身邊,外頭的奇聞逸事想來聽的少,我給太太講一個吧?!?/br> 等柳姨太聽完顧勵行講完那位在滬市處處與他做對的高人,已經(jīng)把嘴唇都咬破了,“居然一夜之間,將你們洪門十六鋪分堂的骨干全部擄走?至今下落不明?” 顧勵行點點頭,“所以,這西湖別院對她來說,其實也不過一處空院子,她過來帶走令嬡,并不是什么難事,而且,我估計令嬡已經(jīng)遭遇不測了,那樣行動如風的人,不會拖個大活人在身邊,一帶好幾個月的?!?/br> “按道上兒綁票的規(guī)矩,也沒有將人養(yǎng)了幾個月,一直不送消息過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