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黎剛把艾陽送回到容重言身邊，還沒顧上跟容重言接著聊呢，尹曼如就過來了，“黎哥，我給你介紹一位朋友，”

    她饒有深意的看了容重言一眼，“跟重言哥也頗有淵源呢，”說完她一指顧勵行，“顧老板?！?/br>
    顧勵行沖陳黎伸出手，“顧勵行，久仰陳二公子大名?！?/br>
    跟容重言有淵源，還是姓顧的，陳黎笑著握了顧勵行的手，“原來是洪門顧老板，失敬，”

    顧勵行微微一笑，“草莽之人，讓陳二公子見笑了?！?/br>
    鄭允山看到顧勵行跟著尹曼如去見陳黎，也拉著meimei跟了過來，“陳二公子不知道，勵行對我們滬市建機場的事也很有興趣?！?/br>
    空軍到底有厲害，陳黎是一清二楚的，他更清楚柏廣立的雄心，“是嗎？看來顧老板跟重言是早有默契了?！?/br>
    建機場是北平政府挑的頭，但空軍卻是松滬軍自己的需求了，這次北平政府有變，只怕也是看清楚了陸士珍的用意，才又在機場項目上拖延了，不過一個空架子政府，陸士珍要做什么，他們真的是管不了的，何況這里是滬市，有錢人多如牛毛，只要他們肯支持，一支空軍，還是能夠組建起來的。

    顧勵行看了容重言一眼，“讓陳二公子見笑了，顧某也是想為國為民盡一份自己的心力?！?/br>
    說的真好聽啊，艾陽抿了口杯中的紅酒，悠然的看著不遠(yuǎn)處的羅馬柱，不再聽這些人虛與委蛇。

    ……

    “累了？”上了車容重言把艾陽的拉到自己身邊，讓她靠著自己休息，“想什么呢？”

    艾陽打了個呵欠，“什么也沒想，就覺得亂了?！?/br>
    容重言一笑，可不是一個“亂”字嘛，他想到柏廣立的話：越是這個時候，他們要做的事才越不能拖延，“我會忙一陣子，你別回信河了，就在滬市呆著吧，要是沒事做，就叫貴生叔把萬國百貨的賬目拿給你看?！?/br>
    見艾陽抬著看著他，容重言一笑，“你這么聰明，只忙乎一個罐頭廠太屈才了，不如把萬國百貨接過去打發(fā)時間？也算是幫幫我的忙?！?/br>
    “續(xù)經(jīng)理在呢？不太好吧？”她只是他的女朋友，不好對容重言的生意插手，別人的閑話她不在意，但續(xù)夫人跟汪夫人的想法，艾陽還是要考慮一下的。

    “貴生叔這陣子有別的事要做，黃山路那邊得用用他，”容重言笑著把艾陽抱在與里，“你就當(dāng)幫幫我個忙，其實也沒有多少事，蕭規(guī)曹隨就好?！?/br>
    續(xù)貴生要去黃山路那邊，“不會跟顧勵行有關(guān)系吧？”

    這丫頭總是那么敏銳，容重言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也不會是，多少有些關(guān)系，這不時局亂了點兒，我讓他盯一盯顧家那邊?！?/br>
    這個確實更重要，艾陽自然不能再拒絕，“好吧，可是先說好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決策的事，我叫人送到你那里，我就是去點個卯，”當(dāng)個保安。

    ……

    “你發(fā)現(xiàn)沒有，尹洋跟北平來的人似乎關(guān)系不錯，”艾陽把自己心中的疑惑告訴容重言，“那個關(guān)耀宜，應(yīng)該也是北平政府派過來的吧？居然收了尹曼如當(dāng)干女兒?！?/br>
    這事滬市都知道，最初也沒有覺得有什么不適合的，關(guān)耀宜雖然是北平政府任命的滬市市長，但他在滬市為官多年，民國沒成立的時候，他就在滬市了，根基頗深，只是這次，陸士珍在北平方面眼看就要撕破臉了，“你聽見什么了？”

    艾陽搖搖頭，“具體也沒有，就是覺得氣氛有些奇怪，咱們假設(shè)一下，如果這個時候尹洋調(diào)協(xié)槍口對付陸士珍，滬市的形勢會怎么樣？”

    艾陽握住容重言的手，“容家會怎么樣？”

    容重言眉頭微皺，尹洋跟陸士珍可是多年的交情，稱兄道弟的關(guān)系，但這年頭，親父子尚且不能全信，“如果是這樣，柏家危矣！”

    尹洋要想完全掌握滬市，首先要干掉的就是柏家?guī)仔值?，畢竟滬市駐軍半數(shù)都在柏家手中，雖然五萬兵馬號稱尹洋的嫡系，但柏家多年的經(jīng)營跟在軍中的號召力也不是嘴上功夫，“我先送你回去，一會兒就去見廣立兄?！?/br>
    艾陽點點頭，“我估摸著你還會在柏廣立那里看見陳黎，剛才我們跳舞的時候，他話里話外的意思，你們兩個不是兄弟勝似兄弟，”

    艾陽沖容重言眨眨眼，“小哥哥，財帛動人心??！你錢太多了！”

    哥哥就哥哥，什么叫“小哥哥”？容重言不滿的在艾陽鼻尖兒上擰了一下，“那是當(dāng)然，不然我掙錢做什么用？放心吧，我心里有數(shù)，”

    他看了前頭司機一眼，伸手?jǐn)埩税柕难?，在她耳邊小聲道，“再叫聲哥哥聽聽？?/br>
    “呸，”艾陽輕啐一口，她跟容重言說這么重要的事呢，這人也能把樓給歪了，“你趕緊放開我，去見你的廣立哥哥跟陳黎哥哥去，他們可都愛死你了?！?/br>
    這話聽著怎么跟罵人一樣？容重言在艾陽了耳垂上咬了一下，“再胡說，晚上我找你去！”

    艾陽最不怕的就是這個了，她直接伸手?jǐn)埩巳葜匮缘牟弊樱瑳_容重言眨了眨眼，“那我可等你了，你要是不來，明天我找到你家去！”

    第67章

    容重言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兩點多了, 艾陽聽見他的車在樓下停了一會兒，并沒有上來，艾陽也沒有去叫他上來，聽到發(fā)動車子的聲音，合眼又睡了過去。

    后幾天艾陽并沒有離開滬市, 她在密切關(guān)注陳黎的一切，沒辦法, 同樣的小說里, 別人是言情文, 除了愛就是愛, 她呢，哪怕主要種田順便戀愛也行, 結(jié)果非要再加上天下大事？

    艾陽在床上翻了個身, 她今天的事情還很多, 上午要去萬國百貨看看, 下午要跟著汪夫人去檢查用善款購買的物資，在她的建議下，汪夫人已經(jīng)正式聘請了幾個女職員，畢竟善蔭會有事了就靠大家的善心來發(fā)電奉獻(xiàn)，所以做起事來, 一樁是一樁，完了就翻篇兒, 沒有個連貫性, 也不系統(tǒng), 有幾個職員長期在，維持著善蔭會的日常工作，再有什么活動，也比臨時組織著大家群策群力要來的正規(guī)。

    等到了萬國百貨，才上樓梯，艾陽就聽到續(xù)貴生的聲音，“這次的事您還是別去了，那批貨極多，洪門派過去的人肯定不會少?！彼媾略侔l(fā)生上次葛橋的事了。

    就聽容重言道，“就是因為他們看的重，我才要過去啊，你放心吧，我這次會格外小心的，有你老在，咱們?nèi)耸忠沧?，怕什么？?/br>
    續(xù)貴生張張嘴，說的容易，但是一牽扯到煙土，那就不一樣了，“顧家貿(mào)易公司可是有尹指揮使的股份，出了事……”

    容重言一笑，“出了事？跟咱們有什么關(guān)系？搶土嘛，從有大/煙開始不就有這一行了？怪只怪顧勵行一心想做獨門生意不是？道上的兄弟想喝點兒湯，也是常事嘛?！?/br>
    “也是，”續(xù)貴生點點頭，“這事我做熟了的，出不了什么事，顧勵行做這些事的時候，可是從來都不自己出頭的，您還是別去了，叫夫人知道了，又該訓(xùn)我了?！?/br>
    “那你就別告訴母親，要是讓她擔(dān)心了，我唯你是問，”容重言不以為然的一笑，“你覺得我被當(dāng)場抓住，誰還能奈何得了我？如今我可是大家眼里的香餑餑?！?/br>
    就算是他明搶，顧勵行也得把這口氣給咽下。

    至于尹洋，容重言想起陳黎跟他說的話，滬市這塊地方，早該換人當(dāng)家了。

    ……

    聽見有人敲門，容重言沖續(xù)貴生擺擺手，“是小艾來了。”

    續(xù)貴生也不再往下說，見艾陽進(jìn)來，“李小姐可是把我給救了，你不知道，這么些年，我都快被這些洋貨給愁死了，還有賬本，”續(xù)貴生之前也不是沒接觸過財務(wù)，只是以前洪門的賬都單一的很，賭場是賭場，妓坊是妓坊，不像這種百貨公司，還要每月分析寫個報告啥的，雖然這些有底下人來經(jīng)手，但他這個經(jīng)理也不能不知道啊？

    艾陽抿嘴一笑，“我也頭疼的很呢，續(xù)經(jīng)理忙完了家里的事，趕緊把你的工作接回去，莊子上的花都開了，我得回去盯著呢！”

    容重言看艾陽的臉色，就知道她是聽到他們的話了，“咳，”他看了續(xù)貴生一眼，“貴生叔去安排吧，時間定好了來接我?！?/br>
    續(xù)貴生一走，容重言趕緊坐到艾陽身邊，把顧勵行的事跟艾陽說了，牽著她手陪笑道，“畢竟這是樁大買賣，而且跟尹洋也有關(guān)系，我想過去看看。”

    上次往葛橋送棉衣，艾陽已經(jīng)見識了容重言的“后手”，那可是全副武裝，但是她對容重言的“防人之心”還是不怎么有信心，“我知道了，你小心點兒，千萬不能再逞強了，”

    艾陽忍不住提醒他，“上次只是送棉衣，顧勵行那邊也可以說沒使出全力來，就這樣，你還是吃了大虧，這次人家做的可是大生意，去接貨的只怕不是會小嘍啰！”

    “而且上次曲一峰敢偷襲你，這次的人未必就不敢，尤其這還是煙土生意，出個事死點兒人再正常不過了，你們又是晚上做事?！?/br>
    容重言撫了撫艾陽的頭發(fā)，“放心，上次的事以后再不會發(fā)生了，誰也不會在同一條溝里摔倒兩次?！?/br>
    知道不可能說服容重言，艾陽伸手整整容重言的衣領(lǐng)，“我信你。”

    反正她也會跟著去的，真出了什么事，還有她這位“高人”在呢！“你們已經(jīng)商量好收拾尹洋了？”

    容重言失笑，在艾陽嘴里，好像什么事都特別簡單一樣，“是他們，不包括我，”容重言倒了杯茶遞給艾陽，“我只是個商人，每天想的都是買進(jìn)賣出，怎么掙到更多的錢罷了?！?/br>
    艾陽俯在沙發(fā)上，“你成天忙著掙錢，可是掙到的錢卻有一大群人惦記著拿走花了，不心疼么？”

    容重言知道她在跟自己開玩笑，“怎么不心疼？可是他們拿走了，比叫外人搶走了強，”他低頭看著手里的青花瓷杯，“我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br>
    “為什么覺得自己只能做這些呢？那些軍閥會打仗，但不代表會治國啊，”艾陽從來沒聽容重言談過理想，“他們真的把外國人趕走了，將來治理這個國家，讓這個國家富起來，還得靠你們這些讀書人不是？”

    容重言抬頭看著艾陽，“小艾，你是希望我……”

    艾陽晃晃手指，“千萬別誤會，我沒有希望你做什么，我是想知道你喜歡做什么，其實如果你不想把這些背負(fù)在自己身上，也簡單的很，找個風(fēng)景如畫的國家，咱們帶著汪伯母跟續(xù)伯母搬過去，開開心心也是一輩子?！?/br>
    他有錢有人脈，如果想走去哪兒都行，可是身邊的人都能帶走嗎？還有億萬同胞，如果讓他堵上耳朵閉上眼睛，只安心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容重言覺得他會睡不著的，“你想我這么做嗎？還是你想過這樣的日子？”

    艾陽想了想，自己的性子，那樣的日子也挺好的，但是她會不會安安生生的一輩子呆在桃源里那就不一定了，“也不是，其實現(xiàn)在的日子跟我過去的比起來，已經(jīng)不知道輕松多少倍了，”

    她一揮手，“你別問我，我讀書少沒什么見識，目前就知道跟你在一起就可以了，我是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我希望你的路是真的由你自己選擇的，而不是被別人，被大義這些推著走的?！?/br>
    不管是書里的，還是現(xiàn)實里的，能有呼吸有思想就算來世間一回，誰都有權(quán)力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容重言沒想到艾陽會跟他說這些，“知道了以后呢？”

    艾陽點著下巴，“知道了我才好配合啊，”當(dāng)然，如果他選的路她不贊同，也好提前做好分開的準(zhǔn)備，省得感情深了分開的時候跟割rou一樣。

    這是在告訴自己，她會一直陪著他嗎？不論他選的路是苦是甜，她都會不離不棄？容重言心里又軟又甜，他走到艾陽身邊，把她抱在懷里，“小艾，我愛你?！?/br>
    ??？艾陽看著單膝跪在地上的容重言，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想從容重言懷里出來，這是做什么？求婚？太突然了吧？她沒發(fā)現(xiàn)他有這個心思啊，“你要干什么？停停停，咱們可是說好的……”

    他只不過向她表白心跡，沒想到卻招來她這么多話，而且這些話里沒有一句他想聽的回應(yīng)，容重言郁悶的咬住艾陽的唇，不許她再往下說。

    一邊回應(yīng)著容重言，艾陽還不望把容重言的口袋“檢查”了一遍，肯定里面沒有“小盒子”之類的東西，她才放心的攀上容重言的脖子，享受他的熱情。

    ……

    下午忙完萬國百貨的事，艾陽給容重言打了電話，告訴他信河莊子上臨時有事，便開車回莊子上了，等到晚上，她換上黑衣黑褲，隱在夜色里，向十六鋪一路疾行，今天晚上顧勵行的貨會在十六鋪碼頭交接，而容重言的人會在那個時候劫了他的貨，艾陽還是頭一次見識搶土呢，這種黑吃黑的把戲，聽著還挺刺激。

    到了十六鋪碼頭，艾陽尋了個角落藏好了，十六鋪入夜之后，船只入港的就那么幾條，根本不用特意去盯。

    艾陽磕了會瓜子，就聽見有不遠(yuǎn)處有水聲傳來，她又往暗影里縮了縮，見一條小船晃晃悠悠的劃了過來，在不遠(yuǎn)處的停靠了，就聽見船上有人道，“還沒有來？”

    “還得半個鐘頭呢，鮑三哥您別急，咱們都是做老事的，等船來了卸就行了，”另一個聲音道。

    就聽姓鮑的罵了一句，“老板要是肯聽我的，讓人一槍崩了那個什么龍?zhí)嘏蓡T，什么事都沒有了，接點兒煙土還得老子大老遠(yuǎn)跑一趟！”

    “這不是最近風(fēng)頭緊嘛，咱們十六鋪的煙館都叫姓龍的封完了，偏上頭還發(fā)話叫咱們?nèi)倘?，叫我說，還不如跟著孫堂頭去砍了五虎幫呢！孫堂主說了，咱們分堂被挑了，肯定是他們干的！”

    “那老東西知道個p！五虎幫才幾個人？活的不耐煩了跟咱們洪門過不去？他們要是有挑咱們分堂的能耐，十六鋪早就歸他們了，”鮑三又罵了一句，“這地兒要是直接交給國璋，早收拾干凈了，還用老子大老遠(yuǎn)接貨？”

    以前云土過來，直接就卸到了十六鋪分堂，然后再分裝之后銷到江浙的，現(xiàn)在好了，卸個貨都偷偷摸摸的，生怕驚著了那個姓龍的，“那個孫老不死的，除了占著茅坑還會做什么？一個龍明溪都斗不過！”

    “可不是么，”洪門手下連連稱是，“還害得咱們接了貨連夜往下游運，大半夜連覺都睡不成！”

    看來自己在十六鋪攪的那場還挺有效的，艾陽心里小得意了一下，但她一直再沒聽見容重言的船過來，這就奇怪了，難道他們計劃有變？

    但人已經(jīng)來了，艾陽也不打算就這么回去，如果真的一會兒有人在這兒順利“卸貨”，那她就干脆再順便一回好了。

    果然半個小時之后，遠(yuǎn)處打了旗語，有船進(jìn)來了，鮑三那邊的船上有人站了起來，“三哥，來了?！?/br>
    等進(jìn)來的大船靠岸，鮑三的小船也熟門熟路的靠了過去，就聽見幾聲鳥鳴之后，一船上緩緩的吊下一只大箱子，待鮑三他們將箱子解下，沒多大功夫，又一只箱子下來了。

    艾陽這算是看明白了，如今華國到處禁煙，這些裝著煙土的箱子自然不可能直接下船，用這種辦法，也算是掩耳盜鈴了，政府跟水警營面子上都好看。

    艾陽心里冷笑，趁著正亂的功夫悄悄回到岸上，她準(zhǔn)備遠(yuǎn)遠(yuǎn)跟著這條船，等容重言的人順利把貨劫了，再回信河莊子去。

    艾陽跟了幾里地，看著小船越劃越快，有些急了，這深更半夜的，容重言的船哪兒去了？

    眼看裝煙土的船越劃越快，艾陽決定不再等了，她四下看看，真的沒聽到什么聲音，干脆心一橫，一揮手打落船上的馬燈，飛身跳到船上。

    ……

    續(xù)貴生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如今十六鋪的貨改在位于十六鋪下游的白村渡恥船了，他們也不跑遠(yuǎn)，直接把船就停在離白村渡不遠(yuǎn)的水道上，四下埋伏好了人手，就等著鮑三的船過來，他們直接給甕中捉鱉。

    可是容重言他們愣是等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有見有船過來，“怎么回事？”

    續(xù)貴生沖下頭的人揮揮手，“派個人去前頭看看。”

    他們踩點兒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就是為了今天干票大的，這里頭可是有尹洋一半的貨呢，難道失了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