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币慌缘纳蚶谕蝗婚_口，若有所思地看著莫奕。

    莫奕點點頭，重新看向于梨：

    “你說你剛才看這些照片的時候，它們還都沒有什么變化……對吧？那你記憶中最后一次看它大概是什么時候呢？”

    于梨皺起眉頭想了想，回答道：“大概就是，那些照片開始活動之前吧？我不是很確定?！?/br>
    莫奕的眸光很亮：“照片是因為我和江元白進來才被驚擾的，所以我們進來之后照片才開始活動——那這么說，這些照片在我們進入幻境之前，里面的畫面還都是樓梯？”

    “應該是這樣的?！庇诶纥c點頭。

    莫奕接著說道：

    “而我和江元白正好是卡著下課鈴進入幻境的，而幻境之外，下課鈴打響之后……”

    “……就會起霧！”江元白在愣怔過后，仿佛相通了什么，不禁大聲地接過話頭。

    沈磊忍不住上前一步，目光炯炯地看向莫奕：

    “你的意思是，這個照片在把人拉進去之后就會變成一個……窗戶？也就是說，現(xiàn)在這個照片里的景色，其實就是幻境外面的樣子”

    莫奕點點頭，然后又猶豫地搖了搖頭：“線索太少，這只是我的一個一個猜測罷了。”

    “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繼續(xù)說道：“如果我的這個猜測是正確的話，好消息是，幻境里面的時間流逝和幻境外是一樣的，在這里撐夠五個小時也同樣可以通關(guān)。”

    仿佛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眾人都不禁眼前一亮。

    沈磊突然開口：“那壞消息呢？”

    剛才還輕松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幾個人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莫奕。

    之前那張被砍斷手臂的照片冰冷而怨毒的雙眼閃過腦海，莫奕猶豫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既然在殺人之后，照片就變成了一個能夠溝通幻境和現(xiàn)實的窗戶。

    那……照片里曾經(jīng)的人像又去哪里了呢？”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說出來的內(nèi)容卻讓人如墜冰窖，渾身冰冷。

    對啊，去哪里了？難道只是消失了嗎？

    沒人能夠毫無芥蒂地勸說自己接受這個更加輕松的推論，畢竟在這個逃生游戲的世界里，再平常的東西都有可能是致命的，更何況是這個一看就極其不詳?shù)恼掌兀?/br>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莫奕也同樣。

    只不過，他思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莫奕無意識地撫摸著手中的筆記本和文件夾，手指緩緩收緊，它們冷冰冰的棱角硌著他的手心，粗糙的質(zhì)感讓人幾乎難以忽視。

    既然……在這個幻境里，待在這個沒有照片的死角，只要撐過剩下的時間就能通關(guān)。

    那么，他還有沒有必要繼續(xù)探尋下去呢？

    突然，耳邊響起江元白雀躍的聲音：“快看！”

    莫奕收回思緒，抬起頭，順著江元白指著的方向看去，只見那些懸在空中的照片內(nèi)的景象，正在緩緩的變化，白霧在幾秒內(nèi)倏然散盡，露出了嶄新如初的樓梯間。

    沈磊轉(zhuǎn)眸看向他，語氣中不知是釋然還是復雜：“……看來你的猜想是對的，這些照片確實變成了溝通幻境和現(xiàn)實的窗戶?？磥砦覀冇芯攘??！?/br>
    氣氛久違地輕松下來。

    莫奕看著他們，笑了笑，下定了決心，然后低下頭翻開了那個文件夾。

    他注定無法成為一個單純的樂觀主義者。

    因為他從不相信幸運或是巧合。

    ——抑或是等待。

    他的指腹摩挲著文件夾粗糙的表面，夾子里面的檔案散發(fā)著一種終年不見陽光的潮濕氣息，而紙頁是令人意外的潔白如新，仿佛是被保存于整個時間之外。

    莫奕盤腿坐了下來，埋首于那薄薄的數(shù)頁文件中，里面的大多數(shù)內(nèi)容他都已經(jīng)讀過，他簡單地瀏覽了一遍，確定自己沒有什么漏掉的東西之后，便接著上次讀到的地方，繼續(xù)向后翻去。

    出乎意料的是，后面只剩最后一頁了。

    那張空蕩蕩的紙上只有孤零零的一行字：

    “1995年11月14日，檔案封存?！?/br>
    莫奕的眉峰緩緩蹙起，他曾經(jīng)粗略地算過，1996年的高考前204天，大概就是1995年11月14日——那么，這么說來，檔案封存的這一天，恰巧就是那個教室的時光所停滯之時。

    那么，檔案封存又意味著什么呢？趙秋嵐的死嗎？

    ——等等。

    莫奕意識到了不對勁，匆忙往回翻了一頁。

    那一頁和他上次翻閱時沒什么區(qū)別，一整頁密密麻麻的小紅字，末尾是1994年9月1日的那條加大加粗的一級處分。

    這一頁的末尾是九四年九月，而下一頁卻直接跳到了九五年十一月！而在這整整一年間，檔案上卻什么都沒有！

    即使沒有處分記錄，也該有成績之類的數(shù)據(jù)在才對。

    他重新翻到下一頁。指腹緩緩地拂過兩頁之間的夾縫，指尖傳來凹凸不平的觸感。這里本來應該還有幾頁的，只不過被人拿走了。

    難怪他覺得這份文檔薄的驚人，那是因為這本來就是一份不完整的檔案！

    九三三，燕無足，七一二，霧無名。

    這句提示里，還有最后一句“燕無足”沒有頭緒，那么，它會和那幾頁失蹤的檔案有關(guān)系嗎？

    莫奕眉宇緊鎖，深黑的眼眸里霧靄重重。

    突然，一只手在莫奕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拍，沈磊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在看什么？”

    莫奕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看了一眼湊過來來的沈磊，回答道：“在看之前我在二樓拿到的檔案，我覺得可能對我們有幫助?！?/br>
    沈磊湊近幾分，低頭看向他手中的那頁，伸出手抽出了那最后一頁紙，打量了一會兒，皺了皺眉頭：“或許吧?！?/br>
    說著，他將那張紙放回了莫奕手上的文件夾中，右手的指尖輕輕點了點紙面，沉聲說道：

    “不過，我們現(xiàn)在的首要目的是在這里呆滿時間逃出去，而且，你不是還說那些照片里的人像是個威脅嗎？與其研究這個，不如警惕一下四周?！?/br>
    莫奕的目光無意識地落在他的指關(guān)節(jié)上。

    沈磊的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不過，顯然是因為長年累月的吸煙，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間被煙草熏的泛黃。

    他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然后伸手合上了文件夾，抬頭看向沈磊，目光真誠地說道：“你說的對，現(xiàn)在確實不是做這個的時候，是我太鉆牛角尖了?！?/br>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更何況，于梨姐現(xiàn)在還傷的這么重，不如這樣……你先去照顧她，我和江元白來警惕周圍，等一會兒我們再換著來?！?/br>
    沈磊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點了點頭，向于梨走去。

    看著沈磊走到于梨身旁，莫奕嘗試著站起身來，卻幾次都沒有成功。他有些挫敗地扭頭看向江元白，沖著他伸出手章：“你拉我一把，我的腿有點麻?！?/br>
    他的手掌懸空，手指細長而消瘦，薄薄的皮rou裹在細瘦伶仃的手腕上，看上去仿佛一折就斷。

    江元白有些無奈地笑笑，然后順從地走了過來，一使力將他拉了起來。

    就在二人肩膀交錯的一瞬間，他聽到莫奕刻意壓低的嗓音飄入他的耳中：

    “——小心，沈磊是冒牌貨?！?/br>
    作者有話要說：稍微解釋一下，幻境其實就類似于一個平行世界，建立在參照物（樓梯）上，空掉的畫像就類似于兩個平行世界之間的窗口，所以主角能在幻境中，透過它看到真實學校里的場景。

    第十三章

    莫奕的聲音很輕，仿佛是掠過耳旁的風，下一秒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無痕跡。

    但他話中的內(nèi)容卻讓江元白卻如遭雷擊，僵立在了原地，一陣突如其來的寒意令他渾身冰冷，汗毛倒豎。

    他不受控制地一格一格扭過頭，仿佛都能夠聽到自己頸骨鈍銹的咯咯聲，耳朵里仿佛充斥著嗡嗡的白噪聲一般，江元白仿佛被魘住了一般，難以抑制地將自己的目光投向身后的沈磊……

    一只手突然按到了他的肩膀上。

    有力的手指握著他的肩胛骨，冰冷的掌心沒有一絲溫度，透過薄薄的襯衫，如同寒冰一般。

    江元白一哆嗦，下意識地看了過去，然后便撞入了莫奕的雙眸中。

    冷靜，沉黑。

    只聽他用平穩(wěn)的聲音說道：“多謝了?！?/br>
    語氣真誠而鎮(zhèn)定，仿佛真的只是在為江元白拉他一把而道謝。

    但是，在身后之人看不到的角度，莫奕不著痕跡地微微搖了搖頭，仿佛在提醒江元白不要輕舉妄動，然后便自然地抽回了手掌。

    江元白此刻也清醒過來，于是匆忙補救。只見他調(diào)整了一下僵硬的面部神經(jīng)，強行咧開嘴角，露出了一個要笑不笑的，幾乎算得上是扭曲的表情：“……小意思?！?/br>
    莫奕：“……”

    ——還不如不提醒這貨呢。

    他的面容上依舊不露聲色，狀似無意地往后瞥了一眼。

    只見那看上去是沈磊的東西正巧背對著他們，似乎并沒有關(guān)注這里。

    莫奕這才稍稍放松下了崩起的心弦。

    江元白雖然已經(jīng)冷靜了不少，但是卻依舊沒有從“沈磊是假的”這個爆炸性消息中緩過來。

    他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后偷眼看了看沈磊，只見他依舊背對著自己，暫時也并沒有換姿勢的意向，于是便側(cè)過身子，對莫奕做著嘴型：“怎么可能！你沒有騙我吧？”

    “沈磊是左撇子。”

    莫奕一邊用余光掃著周圍，一邊用嘴型回答道：“但它煙熏的痕跡卻在右手上?！?/br>
    ——照片里的圖像是反著的。

    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江元白只感覺自己的脊背上瞬間冒出了一層白毛汗——雖然之前已經(jīng)有了心里預期，但現(xiàn)在真的發(fā)現(xiàn)照片里的人就在自己身邊，不管怎么想都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

    事實上，使他產(chǎn)生懷疑的，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只不過莫奕并沒有說出口：

    在剛才，“沈磊”說，這個死角的形成原因是“他們在這里死去的人最多”，那么問題來了，這里到底有什么，才會導致隊伍幾乎全滅呢？

    甚至連沈磊這樣的資深者都中招了呢？

    此刻，莫奕的心里分外沉重，未知與恐懼猶如一塊巨大的鉛塊沉沉地壓著心上，幾乎令人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