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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棄婦扶搖錄在線閱讀 - 第136節(jié)

第136節(jié)

    沈清月怔住了,怎么可能!周學謙前世娶的第一任妻子,明明和周家半點親戚關系都沒有!

    方氏不解地問:“怎么了?”

    沈清月?lián)u搖頭,隨即擠出一個笑,道:“沒什么,像您說的,感覺周姑姑不應該會做出這種事……”

    周家包括周老夫人家族,官職最高的就是周學謙的父親,以周夫人的性子,怎么可能讓周學謙娶一個家世遠不如周家的兒媳婦,而且聽方氏的話,周夫人仿佛對這個兒媳婦很不滿意。

    以沈清月對周夫人的了解,她不認為是周家姑姑看走眼的緣故。

    二太太猶豫著道:“母親,我好像聽說……表弟娶妻,是周家老夫人臨終說給周表弟的遺愿?!?/br>
    方氏鎖眉問道:“你打哪里聽來的?”

    二太太不大好意思道:“昨兒周家姑姑和表弟不是來了么,走的時候我就在她后面,他們母子吵了兩句,我聽得千真萬確……”

    沈清月絞著帕子思量,若周老夫人臨終遺愿是真的,前一世肯定也有此遺愿,為什么前世周夫人能不顧周家長輩遺愿,而這一世卻要顧及了?

    她推測著,難道是因為周夫人忌憚她當初和周學謙的那一段曖昧么過往……

    平心而論,沈清月知道周學謙當初愛重她是真的,否則也不會逼得周夫人對她張牙舞爪。

    只怕當初回了臺州府,周夫人也是心有余悸,于是借著周老夫人遺愿的理由,逼著周學謙成了親。

    若真是如此,沈清月覺得自己真是罪過了,周學謙眼下過得很不好,否則他不會對她還有懷念,周夫人也不會說出昨天那一番話。

    不幸的婚事能帶來多大的傷害,沒人比沈清月更清楚。

    周學謙這一樁婚事還是祖母遺愿,掛上了“孝”字,除非有什么天理不容的緣故,否則他這一輩子都別想休妻或者和離。

    沈清月心里很是愧疚自責,她有些后悔自己當初自作聰明,妄想彌補周學謙接連喪偶的悲慘境遇。

    即便她重生了,她也不該輕易改變別人的人生。

    沈清月回家之后,還有些失魂落魄,這兩年里,她對付過很多人,被休的柳氏……病殃殃的吳氏……但周學謙是無辜的。

    思及此,沈清月不禁暗自垂淚。

    顧淮下了衙門回來,竟然看到沈清月在哭,他心口驀然一緊,大步走過去問:“怎么了?”

    沈清月垂首道:“做錯了事,心生愧疚?!?/br>
    顧淮望著她道:“在顧家,你做什么都是對的。”

    沈清月知道自己的的確確做錯了,但顧淮能說出這句話,給了她很大的心理慰藉,她的眼眶登時更紅了。

    ☆、第160章 第 160 章

    第一百六十章

    顧淮很少見沈清月哭, 想來令沈清月傷心的, 肯定是她極為愧疚的事,他無意于揭枕邊人的傷疤,只是摟著她的肩膀勸慰道:“往者不可諫,做錯便是做錯了,往后有能力彌補幾分便是,別和自己過不去。”

    沈清月也是這么想的,愧疚一時難消, 但她并不想對周學謙的婚事再動手腳, 因為她不確定,若再插手,情況會不會比現(xiàn)在還要糟糕。

    日后若周家有難,她會在顧淮知道的情況下,幫扶一二。

    夫妻二人因這些瑣碎的言語,更加親近了幾分, 只是床笫之間,沈清月還是極為刻板,畢竟她長這么大, 只聽說過煙花之地的女子, 才會放浪形骸, 良家婦女絕不能和風塵女子相同, 顧淮娶她, 肯定也不希望看到她竟和花街柳巷的女人一樣。

    臘月上旬快要過完, 京城連續(xù)下了好些天的雪, 各家各戶庭院里都是白皚皚的一片,一陣東風刮過去,青松綠柏上的雪屑簌簌地落下,顯出些枝葉的深綠色來,處處皆似一副畫卷。

    沈清月和顧淮兩人名下莊子的租子都收起來了。

    因她心善,地租只收四分,再有窮苦人家交不起租子,但有兒有女的,她便讓人領了姑娘去學刺繡和通草花的手藝,小子們則在其他地方當學徒,佃農(nóng)們的日子很好過,也很感激顧氏夫婦,年里孝敬的東西,很多都是他們家里女人親手做的。

    莊頭過來送東西的時候,沈清月親自見了人,莊頭替莊子上的佃農(nóng)對她說了很多感激的話。

    沈清月與莊頭見過面,照單全收佃農(nóng)送來的東西。

    只不過家里只有她和顧淮兩人,委實吃不下那么多,放久了會壞,只好送人,她親自挑了一些野味,讓羅mama送去沈家和顧家,又想著有些時候沒有去沈家,沈家又是大太太當家,若只叫下人送過去,怕是有些東西分不到二房頭上,便打算親自將冊子送過去。

    沈清月先去的雁歸軒,再去同心堂的時候,方氏才換好衣裳,要去一趟老夫人處侍疾。

    方氏拉著沈清月說:“你也一起去,你常回娘家,卻不探望老夫人,平日里也就罷了,她病了,你不去恐要留人話柄?!?/br>
    沈清月是不怕老夫人給臉色她瞧的,只怕老夫人還沒給出臉色,就先被她氣著了——她倒也不會故意去氣老夫人,但老夫人現(xiàn)在約莫看著她就生氣,卻又拿她無可奈何吧。

    沈清月欣然允之,正好她也要順路將東西送去大太太處,沈清舟自然也跟著去。

    可巧她們仨才出門,二太太也來了,她給方氏請了安,笑著說:“料到母親要帶meimei去探望老夫人的,我就來了?!彼謱ι蚯逶抡f:“二妹也來了。”

    沈清月捧著手爐含笑道:“莊子上送了東西過來,我和懷先兩個人用不了,帶了些給你們?!?/br>
    沈清舟悄聲道:“嫂子,jiejie給你的東西也在我們房里呢!”

    四人才說話沒多久,沈清妍和沈正康姐弟倆一起來了,他倆都穿得整潔體面,尤其沈清妍,涂脂抹粉,鬢上簪金釵,許是因要出嫁了,走路昂頭挺胸,很有精神氣。

    沈正康個子躥高了一些,只比沈清妍矮了半個頭,但氣勢卻比jiejie弱了不少,沈清妍遲遲沒跟沈清月打招呼,他卻先用眼神給沈清月問了好。

    沈清月瞧出沈正康的意思,也沒有刻意冷落一個十歲的孩子,輕輕地點了下頭。她臉上方才和二房人說話的笑意未褪盡,瞧著就很大方溫柔,沈正康也偷偷朝她笑了一下。

    沈清妍敏感,看到了兩個人的眉眼官司,她走上前去先給二房的打招呼,最后才是沈清月。

    沈清月沒得計較這些,但面頰上實在掛不住笑了,冷淡地瞥了沈清妍一眼,壓根沒把她放眼里。

    沈清妍梗著脖子,別扭地側開頭,整個身子都緊繃著,一樁好婚事給她鍍金的硬拳頭偏偏打在了沈清月這團幸福的棉花上,軟綿綿沒有勁兒,反倒拳頭落了下風,有些唱獨角戲的滑稽意味。

    天上飄著綿綿細雪,方氏催著幾人快走。

    老夫人住的院子和大房的人離得近,一路走過去,要路過大老爺和沈大、大太太的院子。

    今日大抵是不宜出門,去看一眼老夫人實在不容易,沈清月他們經(jīng)過大太太院子的時候,周夫人和周學謙一道跟著出來了。

    沈家內(nèi)宅現(xiàn)在是大太太當家,周夫人要來探病,當然是先去見大太太。

    沈清月一瞧見周學謙就停住了腳步,故意落后于人。

    周學謙穿著窄袖的綠綢直裰,扭頭一見來人,第一眼就看到了沈清月,他一看到她,就沒有辦法挪開目光了。

    一會相思,便害相思,一害相思,便是幾百個日日夜夜。

    沈清月余光看得見周學謙的眼神,她如芒在身,內(nèi)疚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越發(fā)不敢看過去,就怕一抬頭,就撞到了周學謙灼熱的視線。

    周學謙難得才見沈清月一次,硬是拼盡了十幾年來的教養(yǎng),才生生移開了視線,他感覺自己的脖子酸痛得要斷掉了。

    方氏在前,去和周夫人見禮,這兩位也是識趣的人,并未多說一字,便默契地直接往老夫人院子里走去。

    沈清月和沈清舟比肩行在后面,周學謙老老實實地跟在母親跟前,他竭盡全力地克制著自己想旋身的強烈沖動。

    過二門的時候,一個衣著明艷的女子風風火火地進來了,她穿著一襲絳紅長襖,披著一件紅色的毛大氅,牡丹髻上簪花,金銀滿鬢,冷白的皮膚上紅唇灼眼。

    好些人都愣住了,這面生的嬌俏佳人,怎么就這樣進來了?

    周夫人一臉尷尬,往前走了一步,蹙眉道:“葉鶯,你怎么來了?”

    不認識葉鶯的現(xiàn)在才明白過來,這位是周學謙的妻子。

    葉鶯大步子往前,頭上環(huán)翠叮當,腰間掛著的佩飾也一陣亂晃蕩,她給周夫人請了安,隨即淺笑著望了周學謙一眼,道:“聽說下人沈老夫人病了,我身子利索了一些,就趕過來看看?!?/br>
    她的聲音婉轉動聽,毫不夸張地說,幾乎是沈清月聽過最甜而不膩的聲音。

    周學謙沒有任何言語回應,沈清月在周學謙身后,她不知道周學謙什么表情,便去略微打量葉鶯,葉鶯臉盤不大,五官精致小巧,眸光熠熠,長得其實很好看,就是皮膚有些蒼白,眼下烏青,人很消瘦,脂粉也蓋不住,倒不像是水土不服。

    周夫人為了化解尷尬,便拉著葉鶯給方氏問好,其他的姊妹們,則大體上問個安好,沒有一一見過,倒是省了沈清月的麻煩。

    但葉鶯似乎格外的敏銳,沈清月很清楚地感覺到,對方在她身上停留的時間遠超旁人。

    沈清月只能回以淡淡一笑。

    葉鶯也笑了一下,她很清瘦,笑起來有種脆弱感,像孤弱的瓷娃娃,倒是加深了沈清月的內(nèi)疚。

    沈清月或許無意中,改變了另外兩個原本要嫁給周學謙的女子的命運,但是卻害了這個女子。任何人的生命,都不該以犧牲別人的幸福的為代價。

    一行人各懷心思地去看望了老夫人。

    老夫人年紀上來了,今年動了不少氣,天兒一冷,稍稍不注意,就病倒了,人老了,病了不容易好,這兩日雖然好轉些了,人還是不太精神,便沒有留客的意思,連和沈清月置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周夫人很有些不自在,順勢告了辭,周學謙比她腳步還快,葉鶯連忙跟了出去,眾人看出端倪,只不過閃露出幾縷疑惑的眼神,也并未多表現(xiàn)出好奇心。

    方氏和大太太領著晚輩們略坐了一會子,才告辭。

    出了永寧堂,她們就聽到了一陣哭聲,定睛看去,是葉鶯在哭,周夫人在勸,但是并未勸動。

    葉鶯聲音美妙,哭起來也楚楚動人,換了任何一個丈夫,怕是都要哄她一哄,誰知道周學謙臉色冰冷地站得遠遠兒的,沒有哄她的意思,只袖手旁觀。

    沈家的人皆是百思不得其解,周學謙可是出了名的溫潤儒雅,怎么會這樣?

    沈清月的五臟六腑絞住似的,很難受。

    周夫人和她的丫鬟半點法子都沒有,便只得愁眉苦臉又焦急同周學謙道:“學謙,你快來勸一勸!”

    周學謙背對著沈家人,他早知道沈家人都來了,他猜想,沈清月肯定也是在的,他不想在沈家鬧,便上前一步,低著頭跟語氣淡淡地對葉鶯說:“外面冷,回家去吧?!?/br>
    他不勸還好,一勸葉鶯就跟發(fā)了瘋似的,伸手就去撓他的臉。

    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周學謙臉上登時出現(xiàn)一條血印子,周夫人連忙叫丫鬟去拉,葉鶯看著瘦弱,力氣卻不小,一巴掌過去,把丫鬟都打懵了,又繼續(xù)去打周學謙。

    周夫人腦子嚇得一片空白,她一貫只曉得兒子兒媳經(jīng)常吵架,但是還是第一次見到葉鶯對周學謙動手!還是下死手!

    同時被嚇到的,還有沈家女眷和康哥兒,他們一直以為五太太就足夠兇悍了,怎么臺州府來的表嫂,好像比五太太還厲害!

    周學謙臉上火辣辣的疼,只是抓住葉鶯的雙手,并不傷害她,極力地克制著怒意道:“回家去,這是沈家!”

    葉鶯手臂上的勁兒漸漸小了,周學謙以為她同意了,剛一松手,她又撓了過來。

    葉鶯的指甲特意修尖了,一爪子下去就帶血,周學謙不能破相,便只能側開臉躲,他的衣領很快被葉鶯撕爛了,露出了大片大片的撓痕傷疤,周夫人驚恐地捂著嘴淚如雨下,聲嘶力竭地命令丫鬟:“你們都是死人啊!”

    方氏和大太太眼看不對勁,連忙著身邊力氣大的mama去拉開二人,這哪里是小夫妻吵架,根本就是光天化日之下行兇!

    葉鶯也在哭,她被人拉開,掙脫不掉就咬著唇掉眼淚,明明衣裳都被人拉扯亂了,渾身顫抖地直勾勾地盯著周學謙,拼勁兒扭動身子,還要上前,最后不知道怎么的,人昏過去了,才沒動靜了。

    沈家的mama們怕葉鶯使詐,不敢放開她,兩個人將她架在原地,等吩咐。

    方氏走過去,讓下人先將人送她房里去。

    周夫人摁掉眼淚,難過地看著麻木的周學謙,跟方氏說:“不必麻煩了,讓下人把她送回去就是?!?/br>
    方氏看著周學謙臉上觸目驚心的傷痕,道:“學謙,要不你到你二哥房里去擦點藥再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