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韋璋一怔,隨即傲然道:“我是接了密令的,有批文也不必給謝大人看?!?/br> 他說著,轉(zhuǎn)頭看向那發(fā)呆的守衛(wèi),道:“聽就沒有?開門!本指揮使要進宮平亂!” 謝翎喝道:“誰敢開!” 韋璋驚怒地瞪著他:“謝大人!” 謝翎冷冷地回望,道:“本官是兵部左侍郎,有責過問此事,現(xiàn)在問你,是誰給你下了密令,調(diào)兵又是誰給的批文?” “你——” 正在這時,只聽砰然一聲,一朵煙火在皇宮上空猛然炸開,光芒之盛,照亮了半個皇宮,引得所有人都抬頭張望,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第 170 章 看到那朵煙火之后, 謝翎的眼中閃過幾絲亮光, 正在這時,后面再次傳來了腳步和動靜,匆匆而來, 所有人都回望, 又是一列官兵, 打頭的那個,赫然就是兵部尚書馮建賢, 旁邊還有幾個內(nèi)閣的閣老。 馮建賢如今年事已高, 走起路來氣喘吁吁,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堵在宮門口的眾人,落在了韋璋身上,不客氣地道:“韋指揮使,你不在東城兵馬司,帶著人來皇宮做什么?造反?” 熊熊的火把和燈籠把個宮門口照得燈火通明, 比外面的燈市還要亮! 韋璋臉皮頓時繃緊, 下頷動了動,若無兵部文書,他這次確實是私自調(diào)兵, 卻沒想到出行不利,在要入宮的時候碰到了謝翎這個煞星, 耽擱到現(xiàn)在。 謝翎再不遲疑, 對馮建賢與幾個閣老道:“大人,宮里出事了。” 幾人頓時一陣緊張, 方才看見那煙火便覺得不對了,此時還有一個兵馬指揮使堵在這兒,明顯是有異常。 馮建賢再不搭理韋璋,取出懷里的金牌一晃,對那守衛(wèi)沉聲道:“開門,有人逼宮篡位,我與幾位閣老要進宮護駕!” 那守衛(wèi)乍一聽有人逼宮,頓時惶惶然,再不敢阻攔,果然讓開了路,謝翎立即帶著一整隊官兵往宮里走,馮建賢走了幾步,又回頭盯著蠢蠢欲動的韋璋,道:“韋指揮使,你私自調(diào)兵,已是大忌,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韋璋臉色一白,馮建賢不再看他,大步往宮里走去,遠遠又聽謝翎高聲道:“來人,將所有的宮門守住,不許任何人出入!” “是!” …… 寢殿內(nèi),宣和帝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而太子則是坐在御案后,手里舉著一張圣旨,目光在那張紅色的大印上落定。 他看了好一會,才露出滿意的笑來,將圣旨收起,放在御案上,站起身來,掌印太監(jiān)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著。 太子睨了他一眼,隨即走到龍床前,低聲叫道:“父皇?” “父皇?” 宣和帝沒有反應(yīng),太子隨手拿起一旁的絲絹,放到盆中浸了水,然后按在了宣和帝的口鼻上! 他低頭看著那個虛弱枯槁的老人,面上露出了一絲殘忍的笑意…… 很快,他就會贏了。 正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sao亂,太子心里一動,側(cè)耳細聽,人聲模糊,聽不太真切,他對一個侍衛(wèi)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那侍衛(wèi)領(lǐng)命而去,旋即回轉(zhuǎn)來,驚慌道:“殿下,是幾個閣老!他們帶著人過來了!” 太子表情一冷,立即看向宣和帝,他想了想,又縮回了手,將絲絹扔到了龍床下,直起身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袍。 他知道,宣和帝一共會昏迷三日,這三日之內(nèi),他想隨時動手都可以,但若是現(xiàn)在動手,未免太引人懷疑了些。 若是讓內(nèi)閣的人也看到那張圣旨的話…… 太子的眼睛微動,閃過幾分激動,很快又強行壓制下來,他沖一個侍衛(wèi)使了一個眼色,掌印太監(jiān)立即被悄悄拖了下去,大殿內(nèi)只剩下了幾個老老實實伏跪于地的宮人,如泥塑木雕一般。 腳步聲已經(jīng)在殿外了,緊接著,大殿的門被猛地推開來,一行人魚貫而入,太子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謝翎身上,他微微瞇了一下眼,然后開口道:“幾位大人來得正好,恭王他意圖謀害——” “你們來得正好,把這孽子給朕拿下?!?/br> 一道沉而蒼老的聲音自身后傳來,太子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仿佛見了鬼,猛地轉(zhuǎn)過身去,卻見原本該昏迷的宣和帝,此時正坐了起來,一雙眼睛冰冷地望著他。 太子一下子驚住了! 謝翎率先反應(yīng)過來,立即跪下行禮:“臣參見皇上,救駕來遲,還請皇上恕罪?!?/br> 內(nèi)閣幾個閣老也回過神來,跟著跪下:“臣等參見皇上!” 太子已經(jīng)不會說話了,他死死地瞪著宣和帝,眼睛都猩紅了,咬牙切齒道:“你……沒有生?。俊?/br> 宣和帝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古怪一笑,道:“朕當然病了,可朕還沒病到要死的地步?!?/br> “朕就是想看看,朕的兒子們……到底是什么德行。” 太子表情驚懼,一邊搖著頭,像是不敢相信事實,快速而低聲地喃喃道:“不……不對,上次不是這樣的……你要昏迷三天,三天之后才醒過來……難道——” 他猛地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說:“難道那次也是假裝的?” 誰也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在場所有人中,只有謝翎明白他此時的意思,顯然,上輩子的宣和帝,也是裝了病來試探太子和恭王,但是那次太子還沒有謀權(quán)篡位的心思,所以躲過了一劫。 而這一次,太子就如同一只愚蠢的獵物,一頭撞入了宣和帝布下的陷阱里面,再無翻身之地。 這時候太子也想通了其中的關(guān)節(jié),大勢已去,他面上的震驚之色漸漸褪去,眼里閃過幾分癲狂,指著宣和帝大聲笑道:“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哈哈哈哈哈!” “你以為李靖貞是什么好東西!” 所有人都被他這出給震住了,愣在原地,卻見太子轉(zhuǎn)身沖向御案,將上面的東西拿起來,抖開高聲念道:“朕即位三十有二年矣,海內(nèi)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萬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皇嫡長子靖涵,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tǒng),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輿制,持服二十七日,釋服布告中外,咸使聞知?!?/br> 眾人都聽得一愣一愣的,那竟是一份遺詔,他們都紛紛看向宣和帝,宣和帝臉色陰沉,氣都不順了,低聲罵道:“孽障!” 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這遺詔是太子偽造的。 太子還在那邊哈哈大笑,狀若癲狂:“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登基了!哈哈哈哈哈!朕登基為皇了!”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瞬間收起笑容,大聲道:“來人!把恭王和謝翎拉出去斬了!現(xiàn)在就斬了!把人頭給朕取來!” 大殿里一片詭異的寂靜,所有人又將目光放到了謝翎身上,不知他怎么惹到了太子,謝翎表情卻十分平靜,抬頭望向宣和帝,道:“皇上,太子殿下這情形,要請?zhí)t(yī)來看看么?” 宣和帝冷冷地道:“來人,把他送回太子府監(jiān)禁起來,無令不得探視?!?/br> “是?!?/br> 一場逼宮篡位的鬧劇以太子瘋了的結(jié)局就此收場,第二日,宣和帝便撐著病體上朝了,下旨廢去太子之位,囚禁于東苑,同時立恭王李靖貞為儲君。 一時間,整個朝廷都為之震動,太子一黨算是徹底玩完了。 朝議散去,有人心中惶惶,有人心中高興,謝翎隨著眾官員離開太極殿時,忽然被叫住:“謝大人。” 謝翎轉(zhuǎn)過身去,是謹身殿的太監(jiān),他走上前道:“公公有事?” 那太監(jiān)壓低聲音道:“皇上想讓謝大人去看看那位的情況?!?/br> 那位,自然是指被囚禁在東苑里的廢太子了。 謝翎忽而一笑,道:“臣領(lǐng)旨?!?/br> 那太監(jiān)看見他這笑容,不知為何,竟然覺得脊背上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但是定睛一看,又覺得是自己看錯了,謝大人是出了名的溫文和氣,待人十分有禮,即便是宮里的這些宦官,他也從不輕看,與其他的官員絕不相同。 雖然已經(jīng)被廢去了太子之位,但是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血,多年父子,宣和帝會記掛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謝翎去了東苑,這里很是冷清,外面把守森嚴,非令不得入,謝翎是奉了口諭來的,自然有令,他順利進了東苑,才走了一段路,便聽見了太子的叫罵聲。 聲音嘶啞,在空蕩蕩的庭院回蕩開來,謝翎停下腳步,問引路的宮人道:“他一直是這樣?” 那宮人低聲答道:“回大人的話,自送來之后就如此了?!?/br> 謝翎點點頭:“帶路吧?!?/br> 他終于見到了廢太子李靖涵,對方正端坐在花廳的椅子上,見了人進來,立即怒喝道:“大膽,見了朕為何不跪?” 謝翎對引路的宮人擺了擺手,道:“我與殿下單獨說幾句話?!?/br> “是,”那宮人猶豫了一下,又道:“殿下今日已經(jīng)打傷了幾個人了,還請大人小心?!?/br> 謝翎點點頭,等那宮人走了,才望著李靖涵,也不說話,就這么打量他,像是在看一條落水狗。 李靖涵兩眼無神,喃喃地念叨著什么,謝翎側(cè)耳細聽,確實些罵人的話,也不說在罵誰。 謝翎忽然笑了一下,道:“殿下?!?/br> 李靖涵這回有反應(yīng)了,轉(zhuǎn)過頭瞪他,中氣十足地喝道:“大膽!朕是皇帝!” 謝翎走近了些,低聲道:“你又輸給我了?!?/br> 倏然間,李靖涵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眼神清明,哪有半點瘋癲的模樣? 謝翎心里冷笑,不出他所料,李靖涵果然在裝瘋賣傻。 李靖涵死死盯著他,那模樣像極了一條毒蛇,恨不得一口咬上他的脖子,他咬牙切齒低聲道:“果然是你!” 他說著,沖上來就要掐謝翎的脖子,謝翎自然不會讓他得逞,猛然一腳踹過去,李靖涵膝蓋一彎,跪在了地上,差點爬不起來。 謝翎毫不留情地揪住他的頭發(fā),彎下腰,在他耳邊低聲道:“過不了兩年,皇上就會駕崩了,到那時,現(xiàn)太子繼位,我又有從龍之功,定然會入主內(nèi)閣,李靖涵,有我在一日,你就永遠別想離開東苑?!?/br> “這回你輸?shù)靡粩⊥康?,連藩地也不會有了,在東苑待到死吧?!?/br> 謝翎走后,李靖涵才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渾渾噩噩地往前走,滿腦子都是,又輸了。 又輸給那個該死的謝翎和恭王,他完了。 恭王繼位之后,一定不會放過他的,他真的要在這東苑過了一輩子嗎? 李靖涵覺得喉嚨有些干渴,他回過神來,拿起桌上的茶壺喝了水,等渴意消失,他下意識將目光落在這茶杯上,上面竟然還有些陳舊的缺口。 他憤然將杯子扔出去,又把茶壺給扔了,稀里嘩啦摔了個粉碎,這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李靖涵大力地喘息著,氣得眼睛都紅了,他的意識都有些模糊起來,只是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絕望之際,他發(fā)出了困獸一般的嘶吼,在這清冷的庭院里,顯得那般令人心驚。 謝翎回了謝宅,施婳正站在門口,見他回來,猛地松了一口氣,露出一絲笑意來。 謝翎緊走幾步,將她摟入懷中:“阿九,我回來了?!?/br> 他說著,輕輕抬手,施婳感覺到有什么東西被插在了發(fā)間,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拔下來一看,竟是一枝銀簪,她驚訝地道:“這簪子不是之前丟了么?怎么在你這里?” 謝翎笑了笑,道:“被我拿走了。” 施婳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將那簪子的一端擰開,里面竟然是中空的,她往外輕輕一抖,什么也沒有。 “里面的東西呢?” 謝翎裝傻:“什么東西?” 施婳舉起那簪子,道:“含笑散,吃了能讓人產(chǎn)生幻覺,精神亢奮?!?/br> 謝翎忽而一笑,道:“讓我吃了?!?/br> 他說完,竟然將施婳打橫抱起來,往前走去,施婳冷不丁嚇了一跳,道:“你怎么了?” 謝翎笑吟吟道:“沒什么,心里高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