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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權(quán)臣養(yǎng)成攻略(重生)在線閱讀 - 第38節(jié)

第38節(jié)

    他說著,便對謝翎道:“師弟,我們走了,等兩位師兄出來,咱們就上秋珍樓吃飯去。”

    聞言,蘇晗的眼睛就下意識移到謝翎身上,兩人四目相對,謝翎不避不讓,就這么看著他,眼底的神色十分冷淡,就像是看到一個初次見面的人一般。

    然而不知道為什么,蘇晗看著那雙眼睛,總覺得隱約有些不安,到底哪里不安,他卻又說不上來,直到那兩人走遠了,他還怔在原地,仔細地思索著,謝翎,這個名字,仿佛是在哪里聽過。

    但是在哪里呢?

    他旁邊的同伴憤憤地沖那兩人的背影唾了一口,問道:“予明兄,這兩人你原先認識?”

    蘇晗這才回過神來,道:“是,不過……他們從前與我有些過節(jié),方才是我連累了豐才兄了?!?/br>
    那豐才兄道:“予明兄說的哪里話,你我之間,有什么連累不連累的?不過你們之間有什么過節(jié)?我見方才那人尖酸刻薄,粗俗無禮至極,實在是看不出來與予明兄是同一位授業(yè)恩師?!?/br>
    蘇晗略頓了一下,那人見他這樣,便道:“予明兄若是覺得不妥的話,也可以不說便是?!?/br>
    蘇晗笑了,道:“這有什么不可說的,我與豐才兄交情甚篤,這種事情也無須瞞你,我與那楊曄確系同一位恩師,便是董緒董先生,豐才兄估計也聽說過這位的大名?!?/br>
    那人驚了一下,連聲激動道:“仲成先生的大名,我如何不知,除非我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白??!想不到予明兄曾經(jīng)竟然拜在他老人家的門下,這真是……”

    蘇晗心里瞬間陰郁起來,但是面上還是笑了一下,也虧得他表面涵養(yǎng)不錯,竟然沒有看出分毫勉強,那人又追問道:“不過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才致使如今情狀?”

    蘇晗嘆了一口氣,答道:“不瞞豐才兄說,從前我和楊師弟的關(guān)系也頗是不錯,就如我與豐才兄這般,我將他引為知己,后來他和一位師兄起了齟齬,惹怒了恩師,我又在當(dāng)場,恩師便直言讓我回家去了,我起初只以為是小懲,便向恩師告罪,回家?guī)兹?,閉門不出,后來才知道,我是被恩師逐出師門了,幾番求見,恩師也不肯見我,無奈之下,只能作罷了?!?/br>
    那豐才兄聽了,皺著眉道:“他們起了齟齬,怎么反倒來責(zé)備你?那楊曄竟好端端留下來了?”

    蘇晗嘆道:“這我就不知了,說來今日也是我唐突,情急之下如往日一般喚了他一聲師弟,想不到倒惹來一通奚落,也是活該?!?/br>
    這話在那豐才兄聽來,越發(fā)覺得蘇晗是個念情之人,也越發(fā)覺得那楊曄無恥,遂激動道:“這和予明兄無關(guān),分明是他的問題,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仲成先生也是,怎么能這樣做?予明兄何其無辜?”

    蘇晗正色道:“慎言,豐才兄,仲成先生畢竟是我的老師?!?/br>
    那豐才兄立即告一聲罪,嘆氣道:“我是在為予明兄不平啊,受了如此委屈,如今竟還要被那廝嘲諷針對,真是荒唐啊。”

    蘇晗十分感動:“無妨,公道自在人心,不是還有豐才兄理解嗎?蘇某已知足了。”

    “予明兄!”

    兩人惺惺相惜一陣子,這才并肩說著話離去,蘇晗很快便把謝翎忘在了腦后,他不記得謝翎,也忘了自己多年前曾經(jīng)做過什么,自然也想不到,在將來,此人將會成為他畢生的宿敵,最后站在了他難以企及的高度。

    城西清水巷盡頭的院子,施婳正在院子的角落里蹲著,她面前放了一個大陶甕,奇怪的是,陶甕大半截是埋在土坑中的,她揭開甕口的麻布,里面竟然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甕黃豆芽,一簇一簇緊緊挨著,密密麻麻,嫩生生的,十分茂盛。

    施婳伸手從里面輕輕拿出來幾把,放在竹筐中,然后再把陶甕蓋好,起身欲打井水,忽聞院門響了,謝翎走了進來。

    他見施婳正在提水,立即放下手中的物事,幾步過來,道:“阿九,我來便行了。”

    施婳也不與他爭,道:“考完了?”

    謝翎一邊打水,一邊笑道:“頭場考完了。”

    施婳唔了一聲,卻見謝翎打了井水,正在看著她,眼底浮現(xiàn)出期待之意,她想了想,問道:“考得如何?”

    謝翎這才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語氣篤定道:“今科必中?!?/br>
    施婳早知道了這個結(jié)果,但還是表現(xiàn)出許多驚喜來,笑了起來,眉眼若新月一般,贊許道:“好?!?/br>
    得了這句稱贊,謝翎這才像是真正被夸獎了一般,眼里露出由衷的欣悅,施婳打量著他,幾日不見,或許是因為號舍里實在難熬,少年憔悴了,看上去似乎也瘦了些,只是精神還很好,眼睛熠熠生輝,仿佛星子一般。

    施婳突然意識到謝翎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臉上,還沒有挪動過,她心里不安起來,但是又不敢表露出來,遂只能強壓住那些紛亂的情緒,溫聲道:“你去休息吧,因知你中午回來,我今日跟伯父他們告了假,等做了菜飯就叫你。”

    謝翎定定地看了她一會,而后才勾著唇角笑:“無妨,我陪著你一起?!?/br>
    他說完,便將井水倒入盆中,開始洗起那黃豆芽來。

    施婳低頭看著他,少年的發(fā)髻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她突然就生出幾分慌亂來。

    第 61 章

    施婳從柜子里捧出一個小陶罐來, 又取來一個漏勺, 擺在灶屋門前的石臺上,明晃晃的天光將窗欄拖出長長的影子,她拿起漏勺將陶罐里面的東西舀了起來, 是切成小塊的黃魚, 早用醬酒泡了一個時辰, 待瀝干了醬酒汁,便放入一旁的瓷碗中。

    謝翎道:“阿九, 油好了?!?/br>
    施婳應(yīng)了一聲, 只見那油在鍋中冒著泡,她將手中那碟小心倒入鍋內(nèi),霎時間滋滋聲大作,油煙乍起,待小塊黃魚爆炒至兩面金黃,她這才從旁邊取過一個茶杯來, 里面是一杯滿滿的豆豉, 甜酒一碗,秋油半杯,誘人的香氣立即散發(fā)出來, 充盈了整間屋子,令人不由食指大動。

    待收了汁, 原本金黃的魚塊便已成了紅, 加糖,姜片入內(nèi), 濃郁的香氣頓時蔓延開去。

    施婳輕且快地將魚塊盛入碗碟中,灑入切好的蔥花,一套動作下來,入行云流水一般,自有一種韻味在其中,謝翎站在一旁就這么看著,目不轉(zhuǎn)睛。

    洗好的黃豆芽以蝦米爆炒,加入蔥蒜米,兩道菜便上了桌,用時幾乎不到一刻鐘。

    施婳凈了手,謝翎已盛好飯等著了,他沒動飯,先是夾了一塊魚,仔細剔去魚骨細刺,然后放到施婳的碗中,施婳怔了一下,謝翎動作十分自然,見她朝自己望來,還笑了一下,道:“阿九,你吃。”

    施婳頓在那里,盯著碗里的魚rou,過了一會,才慢慢地夾起來,鮮嫩的魚rou吸飽了美味的醬汁,香氣濃郁,但是吃在嘴里,她卻嘗不出來是什么味道。

    八月時候,金桂飄香,自打施婳兩人搬來這個院子之后,發(fā)現(xiàn)墻角種了一株桂花樹,原本只有拇指那么粗細,一尺來高,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了許多,幾乎能與院墻齊高了,此時正開滿了鵝黃的小花,一簇一簇,滿院子都是桂花香氣,沁人心脾。

    謝翎站在閣樓窗前往下看,身著羅裳的少女正拿著笸籮站在樹下,仔細地摘那些細小的桂花,她神情專注認真,仿佛是在做什么大事一般。

    整整一個下午,謝翎手里雖然拿著一本書,卻一頁都沒打開過,直到樓下摘花的少女停了手,捧著滿滿一笸籮桂花走進屋檐,他這才離開了窗口。

    謝翎明天要考第二場,所以施婳今天必須得替他把吃食都準(zhǔn)備好,恰巧桂花也都開了,索性準(zhǔn)備做一些雪蒸桂花糕,到了傍晚時分,糕點做好了,足足有一大籃子,切成了半指見方的小塊,其色白如雪,糕上點胭脂,紅若桃花,新鮮的桂花糖作餡,甜度適中,似糖非糖,似蜜非蜜,香松柔膩。

    “怎么做這么多?”謝翎一進來便見著施婳在盛那些糕點,只是分量實在多了些,別說三天,大概是四五天他都吃不完。

    施婳一邊小心夾起糕點,一邊頭也不抬地答道:“給你的師兄們也分一些,秋闈桂榜,吃些雪蒸桂花糕,也好討個彩頭?!?/br>
    她說完,便取過一旁的食盒來,把幾份桂花糕都裝進去,又叮囑道:“這幾份是給你那三位師兄的,下面這一層是你的?!?/br>
    謝翎悶悶地答應(yīng)一聲,施婳抬起頭看他,兩人四目相對片刻,她看清楚了謝翎眼底的神色,過了一會,十分自然地收回目光,伸手把食盒蓋上,語氣有些無奈:“怎么不高興了?”

    謝翎否認道:“沒有不高興?!?/br>
    施婳:……

    這么多年的相處,她還不了解謝翎?這人就是眉頭動一動,她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施婳放下手中的筷子,然后出去了,不多時,她再進來時,謝翎已不在灶屋了,施婳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個食盒上,她猶豫了一下,才伸手把食盒上層揭開,打眼一看,果然,三份糕點,每一份都少了小半。

    她盯著那幾盤雪蒸桂花糕,仿佛能看到少年偷偷地夾走小半,然后塞到自己的碗碟中,施婳既覺得無奈,又有些想笑,她什么也沒有說,把食盒又蓋上了,像是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過一般。

    到了第二日,謝翎便帶著那個食盒,去了城南貢院,參加第二場考試,依著施婳的囑咐,把三份雪蒸桂花糕分別分給了晏商枝三人。

    雪白如霜的糕點,映襯著桃花般的胭脂,煞是好看,精致得如同玉琢的工藝品一般,楊曄隨手揀了一個,大呼好吃,壓根沒注意到謝翎低沉的眼神。

    晏商枝倒是注意到了,但是他向來喜歡招貓逗狗,遂也慢條斯理地揀了一個吃,笑瞇瞇的,語氣卻帶著滿滿的促狹:“好吃,想不到婳兒的手藝這么好,實在是叫人意外。”

    于是謝翎周身的氣勢更低壓了,錢瑞隱約察覺到了什么,但是又說不上來,本能促使之下,他擺手拒絕道:“我家里給我準(zhǔn)備了吃食,怎么好再分師弟的?要在里面考三日,你還是自己收下吧?!?/br>
    謝翎面上的表情略微緩了些,對錢瑞道:“師兄不必客氣,這糕點原本就是阿九給你們準(zhǔn)備的,師兄還是收下吧。”

    錢瑞這才收下了,這時,貢院大門處傳來一陣動靜,所有等待的士子們都紛紛轉(zhuǎn)頭看過去,卻是一名書吏站在那里,大聲地點名。

    晏商枝瞇著眼睛看了看,道:“要入場了。”

    三場考試很快就過去了,原本要考到八月十六日,但是第三場可以提前到十五日放牌,若是交卷快一些的考生,還來得及趕回去賞中秋月,沒有交卷的,也可以繼續(xù)寫,直到十六日清場。

    十五日午后,放頭牌的時間,這次出來的人不多,約莫只有二三十來個,謝翎依舊在其中,令他頗感驚訝的是,晏商枝居然也交了卷,正站在貢院大門處,等著放牌開門。

    因著人數(shù)少,晏商枝一眼也看見了謝翎,兩人打了一聲招呼,不多時,便有差人過來,把貢院大門開了鎖,等候的考生們魚貫而出,各自散了,鄉(xiāng)試要九月初十才放榜,大多數(shù)從別的縣趕來考生們要準(zhǔn)備回家去了。

    卻說頭場考完之后,短短數(shù)日之內(nèi),頭場所有的試卷都已經(jīng)彌封謄抄過,遞送入了內(nèi)簾,由房官閱卷。

    因為閱卷時間緊,所以一般來說,頭場的考試是最為重要,也是最為關(guān)鍵的,如果一旦頭場不被取中,那么后面兩場就是寫出花來,也是無力回天了。

    卻說數(shù)位房官正在忙碌地閱卷時,屋子里安靜無比,只能聽見紙張翻動的窸窣聲,正在這時,角落處冷不丁傳來一聲拍案之聲,一人激動道:“好!好!”

    幾位房官都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一人轉(zhuǎn)頭去沖那角落里拍案的房官道:“劉大人,莫把桌案拍壞了,回頭報修還得要費時間呢?!?/br>
    其余幾位房官都發(fā)出了善意的笑聲,有人道:“劉大人,你這是看到了什么絕世好文章了?”

    不怪他這么問,有時候房官們閱卷時,看到好的文章句子,情不自禁地拍案稱贊,這是常有的事情。

    那被稱為劉大人的房官激動道:“這文章寫得好,寫得好啊!”

    幾位房官都笑,一人道:“既然寫得好,你將他的卷薦了便是,送與嚴(yán)大人和張大人復(fù)審。”

    那劉大人方才看了絕世好文章,興奮勁兒還沒過去,連連招手,道:“這文章是真的好,你們都來看看,來看看。”

    其余幾位房官都面面相覷,見他盛邀,便也不好拒絕,紛紛聚攏過來,看那一份被劉大人極力稱贊的試卷。

    試卷被朱筆謄抄過,又稱為朱卷,一眼看過去,滿目紅色,幾人都凝神仔細看那文章: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示徽示之也。蓋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規(guī),自顏子幾之,而始可與之言也……

    只看了這么幾句,幾位房官便是眼睛一亮,皆是贊道:“好!”

    “果然好文章!”

    “明破行藏,暗破惟我與爾,好!”

    “汲于行者蹶,需于行者滯。有如不必于行,而用之則行者乎,此其人非復(fù)功名中人也?!?/br>
    幾位房官一邊看,見到有心喜的句子,便將其大聲念出來,聽者頻頻頷首,稱贊不絕。

    一人忽然道:“若以此人文章的水平,給他一個解元都不過分啊。”

    那劉姓房官聽了,拈著胡須頷首笑道:“我這就將這試卷薦上去,嚴(yán)大人和張大人慧眼,必定能取中?!?/br>
    幾名房官附和應(yīng)是,那劉姓房官將卷子仔細收了,寫上批語,蓋了名章,放在薦卷的那一堆最上面,待所有試卷都閱過之后,分為了兩摞,一摞為薦卷,一摞為落卷,送去了內(nèi)間,請兩位主考官復(fù)審。

    嚴(yán)沖正坐在案后,見了他來,道:“都閱過了?”

    那劉姓房官連忙回話:“是,頭場的試卷下官都批閱過了,此為薦卷,此為落卷,請大人復(fù)審?!?/br>
    嚴(yán)沖聽罷,頷首道:“辛苦了?!?/br>
    他說著,便將那一摞薦卷拿過來,看了看,眉頭微微一動,目光中閃過幾分驚訝,然后伸手把那一張朱卷拿起來,抖開,正是劉姓房官極力贊揚的那一份。

    短短八百字,他卻看了很久,久到劉姓房官都站不住了,試探問道:“大人,若無事,下官先去了?”

    嚴(yán)沖抬起手來,一雙眼睛好似粘在了那試卷上,口中卻阻止道:“慢,你去將此人原卷調(diào)來一觀。”

    調(diào)原卷,則說明這試卷十有八九會取中了,那劉姓房官心中一喜,拱了拱手,應(yīng)答一句,便退下去調(diào)原卷了。

    第 62 章

    卻說到十五日, 貢院放了頭牌, 中午時候,謝翎便回去了,待進了清水巷子, 便見巷子里迎面走出來一個婦人, 他眉頭微微一皺, 眼中原本的欣悅之意便淡了許多。

    那婦人,正是前不久來過一次, 后又被他趕走的崔娘子。

    她一見謝翎, 便熱情地笑道:“啊呀,是秀才相公考試回來了?!?/br>
    那模樣,仿佛完全不記得了之前謝翎甩她出門的事情,謝翎沒接茬,只是笑了一下,一雙眼睛卻沒什么笑意, 只盯著她, 問道:“崔娘子有事?”

    一見他笑,不知為何,崔娘子心里就顫悠了一下, 總覺得他有一種皮笑rou不笑的感覺,令人后脖子發(fā)涼, 不過她到底也是個精明厲害的人, 兀自笑著答道:“是大好事啊,有人托我來給你jiejie說媒來了?!?/br>
    聞言, 謝翎的眼神愈發(fā)沉郁了,好似兩泓深潭一般,他的笑仍舊掛在嘴角,十分和氣地問道:“那說成了嗎?”

    崔娘子以手帕掩唇一笑,嗨了一聲,道:“說媒這種事情,不就是靠一個說字嘛?哪能一回兩回就成了的,除非是天媒!不過也有那老話說,天上無云不下雨,地上無媒不成親,若是我多跑腿幾回,能撮合了你jiejie的一段大好姻緣,那也是我的福氣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