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屈眳心撲通撲通亂跳,他低頭看半夏,見到半夏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就又忍不住轉頭過去,不敢看她眼睛。 “你知道不知道,這幾日我都快要嚇死了?”半夏見實在沒有地方下手,總不能蹲下去,在他腿上擰幾個印子,干脆消了火氣,站在那里反問他。 屈眳微微低頭,如同認錯的小狗,“此事是我錯了,半夏要罵便罵吧?!?/br> 明明是認錯的話語,從他嘴里說出來,偏偏就帶了一股自暴自棄的味道,弄得他才是那個可憐的人,自己是仗勢欺人的惡霸。 “你要我罵你甚么?”半夏說著,想要踩他一腳??赡_抬起來,想起他腳趾上那個被河蟹鉗出來的傷口。怕一腳踩下去,傷口裂開了。 她氣嘟嘟的,瞪了面前可憐巴巴,好像耳朵都垂下來的屈眳幾眼,這么多天的怒氣在胸口里攪和成了一團粥,好會她吐出一口濁氣,“算了?!?/br> 裝都裝了,她還能怎么樣,難道真的要他和剛才咒他自己那樣,真的腳上掛個彩回來?她還沒有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 屈眳眼前一亮,但馬上聽半夏道,“你馬上要出征了,所以這次放過你,等回來之后,我再和你算賬。” 屈眳連連點頭,“好!到時候我回來了,找我算賬便是?!?/br> 他說著,左右打量半夏的神情,小心的低頭下來,額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的碰了一下,見著她沒有推開他,一下就心就放下來了,“到時候你想怎么算賬都行。” 半夏轉頭過來,這話聽在耳朵里,莫名的有些激情蕩漾。她不知道他腦子里頭她所謂的和他算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過都抱在一塊了,又不是觸碰到底線的事,半夏在他和小狗一樣的濕漉漉的眼神里迅速落敗。 “你下次還敢這樣。我就……”半夏虛張聲勢,她話語說到后面,卡了殼,她還沒想好,要把他如何。 屈眳沖她笑笑,溫言道,“我下次還這樣,就隨你處置?!?/br> 正說著,外面的家臣已經到了,站在木廊上,遠遠的瞧見屈眳和半夏擁抱在一塊,不敢上前,只敢提高聲量,“大夫,該走了!” 屈眳回頭看了那邊等著家臣一眼,伸手在她如云的發(fā)鬢上輕輕的摸了兩下,滿是纏綿不舍。 半夏推了推他,甕聲甕氣的,“走了,人都在等你了。” 屈眳點點頭,“等我回來?!?/br> 說完,又等了好會,才依依不舍的她松開,提著手里的銅戟,往外面大步走去。半夏跟著前去走了一段路,之前還氣的不行,恨不得把他給趕出去,現(xiàn)在倒是舍不得了。 屈眳一步三回頭,十分依依不舍。家臣們在一旁看的清楚,不敢出聲催促,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得屈眳怒氣。 半夏送了他一段路,一直到看他登上了立車,屈眳在車上揮揮手,“回去吧,日頭大,別曬得頭暈了!” 半夏依言回身過去,當她聽到門外的駟馬馬蹄踏在地上的聲響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頭過來,“要小心,別受傷了!” 她跑了幾步,到門外,沖屈眳揮手。 駟車已經行馳出一段路,車上的人轉身過來,揚起手沖她揮了揮。 她站在那里,看著載著屈眳的立車遠行越遠,最后看不見了。 一直到完全看不見屈眳之后,半夏才回來。 屈眳在的時候,半夏因為他又裝受傷,整整好幾日都沒搭理他,可是他走了之后,還是忍不住想他。 宮邸里的家臣和奴婢待她很恭謹,不管所需所求,只要她說出口,立刻就會有人給她置辦好。 不過家臣們還是見到這位美人有點郁郁寡歡。 半夏在等屈眳的消息,午立刻就去給她打聽,打聽來的消息,卻讓她大失所望,趕過去就要好幾天,然后打起來快的話,也就十幾日,慢的話,就不知道甚么時候才能完事,更別提什么時候回來了。 “主人寬心,奴聽說那些造反的部落都是一些不入流的蠻人,屈大夫過去,一定花不了多少力氣,就能回來了?!?/br> 午不喜歡屈眳,現(xiàn)在為了能讓半夏放心,不得不捏著鼻子夸屈眳,也是難得了。 半夏聽了,臉上終于露出一點笑,“你說的也對?!?/br> “主人就在這兒好好等著,屈大夫過不了多久會能回來了?!蔽缰腊胂默F(xiàn)在喜歡聽什么,也挑些好聽的說。 半夏笑了,“多謝你了?!?/br> 知道屈眳歸期不一定,但從午這里聽到安慰的話,也是很高興了。 正說著,她聽到外面一陣車聲馬嘶。 半夏聽到這個聲音,面色一肅。這個時候有車馬過來,恐怕來者不是什么一般人物。 現(xiàn)在屈眳不在,能出面的人就只有她一個,半夏直接站起來,就往外面走去。家臣們站在那里面面相覷。 半夏到的時候,已經來了人。 來人已經被家臣給請了進來,見到半夏就是一拜,“臣奉國君之命前來,接送蘇己回郢都?!?/br> 半夏面色有些奇怪,“國君令你來接我回郢都?” 來人點頭,“國君說,蘇己離開郢都已經有段時日了,也該回去?!?/br> 她是被屈眳帶出來的,走的時候,除了帶上午之外,她幾乎是誰也沒帶,更沒有通知任何人。 “蘇己離開,好歹也告知旁人一聲。國君有次召見蘇己,到處都找不到蘇己的人,還以為蘇己遭遇不測了呢。”面前的人說起的時候,都帶上淡淡的責怪。 半夏滿臉過意不去。 “國君好不容易才知道蘇己在這里,蘇己在這兒也過了一段日子了,該回去啦。畢竟蘇己能做的,旁人可都做不了。國君派臣來接蘇己回去,蘇己也收拾一下和臣走吧?” 說著,來人把楚王給的信物等物件在半夏面前擺開,以示自己的確是楚王派來的人。 既然是楚王派人過來,半夏也沒有了推辭的理由,家臣們也更沒有理由攔住她。屈眳讓他們喚蘇己為女君,可是并還沒有娶蘇己為妻,就算要攔,也沒有任何由頭可攔。 半夏點頭,表示知道。然后令人給她收拾行李,“我這就走?!?/br> 說著,她又到后面,把家臣叫來,“我回郢都之事,暫時不要告訴大夫?!?/br> 屈眳還在和蠻人作戰(zhàn),這個時候告訴他,照著他的性格,說不定能做出甚么來?,F(xiàn)在他不是那個有父親靠著,不管做什么都不怕的少年貴族。既然是做了主將,那么肩上責任重大。不能因為別的事就耽誤了軍機。 家臣聽后,明白半夏的意思,點點頭。 半夏吩咐之后,跟著來人上了車。 馬車沿著大道往郢都弛去。 到了郢都,還沒來得及回家休整一下,就直接進了渚宮。 “不是我先回去休整一下么?”半夏奇怪,她問帷車外的從人。 見楚王也需要儀態(tài)整齊,不然都可能被治罪。 “國君之前吩咐了的,蘇己返回郢都之后,立刻進渚宮復命,至于其他的,可以稍后再說。” 半夏聽后,臉色微微變了變。她很快穩(wěn)定好情緒,沖車外的從人點點頭,又重新坐了回去。 她到渚宮之后,稍稍整理了一下儀容,就去見楚王。 她到楚王宮室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此刻卿大夫們已經離去,楚王的宮室里除去那些連呼吸都可以忽略的寺人侍女之外,再沒有其他人。 半夏站在宮室里,看到在上首的楚王行禮。 過了好會,她都沒有聽見楚王出聲。 一段時日不見,楚王比她之前看到的又長大了不少,男子到了一定年歲就長得飛快,幾乎一日一個樣,尤其此刻男子早熟,更是如此。 現(xiàn)在楚王面上已經沒有半點稚氣,和成年男子完全一樣了。 不僅僅是長相上,就連氣勢上也是一樣。 他坐在上首,一言不發(fā),甚至面上都沒有任何神情,都有一股威嚴迎面而來。 半夏起身,她抬頭,看到上面的楚王神情肅穆。這么久了,她還是頭一次在他面上看到如此疏遠的神情。 這樣子不像那個她印象里喜歡胡作非為的少年,反倒是更像一個真正的國君。 “回來了?”過了好久,楚王才開口道。 他聲線平穩(wěn),面無表情,完全看不出喜怒。半夏站在那里好會沒有開口。 “若是寡人不派人找你,你是不是要在外面呆得連人都不回來?”楚王繼續(xù)問。 半夏看了一眼楚王,眼神瞟向別處。她沒話和楚王說,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剛才那一句分明怒氣沖沖,不管順不順著楚王的話說,楚王都要發(fā)火,既然如此,那還不如保持沉默。 免得多說多錯。 見半夏不說話,楚王直接當她默認。額頭暴出一段青筋,他一仰手,就把漆案上的簡牘等物大力掃落在地。他用力蠻橫,簡牘被掃落下來飛出老遠,直接砸到她腳邊,帶著磅礴的怒氣。 半夏被砸到腳邊的簡牘嚇了一跳,她有些驚恐的望著上首的楚王。 “國君?” “你和伯昭兩人,親親密密,他去封邑,你竟然也跟著去了!寡人聽說你和他兩人,竟然比夫妻還要親密!你——” 楚王怒火翻涌,對上的卻是她格外不解又泛著些許驚恐的眼睛。 楚王手掌握成拳頭重重的錘擊在漆案上,他那一拳下去力氣很大,半夏離著他好一段距離,都聽到嘭的一聲巨響。 “蘇己,若不是你曾經一路照顧過寡人,寡人早把你給——” 半夏忍不住退后了幾步,滿眼的恐慌。 她畏懼害怕的樣子刺痛了楚王,額頭上暴出的青筋一路蔓延到脖子上,他從席上起來,一步步邁向她。 楚王面色陰沉可怕,半夏向后退了幾步,她想要撒開腿跑路,被楚王一把抓住了袖子。他手里抓住她的袖子,讓她冷靜了一些。 “國君?!?/br> “你——”楚王張嘴,狠狠喘了幾口氣,面前的人,早就沒了以往的笑語盈盈。她看著楚王,過了好會,半夏嘴唇動了動。 而后她又有些無奈,“小女和伯昭,國君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楚王的怒火又熾漲起來,但話語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他不是她的任何人,不是父兄,甚至連族人都不是。她也不是他后宮婦人,男歡女愛,她和外頭的男子攪和在一塊,誰也不能說她。 楚王怒火上涌,“蘇己,寡人待你如何?” “國君對小女很好?!?/br>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和伯昭私通?” 私通兩字說的有些難聽,半夏她退后幾步,想要離楚王遠點,誰知楚王緊緊的把她的袖子拽在手里。他往回一扯,哪怕被把她給扯到跟前來,也讓她逃脫不能。 “……”楚王另一之手,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拖到面前來,“你與寡人好好說說,寡人何處對不住你,你竟然要如此對待寡人?” “寡人坐擁楚國,八面威風,你竟然——”楚王紫漲著臉。 他對她是獨一無二的,后宮女子那么多,他也只是把她一人放在心上。 如今她和屈眳如此廝纏,他迷惑不解,又失望萬分。 “你要田地,寡人就給你田地,你喜歡財帛,寡人就給你財帛?!背跷兆∷滞蟮哪侵皇植挥傻眉又亓Φ溃跏钦嫦氩幻靼?,也沒法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