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屈眳搖搖頭,父親已經(jīng)離開,他一下坐了下去。 “沒事?!鼻呑碌臅r候,扯到了背上的傷口。疼的臉都扭曲起來。 家老見狀,連忙讓人送屈眳回去。 半夏從屈襄那里出來,一直在居所等著。 現(xiàn)在外面的天依然還很暗,夜晚還沒有過去,半夏卻沒有入睡的意思,外面的蟲子叫聲不斷,她也睡不著。 終于外面有了些許聲響,聽著像是人的腳步聲,只不過那腳步聲聽著像是屈襄。 半夏心一下提起來。 夜深人靜,屈襄過來作甚么? 她站起來,就聽到外面吱呀一聲,門已經(jīng)被人從外面推開。室內(nèi)除了半夏之外,沒有其他人,她原本就不太喜歡奴婢繞身,尤其天這么晚了,她也不喜歡把人從床上叫起來,就為了伺候她。 她看過去,看到進來人的身形,僵了一下。 “左尹?” 門口走進來的人,聽到她的聲音,回頭看看她。半夏張口想問屈眳現(xiàn)在如何了,但到底還是忍住了,她站在那里,和屈襄沉默相對。 屈襄走進來,他看了一眼旁邊的豆燈。 屋子里頭原本有一株銅樹枝燈,但是她沒有點,只是有幾只銅豆燈擺在那里。 燈苗如豆,將室內(nèi)映照的格外昏淡。 “嗯。”屈襄從嗓子里淡淡的嗯了一聲,他坐到她面前,抬頭看她。她還是和當(dāng)初一樣,沒有多少變化。 “這么晚了,左尹過來作甚么?”半夏想起之前屈襄的破門而入,還是有些心有余悸。 溫存的時候,突然冒出個人來,嚇得魂不附體了。尤其屈眳還被屈襄拖出去一頓好打。 她知道其中的內(nèi)情,但在屈襄面前,還是裝作不知情的好。 “伯昭那個豎子?!鼻呇鍪?,“是他迷惑了蘇己么?” 他看向她的目光里,竟然有了幾分希翼。 半夏沒有半點遲疑,搖了搖頭。 屈襄的身形稍稍晃了一下,他臉色發(fā)白,“蘇己當(dāng)真?” “嗯,當(dāng)真。”半夏垂首下來,屈襄看她的目光讓她如芒在背。 屈襄低頭,兩人離的有些遠,再加上室內(nèi)燈光昏暗,她也沒能看清楚站在門口的屈襄的臉上到底是個什么神情。 不過她也不想去看。 “既然如此,蘇己早些休息吧?!彼牭角迳涞拈_口。 半夏想問屈眳的情況,但是生生的忍住,眼睜睜的看著屈襄離開。 屈襄離開半夏那里之后,他在外面站了站,夜深露重,站在外面還是能感覺到一股涼氣往衣襟里鉆。 過了好會,他抬腳去了側(cè)室們的地方。 廖姬聽說屈襄來的時候,喜出望外,這天夜里,外面?zhèn)鱽淼南⒁粯咏柚粯?,她根本就沒有心思睡覺,只是讓孩子早早去睡了之后,自己在屋子里頭聽消息。 聽說屈襄來了,她隨手抓亂了頭發(fā),做出剛剛起來的慌張模樣出來迎接。 “夫主?!绷渭ч_口。 屈襄一言不發(fā),他只是垂眼看了一眼廖姬,大步走進去屋舍內(nèi),他身上蘊含著濃厚的怒意。 廖姬小心伺候,“婢子沒有想到這么晚了,夫主還過來?!?/br> 廖姬過去給屈襄解開衣裳,結(jié)果被屈襄攔住。 既然這么晚才過來,自然是應(yīng)該要留宿的,但是為何不讓她給他寬衣,廖姬也拿不準屈襄的意思。 屈襄讓室內(nèi)的侍女都下去,他坐了下來,“伯昭和蘇己的事,你一早就知道。對嗎?” 廖姬滿臉迷茫,她臉上都是茫然無措,“夫主說甚么,婢子聽不明白?!?/br> “聽不明白?”屈襄笑了一下,笑容如同波紋在臉上,沒有半點映照在眼里,“我記得你說過他和蘇己交好,不知道蘇己喜歡甚么,可以問伯昭?!?/br> 屈襄是含笑說的,可是廖姬聽在耳朵里可半點都笑不出來。她的確早就知道屈眳和半夏有點不清不楚,但是她一開始也沒打算告訴屈襄甚么。 若不是察覺到自己得罪人得罪的太狠,若是讓認真的做了正室,自己的日子不好過,她還真的不會透露一點出來給屈襄知道。 她原本以為,屈襄只會和兒子和蘇己計較,誰知道竟然會來她這。 “婢子偶爾見到少主去探望蘇己,覺得兩人交情不錯。并沒有多想?!绷渭Я⒖套皖^為自己辯解。 屈襄卻還掛著面上的那點笑容,“哦?是嗎?” 這個男人的多疑,她已經(jīng)見識過了。當(dāng)初只不過是一句話,就能輕易引起他的懷疑,現(xiàn)在懷疑到自己身上,廖姬心跳的飛快,額頭上也起了一層汗珠。 屈襄坐在那里,他此刻的神情可以說得上是溫和,比起平日里的剛硬不知好了多少,但是廖姬知道,他越是溫和,溫和的表面之下,就越是憤怒。 屈襄伸手過去,拇指在她的面上擦了擦,越發(fā)溫柔,“你在我身邊多久了?!?/br> “十五年了?!绷渭Щ卮?,聲音忍不住發(fā)顫。 屈襄點點頭,“十五年了,那的確也很長了。也只是比巴姬少那么幾年而已?!?/br> 聽屈襄提起巴姬,廖姬的眼底涌出濃烈的恐懼。 “夫主……”廖姬吞了一口唾沫,她看向屈襄的眼神越發(fā)哀求。 屈襄笑了一下,“你在怕甚么?” 廖姬知道屈襄最痛恨被人愚弄,尤其被婦人戲于鼓掌之間。尤其屈襄對蘇己乃是真心實意,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自己兒子和心愛之人竟然在一起的時候,那憤怒就會翻倍。 “夫主,此事和婢子無關(guān)。”廖姬顫抖著聲音。 “我沒說和你有關(guān)系,何必急著把事往自己身上攬呢?!鼻逭f完,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廖姬一驚,她低頭下來。 屈襄站起身來,高高在上,“巴姬之事,還沒有過去多久。你也不想和巴姬一樣吧?” 廖姬冷汗涔涔,囁嚅了幾下,竟然是說不出話來。 屈襄站起身來,他大步往外走。 等到屈襄走了之后,廖姬還匍匐在地上,一直到有侍女奇怪,過來扶起她,她才整個人都癱軟在地。 半夏在屋子里等了一晚上。她不是沒有去屈眳那里,但是入夜之后,宮邸里也會有夜禁,除非是奉了主人之命,不然誰也不能貿(mào)然出來。哪怕是客人也有客人的規(guī)矩。 等到天亮,半夏終于可以出去,然而到了門口就見著門口有好幾個武士。 武士見到她,雙手抱拳道,“左尹讓某送蘇己回去?!?/br> “我先去見過你們少主?!卑胂恼f著,就要從武士身邊過去。 兩個武士直接伸手攔住她的去路,半夏停下來,滿臉不解看武士。 “主君有命,說是立刻讓蘇己回去?!?/br> “難道見一見你們少主都不可以?”半夏問。 武士們點頭。 半夏一咬牙,“我去見左尹?!?/br> 這次武士們直接收回手。 屈襄今日沒有去渚宮,他見到半夏過來,“蘇己有事?” 半夏開門見山,“左尹,我想見見伯昭嗎?” 屈襄一身常服,他聽到半夏這話,抬頭看向她,“不可。” “為甚么?”半夏驚呼,“我就只是看看他而已,和他說幾句話,不會和他有任何僭越之舉。” 昨夜被屈襄抓了個正著,說起僭越兩字,她有些羞斂。 屈襄的眼睛看過來,他目光銳利如劍,但是半夏抬頭硬生生的接下來了。 “那個豎子有甚么好的嗎?”屈襄突然問。 半夏不知屈襄為何如此發(fā)問,愣了一下。而漆案后的屈襄已經(jīng)站了起來,在她怔松的時候,已經(jīng)站到了她的面前。 以前還不覺得,現(xiàn)在屈襄就站在面前,半夏只覺得屈襄渾身上下都是壓人的氣勢。 “左尹?”半夏以前不是沒有像這樣,和他這樣面對面站著。但是這次她感覺到壓迫卻是最重的,好像立刻就要喘不過氣來了。 屈襄面對她的驚慌,只是勾唇笑了笑,他站在那里,沒有半點后退拉開兩人之間距離的意思。 “這豎子,身上的毛病不少。性情浮躁,永遠不知道他接下來到底想要做甚么?!鼻蹇粗?,“蘇己當(dāng)真想和他在一起么?” 她剛要開口,屈襄抬起手制止她說話,“我打算替他從鄭國,或者是齊國,聘娶鄭姬或者是齊姜。蘇己也是國人,應(yīng)當(dāng)知道,他若要娶妻,最好還是別國之女?!?/br> 貴族娶妻和諸侯一樣,無所謂自己喜歡不喜歡,看中的是女方身后的父兄。當(dāng)年屈襄也是如此,他不打算讓長子得償所愿。 “左尹之意是小女不要癡心妄想么?”她抬頭,和屈襄對視。 屈襄眸色深沉,沒有開口回答,但是意思,再也明白不過了。 半夏深吸一口氣,“小女從來沒想過要嫁給他。左尹只管放心,小女只是看看他,看一眼知道他無事就好?!?/br> 半夏嗓音發(fā)顫,她和他對視的眼里積蓄起兩汪水光。模樣楚楚可憐我見猶憐。 若換作平常,半夏如此姿態(tài),不管她說什么,他都會點頭答應(yīng)。但是這次,他卻硬起心腸,“不行?!?/br> 半夏不解,“難道左尹不信小女么?” 她的確是沒打算和屈眳結(jié)婚生子,她很年輕,屈眳也是一樣的年輕。在一起耳鬢廝磨可以,但是結(jié)婚生子,太過嚴肅。她不想就這么把自己的終身都交代出去,而且屈氏的門也沒那么好進。 就算屈眳想要娶她,其他的屈氏族人能不能接受她,也還是個問題。 屈襄眼眸深邃,過了好會,倒是他先挪開目光,“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那個豎子?!?/br> 半夏愣住,屈襄抬手過去,似乎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和她烏黑的長發(fā)。 不過手抬到了半路,卻停了下來,“那豎子有何好處?” 屈襄想笑,笑自己竟然和自己的長子比較,更笑自己一把年紀,不但沒有應(yīng)該有的穩(wěn)重,既然還越發(fā)輕浮。如同真的和個少年郎一樣。 他不明白屈眳到底有什么好的。這個長子,是他一手培養(yǎng)起來,他自己去看,都覺得長子渾身上下都是缺點。 一個乳臭未干的豎子,若是那些初初長成的小女子看上他,自己或許不覺得奇怪,但是偏偏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