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她說完,拼命的把自己再團了一下,裹成一個無懈可擊的球。免得被屈眳尋出縫隙給拆了。 屈眳在后面不說話,半夏心一下提起來,她不知道他的沉默到底是什么意思。過了好久,她回頭過來,屈眳一下把她摁住。 這下原本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城池一下就被破開了。 “我身上有傷,不想我傷口裂開,就不要亂動了?!鼻吀┥硐聛淼臅r候,察覺到半夏想要掙扎,他低聲道。 半夏一下就沒了動靜,他的傷口之前出了血,要是傷口又裂開,也不知道會不會加重傷勢。 親過她的臉頰,唇齒相依了一會,又吻其他的地方。 那感覺不壞,甚至很舒服,她伸手握住他的肩膀,閉上眼。 半夏是在自己的房里起來的,昨夜睡的有些晚,所以白日里起來的也晚,外面都天光大亮了,她才起身。她自己換了中單,才讓侍女過來給她穿長衣。 長衣繞體三圈,她自己一個人不太容易整理好,所以只能讓侍女們來。侍女們看到她脖頸上那點星星點點的紅點,滿臉曖昧,時不時偷笑。 半夏自己做賊心虛,她摸摸脖子上,“我昨夜被蚊蟲咬了?!?/br>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總顯得遮遮掩掩。這下侍女們的眼神越發(fā)曖昧起來。半夏也干脆也不管不顧了,反正不說還好,說了更加讓人盯著。 她整理好妝容,起身過去看屈眳,如果她沒有料錯的話,今天屈家應(yīng)該就會派人過來來接屈眳回去。 屈眳躺在床上,他已經(jīng)換好了內(nèi)外的衣裳。 半夏在床前坐下來,“好些了沒有?” 屈眳睜眼,“你在的時候,便覺得好些,你不在之時,就不好?!?/br> 這話說得和個鬧脾氣的孩子一樣,半夏一時語塞。過了好會她開口,“你以前對左尹也是這樣的嗎?” 此言一出,屈眳臉幾乎沒有皺成一團,“要是見著父親,那我疼的還更厲害些?!?/br> 半夏看著他那張皺成一團的臉,差點沒笑出來,“左尹就這么嚇人???” 屈眳不服氣看過來,“你當(dāng)初見父親的時候,不怕?” 半夏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她還真的挺怕屈襄的。當(dāng)然現(xiàn)在對著屈襄,她還是很敬畏。 “我記事沒多久,母親就離世了。父親很忙,又是一連幾日都在渚宮,見不著面那是常有之事。而且就算見著了,父親和我也沒有太多的話可說。每次見面就是問書學(xué)的如何,數(shù)又學(xué)的如何,有時候若是得空,會親自來看。學(xué)的不好,就要被罰的?!?/br> 半夏坐在一旁聽著,聽到屈襄對屈眳如此嚴格,并沒有多少意外,屈襄的作風(fēng)她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若是對嫡長子溺愛,那才不是他。 屈眳說著,看著半夏坐在一旁,“你父母呢?!?/br> “我父母對我也很嚴格,不過只要我做好了,就會有獎勵?!卑胂恼f完,笑了笑,露出尖尖的小牙。 屈眳看著她的笑容,過了好會,“你說,我若是做了大夫,你嫁給我,是不是?” 半夏聽到這話,就知道他壞水又在冒了。她哪里說是他做了大夫就嫁給他。是做了大夫再說。她火燒火燎的要解釋,但是屈眳伸手表示不必,“既然如此,那么記住你說過的話?!?/br> 他目光灼灼,“你說的話,一字一句我都銘記于心?!?/br> 半夏嘴翕張兩下,原本要出口的話語,全部吞入腹中。 說著外面響起車馬的聲音,半夏出去一看,果然是屈襄派來接屈眳的家臣,半夏讓開一條道,讓人進去把屈眳給攙扶出來。 “伯昭身上有傷?!卑胂恼f了一句。 “蘇己,主君吩咐臣,讓蘇己也過去一趟?!奔页颊f著,對半夏一拜。 半夏吃了一驚,屈眳走動的步子停了下來,回頭看了家臣一眼,“父親找蘇己,可是有甚么事嗎?” “這個臣也不知。”家臣俯身道。 屈眳沒得到甚么消息,也沒有生氣,只是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jīng)知道。 既然屈襄相請,那么必然要去的。 半夏總覺得屈襄這次請她過去,有什么重要的事和她說。 到宮邸的時候,屈襄已經(jīng)在等她了。 一段時日不見,半夏感覺屈襄整個人憔悴了一些。他看上去依然和之前一樣不怒而威,可眉目間的憔悴,卻還沒能完全遮住。 “左尹?!卑胂陌菹?。 屈襄點點頭,他讓半夏坐下。 “聽說伯昭昨日又叨擾你了?”屈襄問。 半夏把屈眳遇險的事提了一下,“其實是小女連累他了。” 屈襄說了一些客套話之后,終于開口,“蘇己,要你命的人,是晉人?!?/br> 原本他并不打算把此事上報給楚王的。楚國律法嚴苛,幾乎是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就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令尹,若是觸犯律法被人抓住了鞭子,不管之前立有多少功勞,也會處死。 屈襄原本想關(guān)起門來自己處理此事,原本這個是個家丑,家丑不可外揚,誰知道不僅僅是女子嫉妒,沒想到竟然和晉人還有聯(lián)系,甚至牽連到了渚宮里的后宮婦人。 屈襄將此事稟報給了楚王,至于楚王如何處置,那他也不知道了。 “蘇己知道了嗎?”屈襄問。 下面的年輕女子滿臉迷茫,“左尹?” 屈襄看她這樣,就已經(jīng)知道她還不知道此事,“謀害蘇己的背后之人,是晉人?!?/br> 半夏愣住,她呆呆愣愣的坐在那里,過了好半會,才反應(yīng)過來屈襄到底說了什么,“晉人?” 屈襄點點頭,他抓住叔嬴的傅姆之后,一開始也并不知道這是叔嬴的傅姆,而且為了防止這婦人口出雌黃欺騙他,干脆就讓人用刑拷問。婦人體弱,根本就扛不住刑罰,一五一十的全部托盤而出。 “我和晉人沒有冤仇?!卑胂恼f到這里她停了下來,她看了一眼屈襄。到了現(xiàn)在,她自然也不是還和當(dāng)初一樣天真,這世上就是有無緣無故的惡意。想要置人于死地。 “我也是從叔嬴的傅姆得知的。傅姆說一切都是她那個晉國情郎指使,這兩人之前在秦國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私情。據(jù)傅姆所言,后來那個人一直跟著到了楚國?!?/br> “只是可惜,那人逃的比兔子還快。估計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暴露,跑的無影無蹤了。”屈襄說起此事,搖搖頭,“巴姬身邊的那個貼身婢子,不是他兄長送來的那批,巴姬兄長原本送來幾個過來,但是路上不知遭遇了甚么事,沒有抵達郢都,最后來的,便是晉人假扮的侍婢。” 那個晉人侍婢一問三不知,只知道自己的任務(wù)是攛掇巴姬出手害死蘇己。 畢竟在屈襄的諸多側(cè)室之中,巴姬性情潑辣暴躁,若是要慫恿的話,巴姬再適合不過。 “晉人、晉人……”半夏皺眉,“為何要……” “或許因為蘇己可以上通鬼神,無往不利吧。”屈襄道,他沒有抓住那個晉人,但是不妨礙他推測晉人的想法。 鬼神的想法,如同天上的云。飄忽不定,就算是供上再多豐富的祭品,巫人們也不一定能準確的傳達出鬼神的意思,甚至有時候巫人給出的事完全相反的意思。 何況她的本事還不止于此,秦對西戎的那一次,她給秦伯出謀劃策,抓了范乘。范乘是晉國出奔大夫,之前在晉國也是身居高位,在秦國為上大夫,秦國自然是物盡其用,用來對付晉國。 這段時日,晉國被秦國對付的也頗為狼狽。 半夏想到了什么,她臉色一變,“不會吧?!?/br> “蘇己的能耐,難道蘇己自己都不知道么?”屈襄笑問。 半夏搖搖頭,“左尹別拿我開玩笑了?!彼局徊贿^想要用自己這個天生于來的本事來給自己謀得一個更好的將來。 半夏情緒有些低落,她看了屈襄一眼,“現(xiàn)在晉人陰謀敗露,我是不是安全一些了?” 現(xiàn)在郢都內(nèi)外,還有渚宮都已經(jīng)戒嚴,想要有什么動作應(yīng)該也不容易。 “蘇己不怕?”屈襄問。 這種事,就算是須眉,恐怕也會大驚失色,不知要如何是好,有些膽子小的,嚇得躲起來,也很有可能。但是半夏卻沒有任何驚恐的神色。 “有左尹在,我又有甚么可怕的?!卑胂奶ь^,她笑的略有些靦腆,看的屈襄心頭一松。似乎這么多天壓在心頭上的石頭已經(jīng)去掉了。 半夏沒有急著離開宮邸,她到自己住的地方逛了一圈,然后去看自己曾經(jīng)喂養(yǎng)在這里的小鹿。小鹿是她和屈眳從云夢澤里救回來的,她原本是想等小鹿傷好之后,就放歸大自然,但屈眳說,就算放回去,它也找不到鹿群,一樣會死。 鹿在這里被養(yǎng)的很好,養(yǎng)的肥嫩肥嫩的。 半夏蹲在那里喂鹿,聽到背后一陣沙沙聲,她回過頭,見到一個五歲孩子站在那里,她認得是屈襄的幼子。 孩子已經(jīng)記不得她了,但是男孩天生喜歡漂亮年輕女子,見著半夏沒有走的意思,他就跑過來了。 半夏看到孩子的身上穿著一件白麻衣,麻衣是很粗糙的質(zhì)地,和他貴族身份相當(dāng)不符。 “這是甚么?”半夏問。 “給庶母穿的,庶母歿了,我要給庶母穿半年。”孩子道。 正說著,胖胖乳母和廖姬已經(jīng)快步走過來。 “小君子!”胖乳母走幾步,身上的肥rou就抖動幾下,乳母很怕半夏,伸手就要抱他,反而被他一把打開。 廖姬的臉色很不好,青中帶黃。自從巴姬死后,她一直都沒有睡好過。 她看到半夏,生硬的擠出一絲笑,“蘇己?!?/br> 半夏彎腰把孩子抱起來,孩子樂得和她親近,一雙手就抱住了她的脖頸。廖姬看到唯一的兒子,如此親近半夏,心驚rou跳。 “小兒無知,跑到這里來打擾蘇己的清靜,”廖姬說著往她這兒走,一邊走一邊伸手過來想要把孩子從半夏的懷里抱走。 半夏抱住孩子躲開她伸過來的手,“沒事,我挺喜歡孩子的?!彼f著在一眾人驚訝的注視下,親了親孩子的臉頰。 廖姬見著自己兒子捂住臉笑的開心,然后又在蘇己的臉上親了一下。 半夏也不管廖姬,她自顧自的和小孩子玩了好會。見著面前的孩子,已經(jīng)有些累了,她才把孩子還回去。 廖姬讓乳母抱起兒子,一直到走出一段路,確定再也見不到半夏之后。廖姬才把兒子從乳母的懷里抱下來,很不客氣的打了他幾下屁股。 廖姬心里火氣不小,下的手勁也大,幾下下去就打的兒子痛哭流涕。 “你親近誰不好,偏偏親近她!她是個妖女,知道不知道!” 小兒無知,只知道自己沒有做錯是,就被生母給打了一頓,嚎啕大哭??薜牧渭臒渭Ш苌僮约簬Ш⒆?,畢竟孩子身邊那么多的乳母侍女,怎么會親自來。她受不了兒子的大哭,讓乳母過來抱著。 乳母抱起孩子,嘴里念叨著“小君子不哭不哭了?!?/br> 過了好會,孩子哭的累了,在乳母懷里沉沉睡去。 乳母小心的抱起孩子,覷著廖姬的臉色。廖姬的脾氣最近有些不太好,尤其得知巴姬死了的那日更是暴躁。 廖姬令乳母把孩子抱回去休息,她站在那里,滿臉冰冷。 巴姬死了,她知道,而且知道巴姬的死和蘇己絕對脫不了關(guān)系。廖姬對那個年輕女子滿心厭惡又害怕。 巴姬已經(jīng)因為蘇己而死了,而她之前得罪過蘇己,一想到這個她就坐立不安。 蘇己會放過她嗎? 廖姬惴惴不安,蘇己看上去不像是會出手的樣子,而且對她的兒子也沒有任何惡意。但是巴姬…… 廖姬一時間也不敢把半夏想的太好。巴姬之死,對外說是疾病暴斃而亡。但是她卻看到巴姬死前的那一段時日,宮邸里到處都是抓捕人,人心惶惶。她問家臣發(fā)生了何事,家臣也從未透露過一句,只有下面的侍婢冒險出去打聽消息,說是宮邸里有人給蘇己下毒。不久之后,巴姬暴斃。 廖姬是絲毫不懷疑,巴姬會對蘇己下毒的。巴姬脾氣那么潑辣暴躁,幾乎是一堆柴火,只要往里頭潑點油脂,就能燃的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