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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壯士求放過在線閱讀 - 第113節(jié)

第113節(jié)

    人在老虎這種猛獸面前,完全不堪一擊。就算不死,也會被咬的面目全非。

    屈眳那樣的一個少年,出身高貴,前途無量。他的人生都還完全沒有完全開始,怎么可能就結(jié)束了?

    她瘋狂撲過去,也不管那只老虎會把她撕碎。用力的推搡在那頭老虎身上。

    奇怪的是,老虎并沒有動,沉重的虎身被她使出吃奶的勁頭推開,一股濃厚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虎腹上插著一把銅劍,劍身已經(jīng)整個都沒入虎腹中,只剩下把手還在外面,屈眳兩眼緊閉,面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色,他的身前也洇染了一大塊的血跡。

    那血已經(jīng)將胸腹那一塊染的濕透了。泛著一股股令人作嘔的腥氣。那血不僅僅是他胸腹上有,甚至連他的脖頸上也是血糊糊一片。

    半夏臉上殘余的那一點顏色在看到他脖頸的時候,全部褪盡了。她嘴唇哆嗦,嗓子里發(fā)不出聲音來,過了好會,她嗓子那里動了一下,才冒出一個似哭非哭的悲音。

    “伯昭,伯昭?”半夏把他從地上抱起來,低頭痛哭,“你別死???”

    她抱住他的頭,哭的傷心欲絕。一個原本還活生生的人,幾個回落之間,就已經(jīng)變成了冷冰冰的尸體,這讓她如何接受,有如何能接受?

    “屈眳,屈眳你睜開眼!”半夏伸手,不顧他身上淋漓的血跡,伸手抹開他的臉,“你才十幾歲,你還年輕,你給我把眼睛睜開!”

    吼完之后,她大哭出聲把他緊緊抱在懷里。

    屈眳動了一下,恢復(fù)點神智,就聽到半夏在他耳邊大哭。老虎撲過來的時候,他順勢將手中銅劍向下一挑,頭頸要害側(cè)開,猛虎一撲,鋒利的銅劍頓時整個都撲入老虎體內(nèi)。但是老虎體沉,突然的那一下,也壓的他兩眼發(fā)黑,整個人都暈死過去。

    半夏哭的傷心,沒有注意到屈眳方才的那一動。屈眳立刻又不動了,半夏哭了半天,淚水全部他留在他臉上,她看到他滿臉血污,想起屈眳生前特別注重儀表,她撕下一塊裙角,開始給他整理儀容。

    她救不了他,至少應(yīng)該給他最后一份體面,不要讓他這么滿身血污的走。

    半夏一邊給他擦拭身上的血跡,一邊哭。滴滴答答的眼淚全都落在他的臉上。

    “你怎么那么傻啊,我又不是你甚么人……”半夏悲從中來,哭的哽咽的幾乎要斷氣,“我死了,我拿甚么來賠你?”

    拿你的人來賠我好了。屈眳躺在那里想。

    一陣窸窣中,他被抱入了一個溫暖馨香的懷抱,柔軟的觸感貼在臉上,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他以前再如何放肆,也沒有得到過這樣的感覺。他整個人幾乎都要飄蕩起來,魂靈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像是整個人已經(jīng)不留在軀殼里,升向天界。

    半夏把屈眳的頭抱在懷里,痛苦的難以自抑,她兩臂緊緊的抱住屈眳的頭,屈眳口鼻都被她整個都遮住了,呼吸不暢,憋得不行了,終于咳嗽了一聲。

    原本一動不動的人,咳嗽了一下,半夏身體僵住,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松開手臂直接看向懷里的屈眳,屈眳咳嗽了幾聲,他睜開眼。

    “你沒事?”半夏驚喜道。

    “你想不想喝水?”半夏一邊問,一邊左右張望。不遠(yuǎn)處就有一條小溪。她起身打算給他打點水來,被屈眳抓住。

    “你陪陪我?!鼻吘o閉雙眼,一臉的虛弱至極。

    半夏嗯了一聲,屈眳握住她的手腕,沒有半點放開的意思,“我傷很重?!?/br>
    半夏看到他身上洇染的血跡,“你別說話了。”

    屈眳搖搖頭,“我說不定要死了?!?/br>
    半夏險些又哭出來,只不過屈眳重傷,她要是還哭的不成樣子,那就不行。

    “你別說了?!卑胂母纱嗌焓治孀∷淖欤粶?zhǔn)他繼續(xù)說話。

    屈眳轉(zhuǎn)頭掙開,她的那只手捂在嘴上,很軟,不過要是自己的嘴繼續(xù)被她捂住,就不好說話了。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屈眳心里有一只貍貓,伸出爪子在不停的撓,撓的他坐立不安,但是他還是要沉下氣來,一點點擊破她的所有防御。

    “父親的兒子有很多,就算我沒了,我的其他阿弟也能很快的替補上我的位置?!?/br>
    “你胡說八道,左尹兒子是多,但都還小。你要是沒了,你那些阿弟哪個能代替你!”半夏說著,哽咽的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也就你這么想?!鼻呑猿暗男α讼?,“我那些阿弟,就是這個時候用的?!?/br>
    “別說了,你別說了?!卑胂牡皖^,“說話很費體力,你別說了?!?/br>
    “我若是不說,我死后便沒有機(jī)會說了。”他眼眸半睜,是將死之人的垂暮,“你、你嫁予我,好不好?”

    半夏哇的一下哭出來,“我才不答應(yīng)你,你先給我活下來啊!”

    平常女子,遇上個癡情兒郎,又是這種情況下,心一軟也就點頭答應(yīng)了。她倒好,哭的幾乎要暈過去,但就是不肯松口。朝堂上的那些卿大夫,說不定都沒有她難辦。

    半夏哭完了,她一抹眼淚,她把他放在草地上,飛快的跑去小溪取水。水取來喂他,然后給他擦拭臉上的血跡。

    她看到屈眳又要開口,立刻捂住了他的嘴,“不準(zhǔn)說話了。保證體力。”

    她說著給他擦拭頭臉,她之前以為他是被老虎咬斷了喉嚨,所以擦拭的時候格外小心注意。避開可能的傷口,但是脖子那兒,看著鮮血淋淋的,但等到她把整個脖子都擦拭干凈了,也沒有見到傷口。

    半夏想了想,覺得若是傷口在脖頸上,恐怕這會早已經(jīng)沒命了。脖子那兒全都是大動脈,大動脈破了兩三分鐘之類就可能致命。

    她慶幸不已。

    她給屈眳大致擦了下在外面的臉和雙手。擦干凈之后,她把他整個人都背在背上。

    屈眳差點沒沖她的背上滾下來。

    “你這是干甚么?”

    “把你背回去。”半夏撈起他的腿,把他整個人都往上托了一下。

    屈眳受傷了,馬拖著車跑了,只有她還好好的沒事。半夏撿了一根樹枝作為拐杖,不過她很快發(fā)現(xiàn)根本就用不著。

    干脆丟了,背著他上路。

    半夏的方向感很好,她背著屈眳照著來時候的路走。她的身體素質(zhì)不錯,背著屈眳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停下來休息一下。

    半夏擔(dān)心屈眳身上有骨折,或者是傷到看不見的地方,趕路的時候,時?;仡^過來問他身上痛不痛。

    屈眳路上幾次想要開口,都被半夏一個住嘴給吼了回去。

    其實他沒事,除了肋骨那里痛之外,沒有太大的事。但是他之前裝成命不久矣的模樣,現(xiàn)在也得繼續(xù)裝下去。

    這段路就算是御車,都要好長一段時間,更別提用兩條腿走。尤其半夏還背了一個人。

    屈眳不輕,饒是半夏體力不錯,過了好會之后,也有些體力不支。

    她把背上的屈眳放下來,自己坐在一旁休息。

    屈眳聽到她身后的草木里有一陣細(xì)細(xì)的沙沙聲響。那聲響很低很低,只有他這種自幼跟著父親打獵練出來的耳力才能聽到。他循聲看向她身后。果然看到一片落葉里,有什么在其下游動。

    而不知名之物游動的方向,正是她。

    “小心!”屈眳一把拉起半夏,然后一腳狠狠的踩向它的腦袋。屈眳那一腳直接踩碎了腦袋,血漿從履下爆出來,后半截的身軀從落葉里冒出來,原來是一條黑蛇。

    屈眳神色肅穆,楚地有一種色,黑章白質(zhì),有奇毒。只要被它咬上一口,就會中毒死去。

    幸好他剛才把她拉起來了,否則就真的被咬了。

    半夏目瞪口呆的盯著他,屈眳還是之前的屈眳,他的身上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了,看著觸目驚心,“你沒事?!”

    屈眳渾身僵硬起來,他回頭看半夏,半夏此刻伸手,在她認(rèn)為可能有傷的地方摸索了一遍。

    半夏臉色難看,屈眳渾身僵硬。

    “你騙我?!”半夏眼里積蓄起怒氣。

    “我,我……”屈眳滿臉漲紅,他自己騙人,而且還說那些話,都是實實在在的證據(jù)。他又干不出翻臉不認(rèn)人的事來。

    過了好久,他憋出一句話,“是我做錯了,不敢誆騙你,你若是生氣,要罵便罵?!?/br>
    半夏兩眼瞪圓了,屈眳站著,胸腹那里的血已經(jīng)干了,在那里格外的觸目驚心,他垂首,露出喪氣的神情。

    看見他這樣子,哪怕她心中憤懣,恨不得抓他給狠狠的教訓(xùn)一頓,卻也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要說,怎么說?罵他嗎?

    但是他的的確確是和那只老虎纏斗,要她先跑。就是剛才,也是為了要她躲開那條毒蛇,才會拉她。

    打他?下不去手。他已經(jīng)長得比她高出半個頭了。打他,她都不知道要如何下手。她剛剛摸了一遍,沒摸到他身上有傷,但不一定呢?畢竟剛才的是老虎那樣的猛獸。

    半夏在現(xiàn)代看過新聞,有人在野生動物園被老虎叼走,救回來的時候一死一傷。當(dāng)時還有園方的車立刻出動了。

    他垂首一副認(rèn)錯,認(rèn)打認(rèn)罰的乖巧。

    她罵不出口,也打不下去了。

    只是這家伙明明沒事,還撐著讓她背了那么長的一段路……

    算了算了。反正他也救了她,背他那么長一段路,就當(dāng)是報答了。

    半夏嘆了口氣,她不打不罵也不發(fā)脾氣,讓屈眳莫名的有些不安,他知道,她不是那種溫柔如水的性情,他倒是寧愿她打他罵他,也好過這樣半點聲音都沒有。

    “半夏。”他出聲。

    半夏沒搭理他,直接大步往前走。屈眳也不敢多話,他跟在她身后。因為腰上的銅劍已經(jīng)留在死虎尸體上了,所以干脆把劍鞘摘了下來,以防不時之需。

    半夏走在前面,聽到他的腳步走的很穩(wěn),完全不像是之前那副虛脫。

    果然是裝出來騙她的!而且還說自己快要沒命了,要她嫁給他,真是、真是!

    半夏越想,心里的怒火就越發(fā)熾漲。一下拉開和他的距離,但是很快就被屈眳趕上。

    “不要離我太遠(yuǎn)?!鼻呍诖丝桃廊粵]有放松任何警惕,野外多田地少人,是野獸最為猖狂之處。

    就算是大男子,也不敢一個人行走。

    半夏聽見,最后還是沒和自己的性命過不去。她放慢了步子,屈眳很快就走到了她前面。

    “那事是我做錯了,不過,那話我是認(rèn)真的?!?/br>
    是說問她能不能嫁給他嗎?

    “我沒有想過嫁人?!卑胂膹埩俗?,她說道。

    屈眳渾身有瞬間的緊繃。

    “至少眼下還不想。你也還沒長大?!卑胂目此旖瞧擦似?,想起之前他的做派,故意道,“你才多大,二十及冠了沒有?”

    “我楚人和中原人不同?!鼻呇劬催^來,眼底多了幾分別的意味,“還有你若是覺得我還年少,大可試試?!?/br>
    “試試?”半夏吞了一口唾沫,想到了什么,臉一下紅了。

    這一段路走的很長,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見到有士人的牛車。士人認(rèn)得屈眳那一身錦制的長衣,又聽他說殺了一頭虎,滿臉欽佩。

    “吾子要去何處?”士人和屈眳說話都多了幾分尊敬,那尊敬不是對屈眳的身份,是對他本人的敬意。

    屈眳說了半夏的住所。

    士人讓豎仆先送屈眳和半夏回去。

    到家門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晚了下來。半夏看著屈眳,“我待會讓人送你回去?!?/br>
    她這話聽得他微微一哂,“留我在這里住一宿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