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君上次回郢都之后，特別喜歡舞樂，而且也頻頻召后宮女子陪伴?！备的芬娝那椴缓茫瑒裾f道。

    楚王被救回來之后，之前的吃喝玩樂不但沒有收斂，反而還越演越烈，美色絲竹幾乎是每天不停。

    照著這么看，蕙還是很有機(jī)會的。

    “可是有蘇己在，我又怎么能見到國君！”蕙咬住了唇，她見識過家中女子爭寵。知道自己在此刻是最有優(yōu)勢的，若是失了先機(jī)，被人搶了去，等到楚王年紀(jì)再大些，就喜歡那些更年輕的女子的時(shí)候，她就沒有希望了。

    “我想見見蘇己?！鞭ヒЯ艘ё齑降?。

    能讓君夫人都為之側(cè)目的女子，她也很好奇究竟長得什么樣子。那些寺人把蘇己捧的高高的，就越發(fā)激起她的好勝心。

    當(dāng)初雍城里國君讓夫人為公女挑選陪媵，就是照著貌美來的。她想看看，蘇己到底美貌到什么地步。才能讓楚王對她如此不厭倦。

    楚王今日又上了大舟，渚宮內(nèi)有廣袤的湖泊，可供楚王泛舟。半夏在船艙內(nèi)并不出去，外頭鼓聲如雷，她知道是示意舟師全面向前發(fā)起總攻的標(biāo)志。

    她剛剛出去看了下，發(fā)現(xiàn)雙方差不多是動了真格，甚至船身上都安上了那種可以拒絕對方船只靠近的長長木桿。

    她干脆就到船艙里來了。

    一旁的漏壺都快要空了，楚王才回來，他看著很盡興，內(nèi)外衣袍都已經(jīng)濕透了。

    “蘇己，幫寡人換衣?！?/br>
    半夏看了一眼旁邊的寺人，這些活計(jì)都應(yīng)該有寺人和侍女來的，但是楚王點(diǎn)了她，就該她上。

    半夏過去，替楚王解開腰間的帶勾，替他寬衣解帶。

    楚王已經(jīng)過十五歲的生日了，這個(gè)年歲的少年正在往上竄個(gè)的時(shí)候，一段時(shí)間不見，就長出老大一截來，不過因?yàn)楣穷^長得太快，rou沒有跟上去，所以瘦高瘦高的，和竹竿一樣。

    半夏對這種竹竿條身材，可半點(diǎn)興趣都沒有。

    脫到了只剩下一層內(nèi)袍，楚王讓寺人過來接手。

    楚王想起她那沒有半點(diǎn)波動的眼神，不禁有些敗興。男子就在她面前，她怎么一點(diǎn)意動都沒有的？

    換了衣物之后，船只靠岸，楚王才從大船上下來，左尹屈襄怒氣沖沖過來，“國君今日好興致，臣到處尋國君不到，原來國君在這里！”

    屈襄找了楚王許久，楚王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而那些寺人對楚王的去向也是支支吾吾，最后找了許久才在大湖這里尋到了楚王。

    屈襄以為經(jīng)過上次的事，楚王多少能懂點(diǎn)事，至少別像剛繼位的時(shí)候那樣。誰知道楚王回郢都之后，越發(fā)放浪形骸，舞樂每日不斷跑到湖面上泛舟賞景。甚至還帶著美人！

    他看到楚王身后的半夏，頓時(shí)哽了一下。

    半夏看到屈襄，頗為抱歉的笑笑。楚王看著屈襄的目光在半夏身上，閃身過來擋住他，“左尹，嚇到美人可不好。”

    他這話說的笑瞇瞇的，生怕不會把屈襄給氣死。

    屈襄拉下臉來，楚王讓人先送半夏回去，自己去和屈襄談事。

    屈襄找過來，并不為了僅僅呵斥他沉迷享樂的，每次來都有正事，楚王和屈襄到了宮室內(nèi)，果不其然，屈襄讓人搬上許多竹簡。堆起來足足有小山那么高。

    “這些還請國君批閱?！?/br>
    左尹負(fù)責(zé)制定律法，這些都是關(guān)于幾年新裁定的一些刑律。必須要讓楚王過目。

    “左尹怎么叫人搬了這么多來?！背蹩吹侥怯行∩礁叩闹窈?，忍不住瞠目結(jié)舌。

    “這些已經(jīng)積攢了許久了，臣今日都拿來請國君過目?！?/br>
    楚王伸手拿過一卷竹簡，攤開來看，他看著上頭的律例，開口道，“伯昭今年十六還是十七了？”

    屈襄沒料想到楚王突然開口問起長子的年歲，下意識答道，“快十七了。”

    “那也是一個(gè)錚錚男子了。”楚王看著竹簡，他一面辦公一面問屈襄家事，兩面皆顧。

    “左尹也該給伯昭尋一個(gè)妻室了?！背醯溃眠^旁邊的筆在竹簡上寫。

    “雖說中原男子都要到二十行冠禮，冠禮之后娶妻，有些若是沉迷正事的，說不定要拖到何年何月，不過左尹應(yīng)該不想伯昭到那時(shí)候才娶妻生子吧？”

    屈襄不知為何楚王突然說起這個(gè)，“臣的確……”

    早些開枝散葉對屈襄來說自然最好，不過男子應(yīng)該以事業(yè)為重，屈眳現(xiàn)在還只是渚宮里的一個(gè)郎中，還沒到大夫的位置。若是要想看妻室，他覺得還是等屈眳做了大夫之后，這樣也好多多選擇。

    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楚王說了一下。

    “那好?！背躅h首，“那寡人先賜伯昭幾個(gè)女子吧?！?/br>
    頂著屈襄古怪的顏色，楚王笑了，“先開枝散葉再說?！?/br>
    屈眳盯著跪在面前的這些女子，他額頭爆出青筋，“這怎么回事？”

    那些女子都十五六年歲，青春正好，而且容貌娟秀，此刻含羞帶怯的偷看他。

    明明他在渚宮里什么事都沒有，怎么一回來就多了幾個(gè)人？

    屈襄低頭看也不看那些女子，他低頭整一下袖口的褶皺，“這些都是楊越一代來的蠻女?！?/br>
    說著其中一個(gè)女子抬起頭來，略羞澀的對屈眳一笑，唇下露出一塊黑齒來。

    這是楊越那邊的習(xí)慣，不管男女，都會把牙齒染的漆黑。

    楚國征服楊越一代，會有大批的奴隸和俘虜進(jìn)入楚國，男子絕大多數(shù)進(jìn)入銅山為奴隸，而女子其中長得清秀的會被送到楚國貴族手里。

    這些女子也是那種。

    “……父親！”屈眳回首惱怒的喚了一聲。

    “國君賜予你的。你自己看著辦?！鼻逭f完，就往堂上走去，留下屈眳對著這么一群女子。

    “今晚請?zhí)K己過來一趟。”屈襄對身后的家臣道。

    家臣應(yīng)下。

    半夏很快才回家，到家的時(shí)候，天都已經(jīng)擦黑了，家臣等了她很久，見她過來，連忙上前道明來意。

    半夏稍稍整理了一下，跟著家臣去了屈氏宮邸。

    屈眳焦頭爛額的處理了那些楚王賞賜下來的楊越女子，讓人把那些女子送到別處之后，回身就往父親這里走。

    此刻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庭中點(diǎn)起了供照明的庭燎。

    他走在木廊上，見到那邊從門口進(jìn)來的半夏。

    家臣對她很是殷勤，替她看顧腳下。

    屈眳躲到陰影里，看到自己平常嚴(yán)肅的父親親自從堂上臺階走下，對著她滿臉笑容。

    第54章 親吻

    屈眳躲在陰影里,他見到豎仆要過去稟報(bào)，一把拉住豎仆，不讓豎仆過去。

    “少主？”豎仆不明所以,往屈眳那里看過去,屈眳卻沒有看他,他盯著庭院里的人。他很少見到父親對誰笑的這么開心，父親對他，自打有記憶以來，便是嚴(yán)厲有加,他要費(fèi)盡功夫，才能得到他贊許的笑容。對那些庶母,有限的幾次碰見里，他就沒見過父親對那些庶母有過什么笑容，幾乎全是威嚴(yán)有加。

    在外面對著些卿大夫和各國行人,才會有那么一點(diǎn),看著溫和的，有禮的微笑。

    他看的真真切切，火光之下，父親露出了在人前幾乎看不到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喜悅從眉梢眼角畢露無遺。

    “蘇己可算是來，我等蘇己已經(jīng)有段時(shí)候?！?/br>
    “國君身邊有事,實(shí)在走不開，所以來遲了?！卑胂膶η迩敢獾男α诵?。

    屈襄伸手請她入室。

    屈眳看著兩人走上臺階，身子立刻跟了出去。但走了兩三步之后,他生生逼著自己停住腳步。

    他眼眸沉沉，露出一股濃厚的陰鷙。

    豎仆原本想要詢問他為何不進(jìn)去，但是看到屈眳那面色，立刻嚇得不敢吭聲。

    屈襄已經(jīng)有段時(shí)間沒有見到半夏了，半夏搬出去之后，屈襄也不好有事沒事往她那里跑。他看的出來，半夏不是那種喜歡受人脅迫的人，想要獲取她的芳心，必須得有耐心，慢慢來。如同獵人要耐心十足的在原野里追蹤自己的獵物。

    一直到最后獵物露出疲倦破綻了，便可一箭得手。

    他對女子還是首次這么有耐性。

    屈襄親自迎接她到室內(nèi)，引她坐下。然后才在她對面正坐下來。

    屈襄多年征伐，身形挺拔，他坐下來，背脊挺得筆直。他和半夏寒暄了幾句之后，便問，“蘇己這幾日一直都在陪伴國君？”

    半夏聽屈眳這么問題，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下。楚王喜歡讓她陪著，她才收了楚王的好處，所以楚王要她陪伴，她自然要跟在楚王身邊了。

    “是的。國君之命，無法違抗?！卑胂牡?。

    “這也是，國君之命，的確是難以違抗?！鼻逭f著，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認(rèn)同了半夏的話。

    “國君年少，繼位以來，一直任性妄為。我已經(jīng)規(guī)勸了國君多次，國君也沒聽我的。原本上次斗克之亂之后，以為國君會有所收斂，誰知國君還是和以前一樣！”

    屈襄說到這里，忍不住重重的嘆口氣。

    他這樣子實(shí)在是像極了為家里孩子cao碎了心的老媽子，半夏看到實(shí)在是憋不住，噗的一下笑出聲來。

    屈襄看過去，面上疑惑，“蘇己？”

    半夏連忙坐正了，其實(shí)楚王還是有些收斂的，至少就算是胡鬧也在渚宮內(nèi)胡鬧，不怎么到外面去了。而且他多是行獵和泛舟。這兩樣和沙場直接掛鉤的，貴族們也多通過這兩樣來鍛煉自己的本事，為將來上沙場做準(zhǔn)備。

    “左尹放心，此事小女會和國君說一說的。”

    屈襄點(diǎn)頭，現(xiàn)在半夏是最接近楚王的人，恐怕比那些后宮女子還更親近楚王一分。想到這里，屈襄不免勸說，“蘇己還是要小心一些，若是國君有過分的舉動，只管拒絕。”

    “若是國君怪罪下來呢？”

    “若是國君怪罪下來，我會替蘇己頂著?！?/br>
    半夏有些不可思議，她對屈襄這話有些出乎意外，她點(diǎn)點(diǎn)頭，“好，我知道了?！?/br>
    “國君若是懂事一點(diǎn)，我也不會來麻煩蘇己了?！比绻醪皇悄敲吹牟欢拢峙滤矝]多少理由把她找來。

    “能為左尹分憂，也是小女的榮幸?！?/br>
    說了幾句話之后，似乎已經(jīng)沒有別的可說了。兩人相差十多歲，而且一個(gè)在朝堂，一個(gè)陪伴在楚王身邊，除了說楚王之外，基本上也沒有太多的共同話題。

    屈襄不想就這么放半夏離去，她一走，下次見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時(shí)候。他這把年紀(jì)，實(shí)在是不好像屈眳那樣，直接駕車到她家里去。

    “國君給蘇己的地，蘇己還管得順手么？”

    “多謝左尹關(guān)心，嗯……”半夏說著抬頭看了屈襄一眼，屈襄此刻正看著她，眉眼溫和，沒有白日里在渚宮里的嚴(yán)肅。他這樣，倒是讓人放松下來。

    “其實(shí)……”半夏慢慢開口，“小女有些不太會……”

    她這話在屈襄的意料之中，“我想也是，你父母應(yīng)當(dāng)也沒有教過你這個(gè)。你若是有不懂的，可以派人過來問我?！?/br>
    屈襄的封邑廣闊的很，而且二十歲就開始接觸這些，到了現(xiàn)在十多年了，該如何讓家臣去管理封邑上的一切，他比半夏有經(jīng)驗(yàn)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