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談判失敗,接下來的自然是兵戎相見,之前諸侯聯(lián)軍兵臨城下的時候,當?shù)氐目h尹就領著縣師和諸侯聯(lián)軍打了一場,諸侯聯(lián)軍沒能占到多少便宜。 現(xiàn)在卿大夫們領著精銳前來,雙方摩拳擦掌,就要一決生死。 天不亮的時候,軍營里頭就開始做飯,半夏不敢輕易出去,她身份特殊,要是被人認出來,就給屈襄他們添麻煩了。 外面火光旺盛,她看了一回,知道是準備出發(fā)打仗去了。 打仗對她這個從現(xiàn)代來的大學生來說,是個很遙遠的事,最多就是從電視上看到過?,F(xiàn)在親眼看到,好奇之余,更多的是擔心。 “今日是大晴?!卑胂膶χ皝淼娜说馈?/br> 今天是大晴,而且連著三天都會是大晴。這個天氣有利于行軍打仗。 半夏對軍事這東西不懂,也沒太多的興趣。既然屈襄父子去打仗了,她就老老實實在這里呆著,爭取不給他們添半點麻煩。 到下午的時候,出去的人就回來了,外面人聲和馬聲交織在一起,吵吵嚷嚷的。 半夏在營帳里頭,小心的打量外面。她看到有人大步往她這里來,馬上坐了回去。 來人她認得,是屈眳身邊的豎仆。 豎仆此刻滿臉焦急,不敢直接進去,站在門口問,“蘇己在不在?” “在?!卑胂鸟R上過去。 “蘇己?!必Q仆嗓音壓的很低,“蘇己能和奴過去一趟嗎?” 半夏直覺應該是屈眳不好,應了一聲,抓起自己的背包跟著豎仆過去。 女人的自覺是靈驗的。 半夏一進帳內,就吻到一股血腥味。 抬頭就看見屈眳衣著不整,上身的衣物已經(jīng)褪下,露出一條胳膊,胳膊上鮮血淋漓。 “少主?!必Q仆出身。 屈眳看過來,見著是她,抬手讓帳里的人退下。 半夏抱著背包過去,直接掏出消□□水,開始給他清洗傷口。他胳膊上的那道口子是被戟劃開的,兩輛戰(zhàn)車交錯,生死都是瞬間的事。若不是他反應快,恐怕腦袋都還不知道在不在脖子上。 半夏看了下,她不是學醫(yī)的,看到這種鮮血淋漓的猙獰傷口,險些沒暈過去。她簡單的給他清洗消毒,照著她看,這傷口弄不好要縫針,但她不會,手邊也沒有工具,只能給他上了止血的云南白藥然后包扎起來。 “蘇己,你這巫藥哪里來的?”屈眳看到她往自己傷口上灑了那些奇怪的粉末,傷口的血凝住,沒有繼續(xù)流淌的跡象。 幸好沒有傷到主要血管,要是碰到什么大血管了,恐怕她把背包里頭的東西全糊在他傷口上,也沒用。 聽到他問,半夏抬眼。 她眼睛清澈見底,而且亮的喜人。 “你是巫?” “不是!”半夏飛快的否認,“我不是。” “我只是說說,你是蘇氏女,怎么可能是巫。” 巫人都是一族,父死子繼,容不得別人插手。 “藥是一個大巫給我的。”半夏把他的胳膊包扎好,她動作很輕,生怕再次觸裂傷口。她看了一下背包,感覺存貨不多了。 “大巫?”屈眳來了點興趣,若是有大巫能煉制出這么些巫藥,請人過來,對屈氏有不少的益處。 “是何人?” 老百姓大藥房。 半夏在心里飛快答上一句。 “大巫沒說他的來歷,原本就是路上遇見的,那時候他遭了歹人,我給了他一些衣食,為了報答,就給我這些?!?/br> 屈眳竟然不覺有異,“原來如此?!?/br> “還要打嗎?”半夏忙完,到一旁的銅水盆里洗手,給屈眳包扎傷口的時候,不可避免的沾上了血。 “還要好幾場要打呢。”屈眳以為她怕了,“若是蘇己害怕,我可以和父親說。” 半夏怕是怕,但人都來了,才呆了一段日子就回去,總覺得自己像個逃兵。 “不是,我是擔心吾子又受傷了?!?/br> 屈眳一愣,胸口悶悶漲漲的,緊接而來的是一陣陣的竊喜。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竊喜什么,可就是說不上來的高興。 “這沒甚么?!鼻吙戳艘谎凼直凵系膫冢吧硤鲋险l能不受點傷。” 沙場之上,生死變幻。就算是主將,都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活下來,他們都已經(jīng)習慣這樣了。 半夏緘默不語,她屈眳伸手給自己穿衣,因為傷在手臂那里,穿衣不便,半夏叫了外面的豎仆進來。 豎仆們伺候屈眳,屈眳不動聲色的看了半夏一眼。方才她過來的時候,他還驚喜了一下,以為她要過來伺候他穿衣,結果是到外面把豎仆叫進來。 正忙著,屈襄從外面進來,見到半夏也在那里,眉頭蹙了下,他目光倏地銳利,“怎么你在這?” 半夏張嘴就要解釋,屈眳搶在她之前,“臣受傷了,讓蘇己過來包扎?!?/br> 這話說的屈襄眉頭越發(fā)擰緊,他看向半夏,“蘇己?” 他的不悅如同實質,彌漫上面龐。 “嗯,小……臣過來給少主包扎傷口?!卑胂牟煊X到他的不悅,低頭都不怎么看他。 屈襄聽說屈眳受傷,趕過來探視,結果在這里見到了半夏。 一時間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半夏站在那里,學著之前見過的,“臣告辭了?!闭f著抱著自己的背包跑開。 屈襄目送半夏離開,回頭看屈眳,“以后少見蘇己。” 屈眳眉梢動了動,他別開目光,沒有半分答應下來的意思。 屈襄看了一眼屈眳的傷口,見傷口已經(jīng)包扎好了,而且冒著一股古怪的藥味,他也沒說什么。 等屈襄走后,豎仆這才開口,“主君看著對蘇己很上心?!?/br> 所有人幾乎都明白左尹對從云夢里那個冒出來的女子有怎么樣的心思。這下可更加藏不住了。 屈眳踢了豎仆一腳,“還多嘴!” 豎仆挨了一下疼的呲牙咧嘴,這下學乖了,不敢再在屈眳面前多說一句。 連日的晴日,戰(zhàn)事也接連不斷。 這里沒有任何的娛樂活動,尤其這種兵臨城下的時候,就算是貴族,也個個精神緊繃,誰也沒那個興致聽歌賞舞。 半夏在里過著天黑就睡,天還沒亮,就被外面的牛角號聲給吵醒了。 她躺在床上,突然一下心臟提了起來,她跳起來。 雖然天還沒有放亮,但外面的聲響已經(jīng)忽略不得了。 帳子里留著一盞油燈,借著昏暗的燈光,半夏開始穿衣穿鞋。 才把頭發(fā)整理好,外面就傳來了人的詢問,“左尹問,今日三日如何?” “告訴左尹,”半夏放下木梳,“今日先是大晴,但之后會有大雨……”半夏眉頭擰緊了,“很大很大的雨?!?/br> 來人立刻去了。 屈襄聽說之后,沉默了許久。他起身去和斗參道,“今日戰(zhàn)事可推遲幾日?!?/br> 能讓蘇己口里說出很大很大的雨,絕非一般。 斗參聽了卻不以為然,“為何?” 屈襄只道是軍中觀日說將會下雨,而下雨不利于作戰(zhàn)。 “觀日?”斗參聽完,面色沉下來,可很快又笑了,“觀日看到的,十次有□□次不準。信不得,”說著他又道,“要是這樣,就不出戰(zhàn),讓那些齊國人領著一群中原人在自家門前耀武揚威。我可做不到?!?/br> “左尹不愿意去,那我就去了?!?/br> 屈襄見斗參嘴角露出個略顯嘲諷的笑,面上沉下來。 大雨,格外大的雨。屈襄坐在那里思索了下。 中原入秋之后多為干燥,而楚地不同,地處濕地,一年四季雨水充沛。但秋季很少會下很大的雨。 出戰(zhàn)在外,一切事務皆由他們自己拿定,但是耽誤了時機,導致戰(zhàn)敗,那么身為主將,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到時候只能以死謝罪。 “把蘇己請來?!?/br> 半夏到屈襄的營帳來的時候,才到屈襄面前,就感受到了鋪天蓋地的壓力。 那壓力如有實質,重重的壓在人的身上,喘不過氣來。 半夏感覺自己都呼吸不過來了。 屈襄抬眼看她,伸手示意她坐到自己的面前來。 半夏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年月,處處都講究個尊卑。甚至坐席的位置不同,身份也不一樣。這么面對面的,還真是受寵若驚。 “蘇己說,會有很大的雨是么?”屈襄沒有和半夏寒暄,開門見山。 半夏點頭。 “蘇己?!鼻宥ǘ此抗饷C穆,從口中說出的話卻很溫柔,“我屈襄的性命,還有屈氏榮辱,皆在你一身了。” 半夏驚訝,她頭一次,抬起頭來,直接的看著屈襄。 那種巨大的責任感,初次將她整個人都籠罩住,不留一絲縫隙。 她喘不過氣來,這個天生有的小技能,她一向只是當做天氣預報,隨便用用,也不當真。但屈襄告訴她,他的身家性命都在她身上的時候,半夏覺得有一陣陣的惶恐。 這責任太過重大,重大到她根本不能承受。 “蘇己?!?/br> 屈襄把她的思緒拉回來。 半夏再仔細回憶了一下,今日清晨的感覺。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感覺,現(xiàn)在她都忍不住有了一絲動搖。 她抬眼看向屈襄,目光直接和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