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眼見著就要翻白眼的時候。 “住手!”,人群中突然沖出來了兩個年輕女人,兩人都跑的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鄭寡婦的大女兒和二女兒,大女兒和二女兒長相都隨鄭寡婦,但若是細(xì)看,二女兒五官更秀氣一些,和鄭寡婦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至于大女兒反而帶著一股子時下人們不喜歡的英氣。 安安看到鄭寡婦的大女兒時,心里咯噔一下,總覺得有幾分熟悉,卻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見到過的。 鄭寡婦的大女兒和二女兒都是嫁在縣城,大女兒章玲嫁給了縣城高中食堂掌廚的伙夫,因為伙食好,所以稍微有些豐腴,她的二女兒章巧則嫁給了在供銷社上班吃供應(yīng)糧的人,也是因為這樣,二女兒隔三差五能弄點好東西,給自家母親送回來。 至于小女兒那可真是比照著鄭寡婦所有的有點來長的,模樣出挑極了,正是靠著著一副模樣,她嫁給了省城政府辦的,那可是吃皇糧的。 可以說,鄭寡婦這三個閨女,嫁的一個比一個好,在顧家村來說,都是大大的體面了。 “爸,我是玲玲??!”,開口的是大女兒章玲,看到自己多年未見的閨女,章屠戶下意識的松開了手,本是一個五大三粗的魁梧漢子,看到自家閨女的時候,眼眶通紅,不可置信的摸著章玲的手,“你是玲玲?”,他離家的時候,玲玲還只有十歲,最喜歡坐在他肩膀上騎大馬的。 “爸!”,多年未見親人,章玲激動的喊了一聲,拽著身旁的二妹章巧,“二妹,快喊爸!” 章巧對于自家父親的記憶已經(jīng)不多了,她顯然有些生疏,干巴巴的喊了一聲,“爸!” 章屠戶應(yīng)了一聲,往后面看,“你們meimei,章月呢?” 章玲先開口,“妹在省城離的遠(yuǎn),又懷了身子,這邊的消息還沒敢跟她說?!?,這邊的消息也是今天早上才傳到縣城的,她們姐妹倆一商量,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顧家村。 一說到這里,章屠戶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沒有了才見女兒的歡喜,他錯開身子,露出了狼狽不已的鄭寡婦。 鄭寡婦低著頭,有些沒臉見自己的閨女,她雖然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但是在三個女兒教養(yǎng)上,她是下了苦功夫的,尤其是三個女兒長相隨她,就屬小女兒長的最為出挑,也是嫁的最好的,二女兒次之,大女兒最末。 她身為寡婦一手帶到三個閨女,可真真是三個閨女心中最為崇拜的人,如今卻出了這種事情,她著實是沒臉??! 老二章巧合自家母親關(guān)系特別好跟姐妹一樣,她連忙扶著了要倒地的鄭寡婦,關(guān)切,“媽,你可有好點?” 鄭寡婦艱難的哼了一聲。 看到這章巧就來氣,面前的男人雖然是她爸爸,但多年沒見面哪里有和鄭寡婦親,她下意識的開口埋怨,“爸,您也不看顧下媽!” 說完,氣氛就詭異的沉默。 連臺下看熱鬧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怎么看顧?章屠戶這么多年不落家,好不容易落家了卻抓jian正著,要是他們的話,沒殺了那一對狗男女都是好的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嗤笑出聲,“偷人都偷的這么理直氣壯。”,還要看顧,怎么作為綠油油的章屠戶要去站在門口放風(fēng)嗎? 被譏諷的章巧頓時面紅耳赤。 章玲拉著章屠戶的手,解釋,“爸,巧兒沒那個意思?!?,說到這里,她看了一眼狼狽的母親,到底是心疼了,解釋,“爸,您就饒了媽這一回,好不好?” 章屠戶看著自己的兩個閨女,心都不在他這邊,久別重逢的喜意也消散的干干凈凈,他擺了擺手,“看在你們的面子上,我饒了她,但是我會和她離婚!我章家族譜上,不要這種沒臉沒皮的女人?!?,出嫁的女人,死后是要上族譜的,若是夫家不要,娘家又回不去,可以說,鄭寡婦若是百年后,可真真是慘了?。?/br> 這已經(jīng)是他做出的最大讓步了?。?/br> 身為男人任誰頭頂綠油油的都受不住,不過這一通氣他也算是出了。 讓著兩位狗男女身敗名裂,可惜他們都有個好親人。 顧衛(wèi)富有著周愛菊,而鄭寡婦有著這一雙女兒。 想想就他章屠戶一個人孤家寡人。 趁熱打鐵,章屠戶趁著大家都在,當(dāng)著族老的面,做了公證脫離夫妻關(guān)系,要知道這年頭,讓族老和整個村子的認(rèn)可兩人離了婚,可比那一紙離婚證可重要多了。 章玲看著自家父親,落寞的樣子,她主動,“爸,您放心,往后我跟您養(yǎng)老!” 章屠戶擺了擺手,“不用,我哪里來回哪里去,就當(dāng)沒這個地方!”,他回頭,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房子,“那房子時你媽建的,往后就留給你們吧!” 他正要離開的時候,從外面來了兩個穿著制服的公安,突然從公社大院外擠了進(jìn)來,公安手上還拿著明晃晃的手銬。 他們從外面進(jìn)來的時候,人群中下意識的讓開了路,噤聲,不敢在開腔,這年頭人們對于公安還是有些敬畏的,尤其是前幾年的紅衛(wèi)兵,就差燒殺搶虐了,那歷歷場景在目。 就怕面前的公安,跟往年的紅衛(wèi)兵一樣,看誰不順眼,就私下死整一個人,整到那人家破人亡為止。 所以,在大家的心里,公安并不是個好的代名詞。 一位稍微年長的公安,標(biāo)準(zhǔn)的國字臉,深深的法令紋,他嘴皮子一張,“誰是顧衛(wèi)富?” 人群中安靜的掉根針都聽得見。 并沒人回答。 年長公安掃視了一眼高臺上,看到了身上還掛著牌子的顧衛(wèi)富,領(lǐng)著身旁的小年輕走到高臺上,肯定,“你是顧衛(wèi)富吧!” 也不等顧衛(wèi)富否認(rèn),他轉(zhuǎn)頭看向鄭寡婦,“你是鄭寡婦?” 說完,不給兩人反駁的余地,對著身邊的小年輕吩咐,“抓起來,帶回去!” 周愛菊晃了晃身子,穩(wěn)住,“不知道我兒這是犯了什么罪?”,其實周愛菊心里多少明白點,他們這兩人是通jian的罪名,擱在前幾年,那是要浸豬籠的,也是章屠戶心善,沒有捅到公安那里去。 可如今,到底是東窗事發(fā)了。 年長的公安冷哼了一聲,旁邊的年輕公安把明晃晃的手銬,往兩人手上一拷,吧嗒一聲,解釋,“我們接到舉報,顧衛(wèi)富和村子里面的鄭菊英兩人通jian,這等嚴(yán)重的作風(fēng)問題,破壞了村子里面的風(fēng)氣,我們作為公安,更是要以身作則,打到這些壞風(fēng)氣,為了我們的革命事業(yè)發(fā)光發(fā)熱。”,這話已經(jīng)放到了革命的制高點,周愛菊就算是在想辯駁,也不能再說了在多說,會連累了家里人。 這兩年政策稍微好了一點,但是男女之間的作風(fēng)問題,仍然還有,更甚者被壓抑了許久的人性,開始蠢蠢欲動。 而顧衛(wèi)富和鄭寡婦,則成了當(dāng)局決策人的一個筏子,殺雞儆猴的筏子。 新來接管太松縣的是一位外調(diào)過來的人,名叫徐衛(wèi)兵沒啥文化,但是早些年卻靠著跟著紅衛(wèi)兵一塊打砸搶燒,拍馬屁提了上來,位置還挺高,但是沒兩年,早些年的決定,被上面人全盤否定,而他們這一批靠著拍馬屁,打砸搶燒起來的人,自然被下放了到了地下的小縣城,徐衛(wèi)兵就是負(fù)責(zé)太松縣下面五個村子的,他正愁怎么立威,這顧衛(wèi)富身為大隊長和村子里面的寡婦通,,jian的事情,自然成了他手里的一把刀。 一把讓當(dāng)?shù)毓賳T服軟的刀,讓他們知道,他徐衛(wèi)兵即使下放在這里,手段能力都是非凡的,讓人不敢輕視了去。 公安領(lǐng)著顧衛(wèi)富和鄭寡婦出門的時候,沒一個人敢攔著,他們所到之處,必然讓出一條路子來,沒有一個敢上前去,顧單猶豫了一瞬間,“公安同志,我們可以去看我爸嗎?” 這句話,可不就問到了在場幾個人的心里面,尤其是周愛菊的心里面,她已經(jīng)是強(qiáng)弩之末了,待公安說完話準(zhǔn)備問的,卻不成想,動了動嘴皮子,嗓子口那里憋著血沫子。 至于顧書則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顧單。 年輕的公安笑了笑,“這要看作風(fēng)問題是否嚴(yán)重了,你們這幾天都可以派人來送些吃的用的?!?/br> 顧單得到了滿意的答復(fù),抿了抿唇,對著公安鞠了一躬,“謝謝!”,這是很有誠意的道謝了。 公安身旁的顧衛(wèi)富被人攙扶著,雙手帶著鐐銬,看著顧單的眼神透著一股子的復(fù)雜,他怕死死都想不到,自己落難的時候,愿意來牢里面看望他的只有他從來不在意的二兒子。 顧衛(wèi)富和鄭寡婦被帶走后,鄭寡婦的一雙兒女也跟著去了縣城,他們本就是縣城人。 去了縣城,也好方便照顧下鄭寡婦。 至于顧衛(wèi)富則一時半會,沒人愿意去送他,大家都不愿意在和他扯上瓜葛,顧單則是要回去準(zhǔn)備一番,他準(zhǔn)備提前去縣城了,跟三叔商量下,他明年就成木匠鋪子的正式工。 剩下的人,都用著奇異的目光看著章屠戶,昨天抓jian的時候,章屠戶有親口答應(yīng)周愛菊,說不報公安的,今天公安卻來了,除了他這個受害人會舉報,實在想不通還會有誰? 安安也在琢磨,到底是誰來舉報的,但是她卻有種直覺,不是章屠戶,這人她雖然只接觸了兩次,但瞧著從他說話的語氣,處理問題的方式,可以看得出,算是個光明磊落,信守承諾的人,既然答應(yīng)了老太太,不會去報公安,便不會了,不過鄭寡婦的一雙女兒,尤其是老大章玲她的長相怎么有些熟悉呢! 現(xiàn)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安安把腦子里面幾次三番冒出來的想法給按了下去。 周愛菊這會雖然說不了話,卻對著眾人搖了搖頭,口型,“不是!”,她還是相信自己學(xué)生的。 章屠戶笑的灑脫,“謝謝周老師信任我,不管大家信不信,我確實沒有去報公安。” 正主一走,剩下看熱鬧的人,則也慢慢散開了。 王曉虎都準(zhǔn)備走了,顧書一個箭步,沖到了王曉虎面前,威脅,“你答應(yīng)我的事情要做到?!?,他的神色猙獰,絲毫看不出任何難過來,仿佛剛被公安抓走的是個陌生人,而不是他父親一樣。 王曉虎畢竟是二流子,混慣了,啥時候允許別人對他指指點點,他一巴掌拍掉了顧書指著的手,“你給我規(guī)矩點,不然看我怎么去學(xué)校幫你宣傳宣傳!” 說到這里,他打量著穿著白襯衣工裝褲子,牛皮鞋的顧書,摸著下巴琢磨,“最近手頭有點緊,你給我點花花!” 顧書氣急敗壞,從口袋里面摸了摸,估摸著有七八塊錢,他要抽出一張兩塊的給王曉虎,卻被王曉虎全部都奪了過去,王曉虎呸了一口吐沫在拇指和食指上,數(shù)了數(shù),“才七塊六,真是個窮光蛋?!?/br> 平時在學(xué)校,瞧著顧書穿的人模人樣的,出手也大方,動不動買點汽水啊!出去請客吃飯??!眼睛眨都不眨的,卻沒想到,身上只有在和幾塊錢,真是…… 他這倒是冤枉顧書了,若是顧家還沒分家,他回來一個寒假,問他爸爸要點,媽要點,老爺子和老太太一人給點,當(dāng)然最大頭的是他四叔,出手都是好幾十。 基本,別人幾個月的工錢,他一個寒假就能撈到了。 哪成想,家里分家了,四叔不管他上學(xué)了,老爺爺子手上那點錢,早都被他哄了過來裝在兜里面,一共有二十多塊,是他三叔和四叔給老爺子的生活費,這幾天的光景被顧書給花的七七八八。 王大英和顧衛(wèi)富那里,自從分家了以后,顧書是真的沒撈到一分錢,顧衛(wèi)富自從上次在分家的時候,聽到自家四弟的交底,在銀錢方面,多少就防備了點。 王大英,是真真的沒錢! 王曉虎可不管氣急敗壞的顧書,轉(zhuǎn)頭就走琢磨著,下午可以去縣城的飯店里面點些小菜解解饞,越發(fā)覺得,顧書是他的金錢樹,往后??!吃穿不愁了。 安安恰巧瞧著這一幕差點樂笑了,果然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往后顧書?。∮械谋焕账鞯臅r候。 王曉虎是誰? 十里八鄉(xiāng)哪個不知道他混蛋的事跡。 繞是顧書舌燦蓮花,也遇到一個無奈,有理說不清。 果然,惡人自有惡人磨。 二房一家子,她都厭惡的緊,看到他們倒霉了,她開心了。 安安砸吧了下嘴,看來??!自己的開心還是要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顧衛(wèi)強(qiáng)伸手揪了下安安的胳膊,瞪了她一眼,“安分點!” 安安吐了吐舌頭,跟著自家爸一塊往前走,至于周愛菊,可憐站了這么多人,王大爺和顧書沒一個人想的起來扶她一下,還是顧單發(fā)現(xiàn)了自家奶奶不對,扶著她回到了顧家,到了顧家周愛菊算是徹底堅持不住了,進(jìn)了院子就倒了下去,老實說周愛菊的身體是不錯的,這接二連三的事情,是真真的把她給打擊到了,怒火攻心。 周愛菊這一倒,家里可不就一陣亂套,至于顧老爺子聽到自己的兒子被公安抓走時,好不容易醒過來,再次昏迷了。 整個顧家,亂成一團(tuán),至于趙君雁則從他們屋子來到了二房這邊,照顧顧老爺子,也算是真真的印證了當(dāng)時周愛菊對顧老頭子說的話,他若是生病了,別指望王大英給他端一碗水。 王大英母子三人,回到了顧家,就把自家門給關(guān)了起來,顯然是要打算關(guān)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了。 能挑起擔(dān)子來的,就只有了顧家四房這幾個了,但是四房和他們已經(jīng)生分了,沒上去踩一腳算好的了。 最后還是顧衛(wèi)國挑起了擔(dān)子,忙里忙外。 安安回到自己家里,想到老太太臨走前,那面色顯然是不對勁兒,她有些坐立難安,到底是疼了原身十幾年的,她從超市把那人參切了一截子,給了冬冬,“去拿給隔壁,讓他們熬水給奶喝?!?,這一次算是全了,她和老太太之前十幾年的情誼,她到底不是狠心之人,做不出來那種見死不救,尤其是老太太以前是真心疼過她的。 “爸,您會怪我嗎?”,顧衛(wèi)強(qiáng)搖了搖頭,“不!安安你能這樣做,我很高興!是打心底的高興?!?,他能夠?qū)︻櫺l(wèi)富落井下石是因為顧衛(wèi)富一次次在挑戰(zhàn)他的底線,王大英同樣也是。 但是老太太不一樣,老太太以前對他們是真的好??!只是這次的事情,確實傷了他們的心,這卻不能抹掉以前老太太對他們的好。 冬冬點了點頭,跑的飛快把人參拿到了隔壁屋子。 昏迷的周愛菊,并非是沉睡了,只是渾身太累,無力開口睜眼,但是外面發(fā)生的動靜,還是聽的一清二楚,尤其是聽到是安安讓冬冬拿過來的人參的時候,她眼睛一閉,眼角劃過淚水,是她錯了??!把好好的一個孩子給傷著了,她徹底的弄丟了四房幾個孩子??! 再說回到顧家沒多久的顧單,安置好了老太太,就火急火燎的收拾了東西打算去一趟縣城,直接找到了顧衛(wèi)民。 在縣城來說,就他三叔最有門路了,他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邊。 顧衛(wèi)民瞠目結(jié)舌,“你爸進(jìn)去了?” 顧單點了點頭,“三叔,你幫幫我爸吧?!?,顧單一直都很有自己的主意,他幫了顧衛(wèi)富相當(dāng)于幫了自己,因為過兩年他自己也要娶媳婦了,若是他們家這樣,沒人愿意嫁給他的,畢竟名聲太差了。 “我……無能為力?!?,畢竟被被公安帶走了,顧衛(wèi)民可沒這么大的本事把人給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