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子得了葉國盛太多好處了，實在不好意思麻煩葉國盛，硬拉著小昊子，把小昊子拉走了，葉國盛攔也沒有攔，搖頭失笑，轉(zhuǎn)頭看向葉池，說：“中午吃涼拌面？”

    葉池態(tài)度堅定：“嗯。”

    “行，我們一起做涼拌面，明放也來?！?/br>
    陸明放點點頭。

    一老兩小搬了三個小凳子，坐在廚房門口摘菜，把一根根豆角，掰著適度小段，放進(jìn)碟子里；把豆芽的尾巴掐掉，也放進(jìn)碟子里；又拿著削皮刀，把土豆皮一片一片地削掉。

    葉池每天都幫著葉國盛做飯，動作相當(dāng)嫻熟。陸明放雖然生疏，卻也像模像樣，兩個孩子都埋頭干活，中午的太陽拉長屋檐的影子，籠罩在兩個孩子身上，為兩個孩子遮住了陽光，一縷清風(fēng)吹來，絲線涼意，沁人心肺。

    葉國盛也因為天氣舒適而心情愉快，將桌上的碟子端起來說：“好了，開始燒菜?！?/br>
    葉池說：“我來燒火?！?/br>
    “行?！?/br>
    “走，放哥，我們一起。”

    葉池拉著陸明放坐在灶洞前，灶洞里的火舌均勻穩(wěn)定了，好像陸明放也穩(wěn)定了，葉池這才開口，問：“放哥，你要走了嗎？要去市里上學(xué)了嗎？”

    陸明放不吭聲。

    葉池說：“不去不行嗎？”

    葉國盛接話：“不去誰照顧他？”

    “我照顧他啊?！?/br>
    葉國盛：“……”

    陸明放望向葉池。

    葉池說：“放哥，我照顧你，你別去市里面了?！?/br>
    陸明放點頭。

    “葉池，別瞎說。”葉國盛又插一句。

    葉池反駁：“我沒有胡說?！?/br>
    “你能照顧明放嗎？”

    “能?！?/br>
    “你怎么照顧？”

    “我可以和放哥一起上學(xué)一起放學(xué)，一起玩，一起做作業(yè)，一起睡覺?！?/br>
    “那明放吃飯怎么？洗衣服怎么辦？開家長會怎么辦？生病了怎么辦？在學(xué)校遇到問題怎么辦？”

    葉國盛一個又一個問題拋出，砸的葉池啞口無言，呆呆地看向陸明放，陸明放倔強(qiáng)地說：“我就不去市里！”

    葉池看看陸明放，又看看葉國盛。

    正好這時候面條煮好了，葉國盛將面條撈進(jìn)溫水里，再倒掉溫水，拌蔬菜，給葉池陸明放一人盛一大碗，葉池拿過筷子就要吃，陸明放卻不動。

    “放哥?！比~池喊。

    陸明放不動。

    “放哥，你吃啊。”

    陸明放搖頭。

    葉國盛看一眼陸明放，嘆息一聲，在心里想，這孩子可真犟啊，可是犟有什么用呢，小孩子有小孩子喜好，大人也有大人的無奈啊，他開口勸陸明放先吃飯，上學(xué)的事兒回頭再說。

    爺孫兩個一起勸陸明放，陸明放這才吃飯，吃完飯之后，溜達(dá)一下，一起睡午覺，可能陸明放這兩天一直在和陸家人抗衡，所以沒吃好沒睡好，來到葉國盛這兒，吃了很多，中午躺到葉池床上就睡著了，等到葉池醒來的時候，陸明放還在睡覺，葉國盛卻不在了。

    葉池爬下床上，穿上鞋子，走到院子里，葉國盛正在院子里翻看他的煙草葉。

    葉國盛喜歡吸旱煙，因為葉池的關(guān)系，他沒有以前吸煙那么頻繁了，但還是會吸，他自己圈了一小塊地兒，種些煙葉，平時也不費心，如今已經(jīng)成熟，他就割回來自己處理，又是洗又是烤又是晾又是扎捆的，有時候葉池也幫忙。

    此時的煙草葉已經(jīng)泛黃，葉國盛叼著旱煙袋來回看，葉池走過來問：“爺爺，煙葉晾好了嗎？”

    “差不多了，傍晚收起來就行了?！?/br>
    “那我從山上回來就收?！?/br>
    “嗯，明放沒醒嗎？”

    “沒有。”葉池說：“他這兩天都沒有睡好。”

    “為什么？”

    “他現(xiàn)在不喜歡他爸爸了。”

    “那他喜歡他mama嗎？”葉國盛問。

    “喜歡，他mama也疼他的。”

    “肯定疼他的?！比~國盛走到樹下的石墩上坐著，說：“一般父母都是疼孩子的?！?/br>
    “那放哥必須得跟mama走嗎？”葉池來到葉國盛身體問：“不走不行嗎？”

    “不行啊?！?/br>
    “為什么？”

    葉國盛默了一會兒，將煙鍋往石墩上磕了兩下，磕出煙草渣，便將旱煙袋放到一邊，說：“葉池啊，明放即使今年不走，明年也會走，明年不走，后年也會走。”

    “為什么？”

    “因為明放跟這里的孩子不一樣，明放他家境好，以后會更好。他父母親戚覺悟高，他又聰明，他的父母肯定是會給他最好的教育，首先就是學(xué)校。

    “景山小學(xué)也好，可是比不上市里，比不上帝都的，以后明放肯定也是上最好的學(xué)校，受最好的教育，可能還會出國，這都是他父母給他定好的路線，他那么聰明，以后長大一點了，也會選擇這條路線，因為這個路線是再好不過了?！?/br>
    葉池認(rèn)真地聽著，望著爺爺，這些話似懂非懂，這些話背后的意義他也似懂非懂，可是某些東西，他似乎懂了一樣。

    葉國盛拉著葉池的小手說：“以后葉池也可以最很好很好的人生路的?！?/br>
    “怎么走？”

    “好好學(xué)習(xí)，知識可以改變命運。”

    “那我可以像放哥那么厲害嗎？”

    “可以的?，F(xiàn)在世界可比以前公平多了，國家也好了。不過，你得比他更努力才行?！比~國盛摩挲著葉池的小rou手說：“葉池，爺爺和你說的這些話，爺爺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但是爺爺還是要和你說，或許你現(xiàn)在不懂，但是你以后想起來肯定會懂了。”

    葉池點點頭。

    葉國盛輕聲說：“認(rèn)識自己和別人的不同，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自己。前幾天，你和爺爺看講座的時候，不是看到一句話嗎？爺爺讓你記下來的，你記下來了嗎？”

    “記下來了?！?/br>
    “背給爺爺聽聽?！?/br>
    “‘人生的悲劇，往往從自我的失衡開始。命運的陰霾，它始于內(nèi)心的烏云。’那個教授說，人生的很多不幸都是從‘自我’開始?！?/br>
    “對?！比~國盛點頭：“爺爺不知道這時候和你說這些對不對，想讓你早點懂的，又怕你懂的太早。可是現(xiàn)在明放的事兒擺在這里了，爺爺又不得不和你說人與人的不同，爺爺相信你能明白。你是你，他是他，這是永遠(yuǎn)改變不了，他有他的優(yōu)秀，你也有你的出色，不要難過，不要不平衡，也不要泄氣，你做你自己，把你自己做好了，同樣可以走到你想要的位置。聽懂了嗎？”

    “我要做好我自己?！?/br>
    “嗯，那你明白明放為什么不會在這兒久待了嗎？”

    葉池點頭。

    “和爺爺說說為什么?！?/br>
    “因為沒有人照顧他，因為他要上更好的學(xué)校。”葉池說著說著嘴撇起來了：“可是放哥走了，我就沒有放哥了啊?！?/br>
    “怎么會呢，你以后變的特別厲害了，他還是你放哥?！?/br>
    “真的嗎？”

    “真的?！?/br>
    “那我要好好努力。”

    “對，不要哭?！比~國盛摸摸葉池的臉蛋，心里五味雜陳，其實他心里有許許多多的話想和葉池說。

    想說這個世界有很多很多的無奈，都是不以人力可以改變的，想說很多小孩子的友誼在大人看來是轉(zhuǎn)頭就忘的，想說小孩子是要聽大人話的，想說大人也沒辦法的……葉國盛嘆息一聲，摟著葉池說：“洗洗手，我們?nèi)ド缴习尾萑ァ！?/br>
    “放哥還沒有醒?！?/br>
    “等你準(zhǔn)備好了，他就醒了?！?/br>
    “好?！?/br>
    葉池洗了臉之后，果然看到陸明放醒了，他開心地喊：“放哥！”

    陸明放應(yīng)一聲。

    “放哥，你過來洗臉，洗好臉，我們?nèi)ド仙缴?，山上現(xiàn)在可涼快了！”

    “好?！?/br>
    洗了臉之后，葉國盛扛著鋤頭，帶著大黑走在前面，葉池陸明放走在后面，走著走著，陸明放脖子上掛著的手機(jī)響了，是顧雅清打來的電話，問他要不要把書都帶走，他直接掛了電話。

    來到景山，在蔬菜間拔草的時候，電話又響了，這次是陸明放沒有掛電話，而是坐到山腰間接聽，葉池丟下手里的小鏟子，跟了上去，安安靜靜地坐到陸明放旁邊。

    陸明放安靜聽著電話那頭奶奶溫和的聲音。

    葉池安靜靜地坐在旁邊，抬頭看向天空，天空藍(lán)藍(lán)的，云彩白白的，特別好看，比冬天、春天和夏天的都好看，他一言不發(fā)地看著，直到陸明放掛上電話。

    他問：“放哥，你要走了嗎？”

    陸明放不作聲。

    “放哥，你走吧?！?/br>
    陸明放看向葉池。

    “你要是不走的話，在這里都沒有人照顧你的。而且爺爺說，你去的學(xué)校特別好，特別好的學(xué)校能學(xué)到特別好的東西?！比~池邊想邊說：“還有還有，你不是一直想和你mama在一起的嗎？這次你跟mama走，以后就能和mama在一起了?！?/br>
    盡管陸志誠顧雅清因為離婚的事兒，導(dǎo)致陸明放在心理疾病，但是陸明放還在乎他們的，他只和葉池說過，說他想mama，說他想mama一起生活，這是陸明放心頭一直沒變的，現(xiàn)在葉池在他心中也很重要，他看向葉池說：“可是我們就見不了面了。”

    “可以的，等我長大了，我就去找你，我和爺爺說了，我要好好學(xué)習(xí)，等我長大了，就是國家棟梁之才，到時候我好優(yōu)秀的，我就可以去找你了?！?/br>
    陸明放抿了抿嘴。

    “放哥，你要是在這里上學(xué)的話，生病了都沒有人知道。我們做小孩子的要聽大人的話，大人都好辛苦的?！?/br>
    陸明放低頭還是不作聲。

    “放哥?！?/br>